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四章(1 / 1)
近几日,天儿是越发的暖和起来了,韩府后院里那些花花草草,又开始冒芽儿,映月依旧喜欢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只是那韩老夫人便是也在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了,兴许是府里头的客人多了起来,她已经无暇顾及映月。
映月时而的将手在肚皮上拂过,然后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申铃兰在她眼前的种种,手立马就僵住了。然后,她又勾起了嘴角,果然,有些事儿虽然是过了,在心里留下了痕迹,却是许久都难以忘记的,虽然这事儿,本就没有过多长的时间。
映月懒懒的在躺椅上躺了一会儿之后,又起身往书房踱步而去,自从她有孕之后,韩子绪一扫以前那种风流公子的形象,整日不是窝在书房里头,便是去各大商行里头晃悠,就连查账那些事情,他也开始接手了。反倒是映月,一开始还不太习惯,韩子绪以前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太正经的公子哥儿,可如今,她是真的对韩子绪改观了。
她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手还未碰到门扇,就僵住了。
天上的太阳是那样的好,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是,书房里头传来的声音,却令人如置身冰窖。
前一日她还在想,韩子绪的那个远房小表妹,模样生得好,人还聪明伶俐,她还挺喜欢的,如果不是那丫头在谈起心上人的时候,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深深的映入了她的心里,映月还寻思着,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毕竟难得来这盐城一趟,若是能许了个盐城的人家,也是挺好的。
可是,那只是她的想法而已。
她甚至还在想,那小表妹如此剔透的一个人儿,喜欢的人该是如何的呢?
不曾想,此刻她便是知道了。
“你不喜欢她对么?我就知道,子绪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便是要钟情一生的,哪能在娶妻之后,就立马纳了妾呢?”
坐在书桌后面的人,却是没有出声。
她透过门上的缝隙往里头看过去,却是一眼惊心。
韩子绪那小表妹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一副亲昵的姿态,可是韩子绪却并未推开她,而是任由她那样放肆的坐着。韩子绪总是这样的风流,可是,他分明前不久才答应她的,只要她不喜欢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的,原来,竟又是骗她么?
“子绪,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对么?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那些事情,我依旧会关注的,我看着你游遍花丛,心里头的难受,其实一点儿都不比你的少,如今,我孤身一人来找你,便是希望能够忘记过去的那些事儿,你能够遣走一个申铃兰,就不能够休掉一个白映月么?”
她竟然喊他子绪,她竟然还让他休掉她?
映月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都僵硬了。
可是,韩子绪,你为何不推开她?你又为何不反驳她呢?
那个什么小表妹的称呼,怕也是假的罢。
而在她的期待之下,韩子绪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媛媛,这些事儿,你是不会明白的,如今,我夺走了那纪言峯的皇商之位,更是夺了他的心上人,他这些年的风光,便是再也没有了,我心里头这些年的郁气,便是一扫而光了,白映月自然是要休的,只是还不到时候,更何况,她有了孩子,我如何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她休弃?做这些事情,总归是需要契机的。”
穆媛那小丫头扁着嘴哼哼唧唧的,手握成拳头,锤他的胸膛:“子绪可真坏,一切都算计的好了,害得我白白担心一场,我还以为,子绪的心里头,便是没有我了呢。”
韩子绪搂着她,轻声笑了,他的眉宇间,便是再也没有那些忧愁。
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这样的么?
只是,她又何时成了那纪言峯的心上人了呢?人在做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的找一些借口,甚至是将不必要的污水,往别人的身上泼。
可笑,她的夫君韩子绪,竟也是这样的人。
映月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心头却是在滴血。
“韩子绪,你如何要此般负我?”她低声的呢喃着,视线落在小腹上的时候,却是一片灰败之色。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门缝上的时候,却感觉书房里头的那双清澈的眼睛,正望着她一样。那眼底的神色,满是挑衅。
“子绪,不要在任性了,我答应你,日后不和你闹别扭了,只要你休了她,我便和你在一起。”
映月伪装的坚强,瞬间被击散,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书房的院子。
那个娇纵的千金小姐,那个目空一切的白映月,似乎真的已经变了,她不是被这座大宅给改变了的,而是被那个叫韩子绪的男人给改变了的。这样懦弱的自己,她觉得很陌生,甚至是,很讨厌。
如阴云一样的心情,总是来的很快,瞬间侵袭一切。
这一夜,映月久久都难以入眠,月牙儿升上树梢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心里头一阵难受,整个人都从床上弹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这才刚一踏出房门,她就铺天盖地的呕了起来,眼底的泪花,瞬间模糊了视线。
映月的前半生,除了娘亲死去的那一日之外,从未如此的无助过。
她又想起了娘亲的话,娘亲说,你那夫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情深意重的人,他会疼你爱你的,是以,嫁人之后,万万不可还像以往的时候那般任性了。的确,韩子绪会疼人,更会讨好女人,他不仅生了一张好看的俊脸,而且还懂得女人的心思,他和那些其他的纨绔子弟是完全不一样的。相比之下,他更加的聪明一些。
只是,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做不到专情。
不……不是无法做到,而是他并非她的良人,也许,他也是喜欢他那个小表妹的,所以,他才纵容她如此亲昵的唤着他的名字,他才放纵她如此的亲近。如果说,申铃兰只是他用来激她的棋子,那么此刻的她呢?是不是早已经成为了他刺激他那位小表妹的棋子?
那么,这样的一盘棋,又该是如何的呢?
映月呕了许久,直到胃里头空荡荡的,她这才直起了身子,往屋子里头走去。眼角依旧是湿润的,漆黑的眸子有泪光闪现,像是雨水沁湿了的星子,很亮很亮,却透着一分绝望。
兴许是太累了,后半夜,映月很快就睡过去了。
门口有黑影,静默良久,伸出手推了推门,却是没有推开,而后,那人又转了个身,往窗户那边走过去,夜里已经不太冷了,映月才没有关窗,那道黑影利落的用手撑着窗户,翻身进来。
他站在她床榻前,静立许久,之后,他往柜子里走去,轻车熟路的摸出了那个从她嫁进来之后,便一直都放在柜子里的锦盒,他将锦盒拿在手上,然后走到窗边,借着月亮银白色的光晕,打开了盒子。
除了几串失去了光泽的珠子之外,锦盒里就只剩下一封信了,在看到信封上那偌大的“休书”二字,有一瞬间,他的瞳仁是急剧紧缩了的。虽然早就知道,这锦盒中有这么样的一封信,可是当他亲手拿起来的时候,却依旧觉得手指轻颤。
映月的字,一向都是好看的,虽然小巧,却很有力道,干净磊落。
他用很慢的动作,打开了那封信,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眶竟是有些发红。这休书本该是他这个作为夫君的人来写的,却不料,最后却是由她亲手写出来的。
白色的纸面上衬着黑色的墨,早已经干透了的墨迹,显示着写这封信的时间久远,只是依旧有墨香。
“映月,若是死不能同穴,我便此刻还你自由,可好?”
他收好那封休书,将锦盒放进了柜子里,复又走到床榻前,弯下腰轻吻着她的脸颊,一声很轻的“对不起”落在了她的耳侧。
熟睡中的映月,嘤咛一声,挥了挥手,赶走了脸上的不自在,却是继续沉睡,并未醒过来。
一身黑衣的韩子绪,又从窗户上翻身而过,出去了之后,还顺带替她关上了窗户。
翌日映月醒过来的时候,直觉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她瞧了好久,都没有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她便没有细想,唤了素素进来,让素素伺候她梳洗一番之后,就往前厅走去了。
进了饭厅,映月觉得诧异,韩子绪竟然不在,桌子上就只有三个人,穆媛凑在她婆婆身侧,姿态亲昵,见她进来,反倒是没有一分不自在,冲着她心无城府的微笑,“嫂嫂来了,赶紧坐下,大家都等着你呢。”
仿佛昨日在书房看到的那一幕,根本就不存在了一样。
可是映月知道,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存在的。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孩,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城府,映月之前是那样的喜欢这个女孩,可是,此刻看着这张脸,她就觉得恶心。
纪言峯说,漪平公主恰逢到了适婚的年纪,让她要小心点,而如今,那个还传闻中的漪平公主还未出现,她便已经看清了所有的一切。背叛,还有谎言,甚至是挑衅。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和其他的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面无表情的坐下,用着餐。
清早的餐桌,都是些清淡的清粥小菜,可是自从穆媛来到了韩府之后,这餐桌上的花样也多了起来,她喜欢吃鱼,于是,清早的餐桌上,便又多了鱼汤,她还喜欢吃陈记的糕点,于是,餐桌上又多了陈记的糕点,那些东西都是为穆媛准备的,映月此刻却是碰都不想碰一下。
她动作优雅的喝着粥,也不像往常那样多话,和韩老爷聊商行的事儿了,事实上,自打她待在韩府不出门了之后,她和他那位公公之间的话题,便是再也没有了,婆婆更加是不待见她,如此一来,饭桌上便是安安静静的了。
只是,那鱼汤的腥味,还是直往她的鼻子里头冲,她原本想匆匆的喝完一碗粥之后,就赶紧离开的,可是,这身体似乎已经不由她做主了。昨晚的那种感觉,汹涌而至。她捂着嘴,干呕了起来,随即起身,冲到了外面。
这一回,胃里头没有东西,她反倒是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东西都没有呕出来。
映月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孩子之后,她会这样的难受。
韩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脸色都青了,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老爷,你瞧瞧,子绪这娶回来的是什么媳妇儿,竟然在饭桌上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来,若是嫌弃府里头的厨子不好,大可自己做菜,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教人瞧了心里头不舒服。”
穆媛往韩老夫人身上一靠,声音清脆的说:“兴许是姐姐不喜欢在清早的饭桌上看到鱼汤罢,日后便让府里头的厨子,不要再弄这个了吧。我不吃也不打紧的。”
韩老爷忽然出声:“这鱼汤啊,可是你姨娘亲手做的,怎么能够糟蹋了,既然映月不喜欢,便让下人替她端到房间里头去吃吧。”
韩老夫人连声称是,“老爷说的是,不能让那白家丫头坏了一大早的兴致,来来来,媛媛喝点汤,咱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
映月从饭厅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了,她空着肚子便出门了。
她直接去了酒楼,早晨的时候,酒楼里除了有几个住客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什么客人,那小二也是个机灵的,见了她进来,连忙招呼她坐下,不等她开口,就连忙让厨房里做菜去了。
映月其实想拒绝的,她只是念着这酒楼里头的酸枣糕而已,若是真的上了大鱼大肉的,恐怕她还得再吐一回。
不料,那小二匆匆忙忙的去了,回来之后,却真的只端来了一盘子酸枣糕而已。
映月唤住他的时候,那小二眼睛一眯,笑着说:“少爷早前就吩咐了,只是,少夫人不爱来我们这酒楼吃喝罢了。”
早前就吩咐了么?那会儿,韩子绪倒是对她上心,无论什么都安排妥帖。
只是,那一切,就当真只是假象么?她忽然又有些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