119 第一百零十八章(1 / 1)
沈挽荷在姑苏扑了个空,只得按着四儿跟她说的,去京都建康寻找柳墨隐。至于柳老爷,三下五除二就让四儿给制服了。望着手脚皆被捆住的柳震年,柳夫人志得意满地冷哼了一声。
“给我关到柴房去。”柳夫人睥睨过众人,端着架子吩咐。
“不要啊,放开我。”柳震年挣扎着,反抗着。怎奈柳夫人在家中积威深重,家里所有的仆从对她的吩咐皆是唯命是从。柳震年很快就被人押了下去。
“夫人饶命。” 在被押入里屋的那一瞬,柳震年泪眼横流,回过头去高声求饶。
“老爷,没事的,我们就做个形式,不会真让您受苦。”四儿在柳震年耳畔低低地说。
“四儿!”那一头,柳夫人大声叫他。
“哎哎,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四儿狗腿地跑到柳夫人面前,弓着身等她示下。
“刚才,老爷上树那会儿,你在和谁说话哪?”柳夫人抚弄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一身的优雅端庄,全然没了方才的泼妇样。
“哦,是位小姐。来找人的,找公子。”四儿如实说。
柳夫人一听脸上立马显现出惊讶之情:“什么,一位姑娘,找墨隐的?”
“是的,她说她是公子的友人。”
“那你怎么不请人进屋坐坐?”
“夫人,家里刚才那阵仗……”四儿说了一半,怕激怒柳夫人,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柳夫人微微一跺脚,骂道:“都怪柳震年那王八羔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柳夫人说完风风火火地进屋。
四儿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恼地自说自话:“又说错话了。老爷,您可不要怪我呀。”
柳墨隐来到钱塘县已有数日,他这次来只为访友散心,别说是秋童,连药箱都没带。
这几日他白天游湖爬山,晚上则在西湖边的一家客栈中落脚。
这夜,他早早地上床睡觉,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如果我说,我想留下呢……”脑中无端地回荡起沈挽荷那日说过的话,柳墨隐烦躁地坐起了身。他用手敲了敲微微发疼脑袋,犹豫片刻后下了床。
世上的事情,总是你越不愿去想,它便越是在你脑中活蹦乱跳。
柳墨隐披了衣服,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屋外,夜雨蒙蒙,雨水落入湖中,搅乱一池寒水。
听了一会儿的雨声,他心中的烦乱骤减。可惜烦乱才刚消去,思念又在这烟雨迷蒙中爬上心头。
上等瓷器摔碎的清脆响声,从梁国东宫紧闭的木门内传出。元愉此番兵败,大大鼓舞了北魏士气。不仅如此宣武帝再无后顾之忧后,将军士力量悉数压到了边境。原本魏国与梁国交战数月,梁国已经攻下不少城池,可如今这些城池又迅速地被魏国夺了回去。之后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梁国由于后备补给等一系列原因,最终不得不选择退兵。
章徵此番回建康就是由于战事结束。这次他倒是先回了一趟家,梳洗一番后,才进的宫。
“哎呦,章大人哪。”章徵一靠近东宫大门,台阶口便迎来了一个太监。
“李公公。”章徵不咸不淡地跟他打招呼。
李公公微微靠近章徵,表情有些不自在地叮嘱他:“殿下今儿个心情不太好,章大人可得小心了。”
这原是善意的提醒,不料章徵竟冷哼了一声,道:“巧了,我今儿个心情也不好。”
说完也不等那太监有什么反应,径自一个人上前推开了东宫大殿的大门。
梁国太子萧统歪坐在宝座上,案几前则是一片狼藉。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方才必定是发过一大通火。
章徵见了,走过去弯下腰准备帮他捡起公文。
“不准捡!”阴森冰冷的语气,内里又掺杂着幽幽的尚未熄灭的怒火。
章徵撇了撇嘴,也不给太子行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过去坐到了案几之上。
“你真以为东宫是你家吗?”幽幽的怒火,变成了明明的怒火。章徵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萧统毒辣且凌厉的眼神。无奈,他将屁股挪了挪,坐到了地上……
萧统懒得理他,闭口不再言语。
枯坐了一会儿,想来章徵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所以他先开了口:“之后,殿下有何打算吗?”
“哼,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萧统冷冷地反问,“好不容易父皇重用我一次。这场战事,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促成,别人不知,你难道还不明白?再来一次,谈何容易?此事之后,那些迂腐守成的老匹夫们又会一个个地跳出来。想想我这胸口,就……”
萧统捂着胸,一脸的痛苦表情。
章徵回过头去,微微皱起眉头,宽慰他几句:“事已至此,想开点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元愉这厮,还真是怂。占着那么好的地方,拥着几十万兵马,短短几个月就歇菜了。如若不然,北魏又怎会缓过气来。”
“元愉的无用自然是令人气恼,不过还有一个人,更是令我失望。”
“谁?”
萧统目光迥然地盯着正前方,却并不回答章徵的问题。
正在此时,李公公推门进来:“启禀殿下,太子太傅吴大人求见。”
“快宣他进来。”
门内很快步入一个人,那人年过六旬,胡子花白。不过他身形灵动,走路霍霍生风,一看就是老当益壮。
南梁人历来尊师重道,萧统虽贵为太子,然而自己的老师进来他还是得起身执弟子礼。而在一旁的章徵,面对这种正式场合,也不得不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三人行完礼,太子回到座位上,吴太傅和章徵则是各立一边。
“老师若是来宽慰我的,还请免开尊口。我今日已经听了太多,不想再听了。”萧统今日的脾气果然很差,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不卖面子。他自是猜到了吴太傅的目的,所以在别人开口之前就堵住了对方的嘴。
吴太傅眼观鼻鼻观心,萧统态度这般差他也没气恼。立了片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那太监眼疾手快,立马就接了过去,双手捧着递到萧统面前。
“这是什么?”萧统没好气地问?
“信……他寄来的。”吴太傅瞟了眼萧统,继而敛眉屏息。
“什么?”萧统似是不敢相信吴太傅的话,脸上极尽嘲讽,“他还有脸给我来信?”
说完拿起那封信,双手一叠,便要撕毁。吴太傅微微皱眉,然而此时未免惹恼太子,他却不敢出言阻止。好在萧统撕了一半,又改了主意。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看信的打算,而是将信随意丢在了案几之上。
“他在那个位子上,也不容易。”吴太傅适时开口,为写信的人说情。
“哼!”萧统从鼻孔中发了一个音:“我所认识的他,断不会只有这点能耐。他要真心拖延冀州的战事,我不信元愉会败得这么快。”
吴太傅听到萧统的这番评价,面上隐现一丝担忧。
“除非……他是故意的。”萧统的眼中忽然迸射出刀锋般锐利的光芒。
“这,应该不至于吧?”太子的疑虑,令吴太傅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来,也有十五年没有相见了。十五年,可不是短时间哪。”萧统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地说。
“微臣却觉得十五年,不过弹指之间。崇华楼送别,仿若昨日。殿下的雄心豪言,更是言犹在耳。”吴太傅明面上是在追忆往昔,其目的还是在为写信人说话。希望太子不要忘记旧情。
太子听后果真叹了口气。踯躅片刻后,他拿过案几上的信,抽出了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地观看起来。看完后,萧统的面色倒是柔和不少,他抖了抖信纸道:“信上的开脱之词倒也不算太过勉强,暂且信他一次。只是这种事,我绝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太子宽厚,我替他谢过了。”吴太傅做了一个礼。
这两人一口一个“他”的,章徵听得云里雾里。
“这个他,是何人?”
章徵发了问,在场的这对师徒却很有默契地都三缄其口。很快地他们又将话题转到了如何应对眼下的烂摊子上,完全把章徵晾在了一边。
讲了小半个时辰,吴太傅才请辞离去。章徵站得无聊,见太傅走了,他也不欲再留在此处招人嫌。
“慢着。”萧统却留住了他,“我有差事给你。”
章徵一听又有新的差事,烦闷一扫而空,忙问:“什么差事?”
“我要你去北魏,监视一个人。”萧统一脸沉郁,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章徵立马露出老不乐意的表情,“我说,大表哥,你就不能给我派个体面一点的差事吗?不是押粮就是监视,好歹我也是文成武就的有为青年。杀鸡焉用牛刀,这种事,你随便找个人去不就行了?”
面对这番不怎么正经的抱怨话,萧统难得地没有生气,而是一本正经地回他:“别人去,我不放心。而且那个人,对我,对我们梁国都很重要。”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去还不成吗?”章徵抚了抚额头,露出一副拿对方没办法的表情。这话说完,他又一改神色,无耻地问:“那个,有差旅费吗?”
“滚!”梁国太子的好脾气终于被消磨殆尽。
沈挽荷来到建康后,走遍了城中所有的大小药铺医馆,然而均未见到柳墨隐的身影。幸而,她最后得知柳墨隐每年都会去城中的仁晖堂给人看诊,而今年他尚未前来。得到这个消息后,她在仁晖堂附近租了间小屋,准备守株待兔。
沈挽荷一住就是一个月。这段时间,她每日都要去仁晖堂看一眼,然而等到春社日,依然没有等到柳墨隐。
春社节,又叫龙抬头,这日百姓屠牲饮酒,焚香作乐,以祭祀土地。
日薄西山,沈挽荷闲来无事,决定出去逛上一圈。这一出门,她才发现街上的庙会热闹非凡,行人摩肩接踵,喧闹声鼎沸。
“哎,姑娘,上好的胭脂水粉,要不要来一盒?”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太婆,提着一篮子香粉走向她。
“不用,谢谢。”沈挽荷礼貌地回绝。
“哎,大佛寺秘方,清热消痔丸,暗疮,痔疮,老管用嘞。这位小姐,可有兴趣?”闪过了老婆子,又迎面走来一个买药的汉子。
“没兴趣。”沈挽荷尴尬地摇了摇头。
“哎,别呀,才五钱银子。您再考虑一下?”汉子没有放过她,苦苦纠缠着让她买药。
“真没兴趣,我没病。”沈挽荷掉了一个头,快速往反方向走。
“没病防身哪!”汉子不死心,在她背后大声叫嚷。
沈挽荷为了躲他,快步向前,岂料一个不慎走入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很快地她被后面来的人给团团围住,也不知前面有个啥,值得人这般趋之若鹜?
“小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沈挽荷已经被人踩了好几脚,实在是苦不堪言。
“哎,你不知道啊。茅山来的道士,在表演捉鬼呢。待会儿还有免费的符纸拿。”青年眉飞色舞地告诉她。
“啊?”沈挽荷听了后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拼命往外突围。
被来回推搡了许久,她才终于脱离人群。她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竟已全然迷了路。她懊恼地开始胡走,希望自己能找到认识的地方。
走了不知多久,正当她腿酸乏力之时,一阵琴声伴着清幽的吟唱似有若无地传来。那古琴的音丝深邃圆润,松沉旷远。而曲子灵动飘渺,起程转折间荡气回肠。沈挽荷即便不懂音律,也莫名地被它吸引,情不自禁地循着琴声走去。
声音越来越近,慢慢地曲子中又加入了别的乐器,似有摇铃,又有洞箫。只是这些乐器都掩盖不住古琴的风华,仿若其余的声音都只为了衬托琴声。
走出弄堂,沈挽荷来到了大路上。前面的坊肆中,围着一群人,那琴声便是由人群正中间飘出。
沈挽荷硬着头皮挤入人群,此时一曲唱罢,琴音渐止,唯有余韵浩渺悠长。
终于来到正中间的空地上,她看着眼前的奏琴人,陡然愣在了当场。
寻了那么多地方,等了那么些日子,却原来这人竟在这儿。
“墨隐。”
柳墨隐循声抬首,看到来人后,他眉宇舒展,原本平静的脸瞬间气象万千,仿若松风云影际会。
他推开搁在腿上的琴,站起了身子,跑到她面前。
只是他在沈挽荷面前方一站定,脸色又突然一沉,估计是想到了某件事。
“你怎么来了?”
“我……”沈挽荷不明白,他为何要有此一问,“我来找你啊。”
“先生,再与我们奏一曲如何?”后面走上来一个老者,乃是刚才吹箫的那位。
“是啊,再来一曲吧。”围观的人嚷嚷着,刚才的曲调如若天籁之音,他们都想再听上一听。
“不了,改日吧。”说着,不顾众人扼腕。他一把牵起沈挽荷的手,将她带离人群。
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后,柳墨隐才放开她。
“你不是说想要留在那里吗,既然如此何苦再来?”还没站定,柳墨隐就忍不住发问。
“我何时……”她何时对他说过她想留在冀州了,难道是……沈挽荷突然间恍然大悟,“你听到我跟兄长的对话了?”
“是。”柳墨隐坦白地道,“听到了。其实,你若是不想跟我走,直言便是,我不愿勉强,也不会勉强。”
沈挽荷摇了摇头,急急地道:“不是……”
她慌乱不堪,想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说辞:“那些话,你估计只听了一半。故而断章取义,错解我意。”
“有吗?”柳墨隐讥嘲一笑,并不肯轻易相信沈挽荷。
“我若是想留在冀州,何苦背井离乡,大老远地跑来梁国?”说了一半,她又停了下来,换了种口气道:“我跟他,即便以前有什么,如今我只当他是兄长。我说那些话,无非是想与他有个了断。”
“如此说来,是我枉做小人了?”话虽如此,柳墨隐的脸色终究好看了些。
“岂敢。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沈挽荷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朝他做了个欠身礼。
“东施效颦。”柳墨隐对她这一举措,做出了无情的评价。不过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浮现了一抹笑。
沈挽荷看得真切,终于松了口气,“行,我是东施,你是宋玉。”
说完,她伸出手,牵住了柳墨隐。两人在街道上缓步行走起来。
“幸好你来了,你若再不来,我就要盘缠用尽,给人当学徒去了。”沈挽荷开始诉苦。
柳墨隐笑了几声:“我就说,何时我变得如此重要了。原来是某人没银子了。”
沈挽荷睨了他一眼,闷着声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从腰间扯下一物,抛给了柳墨隐。
柳墨隐随手一伸,稳稳接住那东西。手心传来温润光滑的触感,他心中略微一惊。是玉佩?
那一头沈挽荷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回过头去看他。月光下,她巧笑倩兮,风姿卓绝。
“现在如何,可觉得自己重要些了?”她问。
柳墨隐拿着玉佩哑然地站在原地,好半响,才憋出一个“你”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沈挽荷负着手,笑容明艳地朝着他微微走近了两步。
沈挽荷说的这句话出自《诗经》里的《木瓜》,意思乃是:你将木瓜投赠我,我便拿美玉回赠给你。但此举并不是为了报答你,而是希望两人永久相好,情谊绵长。如果说单单赠送玉佩还有些含蓄,那么配上这一段诗,柳大夫总该放心满意了吧?
柳墨隐定定地看着她,面上貌似无波,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
“你今日,怎么突然间开窍了?”末了,柳墨隐微笑着缓缓走到她面前。接着将玉佩小心珍重地系到自己的腰间。
“我呢是有些木讷,但也不是傻子。你送我这个香囊,难道光光只是一个香囊吗?”说着沈挽荷拿出系在脖子上的那个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
“自然……是有那层意思。而且不光是这一个,还有在泰山上送的那一个,也是同样的意思。”
泰山?对了,在柳墨隐治好自己的伤后,他送给自己第一个香囊,说是帮她助眠。其实,香囊这种物件并不是可以随便乱赠的。寻常男女间赠送香囊,那便是表示钟情对方。然而柳墨隐由于是大夫的身份,那香囊里装的又是些药物,所以送得理所当然。只是那时,两人并未熟识,若不是亲耳听到,沈挽荷断不会自恋地认定对方会在那时就喜欢上自己了。
见沈挽荷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柳墨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果然木讷。”
说完,他又拉过对方的手,催促道:“走吧,去前边看看。”
此事便这么圆满的结束了,但柳墨隐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其实按照梁国时下的风潮,皆是女子增送香囊,男子增送玉佩,这事就怪在他们二人反了过来。只是今日的柳大夫并没有心思深究这些细节,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走回人声鼎沸的大街,瞬间就有一群人奔跑着从他们二人身侧疾驰而过。
“砰砰砰”的锣鼓声响起,沈挽荷定睛一看,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门口有人在敲锣。
“那什么呀?”她低喃了一声。
“味铭居。”柳墨隐向她解释,“每年的春社日,这家酒楼都会拿出好酒,举办酒仙大会。”
“酒仙大会……”
柳墨隐斜眼看着她,知道她已经起了心思,正要劝服她别去。谁知手上一紧,对方已经迈开了步子。
“去看看。”
真的只是去看看嘛?柳墨隐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味铭居中人满为患,两人好不容易才跨过门槛,挤到了前面。
“各位,各位。我们味铭居的酒仙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大家都是老顾客,这参会的规矩我就不多加累赘了……”掌柜站在一张桌子上滔滔不绝地讲起欢迎词来。
“墨隐,酒仙大会到底是什么呀。”沈挽荷听了白天,依然没有听明白,只好求助于身边之人。
“斗酒。”柳墨隐简明扼要地给她解释,“酒水都由味铭居提供。待会儿谁站到最后,谁就是金陵酒仙。”
“哦。”沈挽荷了悟地点了点头,“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吗?”
“哎,这位姑娘,您问对了。进门就是客,不管男女老幼,何种职业。只要您想参加,待会儿就站到酒坛子上。”沈挽荷站得离掌柜很近,不料她的话就被对方听了去,而对方又很详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为何要站在酒坛之上呢?”沈挽荷问。
“喝醉的人都会东倒西歪,如果一个人能一直站在酒坛上平衡身体,那就说明他没醉,反之就是醉了,硬撑不得。这是最明了的检查一个人醉没醉的方法。也是掌柜的怕有人拼了命地喝,喝坏身子,这才想出来的法子。”这次替她解释的,是柳墨隐。
掌柜的听了柳墨隐这番带有褒义色彩的话,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好啦,我看时辰差不多了。那咋们就开始吧。酒博士,上酒!”
掌柜的话音刚落,就见一群穿着统一的酒博士抬着两大缸酒出来。于此同时,几个空着的酒坛子被一字排开,置于掌柜的身后。
“好香的味道啊,这酒一闻就知道,是佳酿。”沈挽荷深吸一口气,赞叹。
“那是自然,咋们味铭居的酒那都是绝世好酒。崇华楼,味铭居,王母娘娘下金陵。这话啊,可不是虚的。”话说崇华楼以佳肴立世,味铭居以美酒扬名。这两家店都是百年老店,经历几代风雨,屹立不倒,已然成为建康城中二宝。掌柜的这句话,是在说建康城有了这二宝,连王母娘娘都要馋得下凡来。
那一头,酒博士已在一个个瓷碗中倒满酒。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金色水光。
掌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酒博士们已经准备就绪。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从桌子上一跃而下,拿了把金色的剪刀,将围在酒坛边的红色绸缎剪碎。
伴着一声响亮的锣声,掌柜的扯开嗓门大喊了句:“酒仙大会开始,各位仙人蹬坛吧!”
人群迅速地涌动着,不时地从后面挤上几个人来,走过去蹬上酒坛。
“墨隐,还记得那日在洞庭对饮。我质疑你酒量不行,你说来日方长。”沈挽荷看着他,眼里透着狡黠,“今日就是来日。”
柳墨隐还没反应过来,沈挽荷已经拉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