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听说,这道圣旨从京都而来,其中经过的不少地方,都是韩子绪花银子打点的,如若不然,这圣旨恐怕还难以到达。毕竟,在这京都之外的皇商,自开国以来,便只有韩家这么一家而已。
自从得知孙儿没有了之后,韩老夫人终日都是愁眉苦脸的,就连看映月的时候,眼底也有怨怼。可是在看到那卷明黄的圣旨之后,韩老夫人彻底一扫之前的阴云,面上染上了些许的喜色。
韩府大大小小的在韩老爷的带领之下,跪于大门口,以迎天子之恩。
宣读完了圣旨之后,韩老爷起身领旨,而后在那一瞬间,将手里的几锭硕大的黄金递了出去,塞进了那宣旨公公的袖子里。那公公险些被那金光的光泽刺得睁不开眼,笑眯眯的领着众人离开了。
韩老爷双手捧着那明黄的圣旨,浓郁的笑意几乎从那双精明的眼底溢出来。
他将圣旨交给韩子绪,笑道:“我儿好本事,只是没想到,我韩胜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一卷圣旨,便是下一刻,一命呜呼,我也死而无憾了。”
韩老夫人横他一眼:“老爷,这种话可不能够乱说的。”
“哈哈,我这不是高兴么!”
二老眼底的高兴是那样的明显,映月看的分明,可是,手捧着圣旨的韩子绪虽然也在笑,只是那深沉的目光,却教人怎么都不会觉得他此刻很高兴。
映月见二老进入府去,便走过去,站在他身旁,问道:“夫君为何不高兴?你冒着风雪上京,不就是为了这一卷圣旨么?今日得到了这卷圣旨,却为何如此表情?”
韩子绪一愣,继而笑了:“自然是高兴的,我只是为娘子担心而已,日后我们韩家成了皇商,那纪言峯的酒楼,可就再也盖不过我们韩家的风头了?我只是担心先前娘子投进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会付诸东流。”
映月知道他在说谎,他分明连她的双眼都不敢看,可是,她却还是笑了,附和着他的话说:“是啊!我也担心呢,不过,那些银子亏了也不打紧的,我不是还有夫君你这棵大树么?咱们韩家可是皇商呢!”
韩子绪也是一笑:“是啊,咱们韩家,日后可是皇商呢,还愁没有银子么?”
只是,他眼底的愁绪,却半分都不见减少。
韩子绪一手拿着圣旨,一手紧紧地拉着她,仿佛三十那晚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的时候一般,他生怕她被人流给冲散了,便从她带上面具之后的那一刻起,再也没有松开过她的手。
自打韩家夺得了皇商之位之后,韩府那原本散落各地的亲朋好友都争相拜访,一时间,韩府的门槛便是迎来了不下数百人。映月有孕之后,便一直都在府里头休息着,那些赶来拜访的人,她也会得体的端上一杯茶水,陪着那些人聊上一两句,一时间,贤惠的口碑算是竖起来了。
只是,这些人之中,她最喜欢的,便是韩子绪的那位远方表妹,小丫头来的时候,穿一身利落的男装,若是喉咙上没有喉结,映月还真的将表妹当表弟看待了。那丫头的行事作风也利落,前几日刚来的时候,兴许是路途遥远,看起来有些狼狈,不仅看起来风尘仆仆,就连那身男装上,也破了好几处,和街角的乞丐倒是有的一比,韩府的下人见状,不仅将人拦在了门外,而且还狗仗人势的奚落了那小表妹一番,正逢映月出门瞧见了,那小丫头也不哭不闹,依旧笑眯眯的说,你既然不肯替我通传一声,那我便在这儿等着罢。
是在进了府之后,映月才知道,原来韩老爷和韩老夫人是那样的喜欢这个伶俐的小丫头,那下人战战兢兢的,生怕有无妄之灾降临,可是,等了好几日,都不曾遇见什么灾难,反倒是遇见了那小丫头的时候,她不但一点儿都不记仇,反而还笑眯眯打趣那个家丁,还夸奖他尽职,替韩老爷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彼时,那个家丁才知道自己几日来的战战兢兢,不过是虚惊一场。
不过,也是那之后,府里头的下人,都不敢小看她了。
映月闲暇的时候,喜欢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小丫头觉得无聊,也会搬一把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她:“嫂嫂,在你之前,我那表哥可是被很多姑娘偷偷的放在心里头珍藏着的,听说那时候,还有不少的姑娘,以风筝寄情,可惜最后都被表哥给无视了,嫂嫂,你是怎么在那么多的女人之中,夺得韩家少夫人这个位置的呢?”
小丫头的眼底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彩。分明只比她小一岁多点而已,可是她看起来却稚嫩的像个孩子,那张脸上表现出来的神采,和映月自己在镜中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映月轻笑,“这样的问题,你该问你那表哥才是,当初可是他去我白府提亲的。在那之后,我和你的表哥,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这样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她又怎么回答这个小丫头呢?
穆媛又问她:“那你可爱着我那表哥?”
这一次,她便是再也没有犹豫了,直接就回了一句:“自然是爱的,如若不爱,我又怎么会在他纳妾之后,还留在韩府里头,若是不爱的话,此刻的我们,恐怕是各自天涯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小丫头关注的重点似乎不在这个上面了,她反而更加的关注韩子绪纳妾之事,在听完映月那轻描淡写的描述之后,惊呼:“嫂嫂,表哥竟然纳妾?他不是很爱你么?难不成,那些恩爱都只是表象而已?”
心无城府的小丫头,总是心直口快的令人尴尬。
映月只好推脱道:“这个问题啊,你也去问你的表哥吧!小丫头这么关心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担心自己日后遇见了自己的良人,不知如何应对?”
穆媛娇嗔的斜了她一眼,“嫂嫂说什么呢?我现在还小呢!”
小丫头面上那朵娇俏的红云,将心底最隐秘的那点儿心思尽数泄漏出来了,映月不由得笑出了声,恐怕年龄小不过是借口,小丫头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不知,那心上人的,究竟是何等模样,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穆媛来到韩府的第三日,穆家家主也来拜访了,送了十颗上等的南海夜明珠作为贺礼,韩老爷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命下人准备了好酒好菜,为穆家家主接风洗尘。
映月恰好早上便出门去酒楼里头了,是以,这第一面便是没有见着。
酒楼除了开张的三天大酬宾之后,酒楼里所有的酒水和菜肴糕点的价格都涨起来了,只是,这每日来酒楼里头的宾客,依旧不少。映月踏进酒楼的时候,几乎被里面的盛况给惊到了,她此时的惊讶,丝毫不亚于纪言峯将酒楼的价目表命人拿给她的时候那般,纪言峯订的价格,几乎要比盐城内所有的酒楼都要高,甚至是一倍都不止。
她踏进酒楼的时候,纪言峯恰好就在楼上,他在楼上有一个包间,一边靠着走廊,一边靠着酒楼外面的街道,左右两侧都是和其他的房间隔开来的,仿佛最初在建造这个酒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为自己留一间的想法了,是以才会空出来一块。
她还没有唤人去请纪言峯,就有小二小跑着到她身边,冲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上楼。
不料,映月却是摇了摇头,“还是你请你家主子下来吧。”
纪言峯很快就被请下来了,他依旧那一把折扇,穿着他经常穿的那套青色长衫,面带如玉般的微笑。
“你这会儿怎么反倒是不避嫌了?这大厅里头,可是人多口杂,不明就里的人,便是最喜欢凑热闹说人是非。”
“纪公子难道不觉得,在这儿谈,才不会有令人遐想的空间么?避嫌自然是要的,只是那楼上,恐非谈生意的好去处。殊不知,看不到的,才是最让人容易联想的。”
映月这么一说,纪言峯便是笑了两声:“哈哈,还是韩夫人说的对,咱们就在酒楼大厅这儿谈吧!”
刚好有一个位置空了出来,纪言峯便领着映月往那儿走去,在大厅中穿梭的时候,有人打趣的问映月:“韩夫人,这回来谈生意,莫不是又要请大家伙儿吃饭吧?若是这餐饭钱免了,我这就离开了啊。”
那人作势就要起身。
映月还没有说话,纪言峯就抢先一步开口了,折扇在那人的肩上敲了一下:“你倒是想得美,顿顿都替你免了,不是更好?韩夫人今日来这里,不过是谈生意,顺带着看看酒楼的生意如何,若是来一次请一次,这酒楼干脆也不要开了。”
那人活络的回道:“纪公子哪里的话,我既来这儿吃,必然是要捧你们的生意的,哪能每顿都让你们破费,方才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而已,韩夫人好度量,自然是不会跟我这等人计较的。”
映月思量一番,又道:“请你一餐也不是不可,只是希望你这张利落的嘴皮子,能够多多帮我们的酒楼介绍些客人。”
在这盐城所有的男人心中,女人小气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如今这人听映月如此说,竟像是见着了什么稀罕的事儿一样,举起巴掌就拍了起来,“韩夫人这番话说得好,果真与男儿想必也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这一餐饭就不必了,介绍客人嘛,那是自然的。”
那人说着就结了账离开了,酒楼的气氛也彻底的活跃开了。
纪言峯在桌前落座,他端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待一杯茶喝尽之后,他才缓缓说道:“近几日,夫人似乎少去铺子,韩家夺得皇商之位,来往的宾客自然也多了,只是夫人不要太操劳才好。”
“都是些远方的亲戚,也没有我什么事儿,只是近几日身子乏了,太阳一照,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是以才未去铺子里头巡视。”
纪言峯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那申氏前些日子被赶出了韩府,那女人如今到处说韩夫人不仅善妒,还无法为韩家诞下子嗣,韩老夫人一向是出了名的喜爱孩子,若是听了这话,韩夫人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映月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她推开纪言峯放在桌前的一杯茶,看着那燎燎的热气,笑道:“此事倒是无妨,若是她爱说,便让她说去罢,没什么打紧的,只是,她说的那些事儿,怕是也不尽然。至少,不育之事,是当不得真的。”
纪言峯一愣,端着茶杯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如此说来,韩夫人……是有孕了?”
原本还是面带微笑的一张脸,这会儿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随着映月的点头,那伪装出来的完美表情,一分一分的崩裂。
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恭喜韩夫人。”
映月看着眼前的那张脸,表情有些怪异,“怎么?听闻映月有孕,纪大公子似乎不怎么高兴啊,难不成,纪公子担心日后映月因为孩子的事情,会疏于酒楼的事情,疏于商场上的事情?”
“韩夫人比我更了解自己,若说有了孩子会因此疏于酒楼的事情,我倒是不怎么相信的,只是,韩家此来成了皇商,那韩公子便也是入了皇家的眼,听闻那漪平公主已到婚配之时,可惜那等凡夫俗子难以入公主的眼,韩夫人就不担心,那漪平公主会看上韩公子?”
映月盯着纪言峯那上下翻动的嘴皮子,心生警惕。她倒不是真的担心那漪平公主会看上韩子绪,她担心的人,正是眼前这一位,他的夫君这几日的忧愁,虽有刻意的遮挡,可是她依旧看的分明。而韩子绪担忧的人,很显然就是她眼前的这一位,她原本以为,他会是韩家商业上的阻碍,现下看来,眼前这个人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的简单。
纪言峯这样的人,年纪不大,看人的能力却是有的,映月不过一垂眸的时间,他便再次笑了起来:“韩夫人还请不要介意,纪某只不过偶有感叹,韩公子一表人才,想必不会是那样的人才对。”
映月也陪着笑,只是心里的嫌隙,似乎已经产生了,再难以消除。
纪言峯喝着茶,在心里轻叹,终究是亲疏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