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1 / 1）
映月后脑勺的伤口还没有好，整日都缠着个纱布，即使是出门去商铺巡视的时候，也不曾摘下纱布。
是在她生辰之后的第二日，她这才收到了一分大礼，她去拜祭二叔，带了一篮子的吃食以及一捆纸钱，唯恐二叔在地下过的不顺遂。可是她到埋葬二叔的地方的时候，却惊呆了。
原本不过是一方孤冢，草草的竖了一块墓碑，现在已经被修葺成了一座巨大的墓，上头碧玉贴面，自远处看，还能够看到那闪闪的碧光。她几乎产生了一种走错了地方的错觉。
可那墓碑上的名字，分明就是二叔的。
是爹爹命人来为二叔修了一座新坟？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那一瞬间，映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抹俊逸若仙的身影。
会是他么？
映月在墓葬前面坐着，为二叔斟酒，像个老婆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境况。
她说她为了二叔的事情，和婆婆吵了一架。
她说那个不知好歹的韩子绪，竟然在娶了她之后，纳了妾。
她还说，世人都到白家女善妒，大闹婚礼，却不曾想，若是她真的善妒，早就将那申氏赶了出去。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那个细细碎碎的唠叨中过去了，映月烧完了最后一片纸钱之后，并未回府，而是往铺子里头走去了，即使是后脑勺受了伤，她也不忘记要去铺子里头看一看，那些韩子绪送与她的东西，已经是她的了，是以，她是万万不会让旁人再将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给抢走。
映月去铺子里的时候，却没有见着绸缎庄的老板，铺子里只有一群伙计闲散的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而擦擦桌子，时而扫扫地，铺子里却是一个客人都不曾见着。只大略的扫了一眼，映月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群伙计就好似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恹恹的。
“你们老板呢？”
那一瞬间，所有的伙计全部抬起了头，猛地看向她，眼底精光四射，下一刻尽数围到了她的身侧，兴奋的问道：“这位美丽的姑娘，请问是要买布料么？这你可来对了地方，我们绸缎庄的东西啊，那是对面那家万万都比不上的。”
彼时的映月，觉得自己好像一块被群狼围观的肥肉一样，那群伙计看着她的眼神，用虎视眈眈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过，她却依旧捕捉到了那伙计话中的一个词，问出了声：“对面那家？对面竟是新开了一家绸缎庄么？”她以前来这儿的时候，对面还是一家面馆，这么快就易主了么？
不多时，里间就极快的走出了一个男人，正是绸缎庄的老板，上次极力向映月推荐布料的那一位。这老板脸上的表情，竟是和那群伙计是一样的，一出门就问：“有客人上门了还不知道好好的招待一下，这么漂亮的姑娘，请问有什么……”
话音在看清映月的那张脸的时候，戛然而止。
“原来是少夫人啊，今天可是要查账的？”那人脸上的表情，渐渐由喜悦转变成苦闷。
映月本来是来巡视一番的，如今听到他说查账，立马想到刚才铺子里的场景，随即应道：“没错，所以还请老板配合一下，让映月看看账簿。”
那老板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一个伙计跑到里间，为她取那账簿去了，而在等待的时候，映月则是往门口走了几步，看着对面那家堪称生意火爆的绸缎庄，听伙计说，对面那间铺子是新开的，却又正好开在对门，分明是来抢生意的。
布庄老板见她望着对面那间铺子好久都没有移开视线，便走到她身侧，满是惆怅的叹息一声：“对面那家店背后的主子，听说是京都来的，还听说那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京都大部分的酒楼花楼，都是他开的，京都的生意，绝大部分都被他一人握在了手掌心里头，如今这人却偏偏跑到了盐城，日后这盐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不过才来了数日，便把所有的客人招揽过去了。”
映月挑着眉头问他：“所以我们绸缎庄的生意才不好？”
老板点了点头。
映月却又不解了，“我们绸缎庄在盐城已经生存了这些多年，难道在那些老顾客的眼里，竟是比不上一间新开张的铺子？”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是她没有想到的或者是不知道的。
果然，一旁的伙计开口了，“少夫人是不知道，对面的那家铺子，根本就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这都开张有六七天了，竟然还在放价，那样低的价格，分明是亏本生意，这才不过六七天，恐怕已经亏本了不少，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那间铺子后面的主子的钱财没有耗尽，我们铺子的生意就被拖垮了。”
映月点点头，夸赞道：“一个小伙计就能有如此的眼力，这绸缎庄是万万不会倒闭的。”
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连声道：“哪里哪里。”
待去里间那账簿的伙计出来之后，映月却是看都不看那账簿一眼，直接往对门那边走去。
身后的伙计立刻聚拢在了一起，轻声地说：“听说咱们这位少夫人可是个厉害的主儿，说不定真的能够收拾收拾对面的那间铺子。”
映月却只是买布料而已，如那伙计所说，对面的这一间铺子，价格真的低到了谷底，可是那放在架子上的绸缎布料，质量却是上等的。
她随便拉了一个伙计问道：“你们这绸缎庄的布料，当真如明码标价这样的便宜？”
“可不是么？这几日老板心里头高兴，姑娘若是看中了哪一些布料，还能够送到家里头去。”
映月深知，那些“什么老板心里头高兴，所以才会大减价”之类的说法，不过是一个吸引顾客的噱头而已，若是前期吸引了大片的客户，后面涨价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映月又问：“你们这里的规矩好，还能送到家门去。”
那伙计骄傲的昂着脑袋：“那是自然。”
映月听了这话，便是不再客气了，直接往架子上一指：“这些，那些，还有那些，全部都给我包起来，送到这条街道尽头的白府，银子我先付了。”说着便拿出了荷包，付了银子。
那伙计看着一大堆的布料，惊叹：“这盐城的人，果真贪心。”
对面绸缎庄的老板，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映月回府之后，就让素素找了几个练家子，去调查一下那对门的绸缎庄的老板的身世背景，听说是从京都来的，想来也不会太难调查。
可是事情的结果却出乎映月的意料之外，素素派出去的那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平安回来，就连素素回到书房见她的时候，那一番表述也是支支吾吾的。映月拧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素素话里的意思，大约是被调查的那人太厉害了，素素找去的人，原本约定在某个地点汇合，然后交代他们调查的情况，可是到了时间，那些人却都不知所踪了，来到约定地点的人，正好是那位被调查的人。
“所以，你被人抓住了？”
素素连忙摇头：“小姐，我这么机灵，怎么可能会被人抓住……不过，结果也跟被人当场抓住差不了多少。”
映月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素素却没有再开口，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荷包，大红色的荷包，看起来有些眼熟，素素很自觉的将荷包放在了书桌上，映月这才看清楚那个荷包的模样，嫌弃的撇了撇嘴，“你从哪儿捡回来的荷包？真有意思，别人绣鸳鸯，这荷包的主人，竟然绣一条小蛇，还是金黄色的小蛇……”
金黄色的小蛇……
小蛇……
映月忽然住了嘴，一把拿起荷包，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瞬间恍然大悟，这不正是自己那时候折腾了好几日绣出来的纹样么。当时绣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再一细看，竟是连自己都觉得难看。
“原来，我绣的真的是一条小蛇啊——”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
素素朝着屋顶翻了个白眼儿，不屑的说：“小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这个荷包是从哪里找回来的么？就是我们调查的那个人身上，他让素素把这个荷包给小姐，还说，荷包随是丑了点，可是这份心意，却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可是如今这荷包却不被珍惜，流落在地上，被人践踏……那人说，说替小姐不值。”
“啧啧啧！”映月双手往前一扔，荷包掉落在了地上，伴随着这个动作，是她脸上那种极其嫌弃的表情，她说，“也不知道这荷包被多少人踩多，脏死了，你竟然敢给我一路揣回来，你赶紧沐浴更衣去，不洗个一炷香，绝对不许出来。”
素素灰溜溜的出了书房。
映月起身，走到荷包前面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个有些脱线的荷包，轻声的呢喃着：“韩子绪，你还真的是厉害，娶了小妾，竟然连荷包都丢了。”
好吧，丢也只有这么一次，她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绝对不会。
她看着那个可怜的荷包，终究是将它捡了起来，将里头露出来的纸片抽了出来，然后将荷包扔进了火盆里。
小小的纸片上，还能够嗅得到淡淡的墨香，上面用纤细的字体写到：韩夫人若是真的对在下有兴趣，不如亲自来探究一番，那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哪里跟的上我？但是韩夫人就不一样了，我可以让韩夫人跟上我的步伐。
能够写出这样一番话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来盐城，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绸缎庄么？如若不是，那么，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是在第二日的时候，映月便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连带着那个人大部分的事迹。
纪言峯，京都巨鳄，几乎垄断了京都所有能够赚钱的生意，如今，他的势力开始由京都向外扩散，最先看上的一块肥肉，便是这盐城。
如此一来，映月便能够想得透彻了，那人要在盐城立足，必须先让自己名字被所有人记住，而他那个开绸缎庄底价出售布匹绸缎的主意，无疑是最好的，不过才两日的功夫，这名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早起赶集的大妈，听到那个名字，都会驻足片刻，聊上一两句。
映月看到了那个字条之后，心里头便已经有了主意。
那人也喜欢圈钱，这一点倒是和她极为相似，说不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映月原本打算空下来专程去拜访一下纪言峯，可是绸缎庄的事情被公公知道了，她早上才刚梳洗完毕，就被公公唤了过去。韩老爷坐在主位上，一脸凝重：“映月，想必你也听说了街头巷尾的传闻。这纪言峯的野心可真够大的，若是他真的想吞下盐城所有的生意，我们韩家的地位，恐怕要岌岌可危了。”
如她所想，她公公担心的并不是绸缎庄的生意，而是日后韩家所有生意的发展，可是，映月却并不会这么想。
“若是和那人对抗，我们韩家未必会是那人的对手，可是，若是能够合作呢？”
这话一出口，韩老爷哈哈的笑了起来：“映月啊，你的心思还是太浅了，商人重利，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又怎么会吐出这么大块的肥肉，然后与人共享呢？”
映月反驳：“这事儿说出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但是有一点，盐城并非是他想吞下便可以吞下的，这其中的人脉关系，并非如此简单就能够尽收囊中。纪言峯是京都巨鳄，但是他在盐城的势力，咱们韩家却是不放在眼底的。”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咱们韩家的那些管事，到底是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映月你啊。”
映月微微一笑，她已经猜到了，他一定会让她去跟纪言峯谈一谈的，虽然她不是最好的人选，却是最合适的。
韩老爷继续说：“这事儿，便交由你去处理罢。”
映月轻声应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