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1 / 1)
映月知道那纪言峯在何处落脚,却并不上门拜访,而是直接去了绸缎庄。这已经是第九日了,可是绸缎庄的客人却一直都在增长,几乎整个盐城的人,都来过这儿买布,若不是她知道他是一个商人,她怕是真的会以为,这人只是借绸缎庄布施来的。
绸缎庄的客人在架子上挑选布匹,那群伙计却是忙的焦头烂额,脸上并无半点的喜悦。再反观对门,生意冷清,伙计们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到处扇苍蝇,就连偶尔进门的一两个人,也只是问路的,如若不然便是一脸嫌弃的奔到这边来了。
只是,若是真的只是做生意也就罢了,这分明是抢客源。
映月走到柜台后面坐着,一派悠闲的模样,等着那伙计给她端茶——听说这里不仅布料便宜,就连那些小伙计的态度,也是极为令人称道的。
不多时,那伙计便端了一杯茶过来,问到:“这位夫人来店里,可是要挑选布匹的?”
映月喝了一口茶,这才回道:“并非是挑选布匹的,只是我与你门家主子已经约好了,是以,还请通报一声。”
她以为那伙计还会思量一番,又或者是立马拒绝她,却不料,那伙计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立马就答应了:“还请夫人稍等,我这就派人去府里头通知少爷。”
那伙计出门的时候,映月忽然问道:“是否每一位客人要求见你家的少爷,你们就会回府里头禀报?”
伙计却是摇了摇头:“是少爷吩咐过的,若是韩夫人上门找他,无论少爷身在何处,我们都必须尽快通知到他。”
原来如此,映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想来那纪言峯早就算好了她会的主动找上门的,是以才会吩咐下去,命人通知他。只是,他为何一定要见到她呢?难不成,他来盐城之后,便已经有意与韩家合作?若只是合作的话,找她的公公韩胜或是她的夫君韩子绪不是更好?她一介女流,能被他那样的人物看在眼底?
也许,那人的想法,和大多数人并不一样,也许,他也有那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一想到这里,映月心里头就觉得隐隐有些兴奋。
大约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纪言峯就过来了,头戴玉冠,身披青衫的纪言峯,和她想象中的那个老头子形象,其实是有很大的出入,面前的这个人,很年轻,大约和韩子绪相差无几。
映月并未开口,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面带微笑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映月就已经听说过这个男人的名字了,只是那时候,她听的最多的,是他在商场上的作为,但是对于这个人长相,性情,她却是从未了解过的,是以,纪言峯这个名字代表的男人,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是根深蒂固的。如今咋一看,却是被惊到了。
“公子便是……纪言峯?”
那公子依旧眉眼带笑的望着她,微微颔首。
映月在心里头计算了一番,听说这人的时候,她不过才十来岁,那么,按照他现在的年纪来推算,想来她听说他的大名的时候,他和她一样,还未成人。
难怪是京都首富,撇开门第背景不谈,这人的能力竟是如此的强。
“难不成我和韩夫人心里头想象的纪言峯不同?”
映月一个失神,直接就点了点头,回过神来之后,又立马摇了摇头。
“既然纪公子有意合作,那咱们便去酒楼里头小坐片刻吧!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生意的好地方,纪公子认为映月这个建议如何?”若是他再这么一直以低价出卖布匹,可能日后这间小小的绸缎庄怕是要被挤爆了。
“言峯正有此意。”
两人随即向最近的一家酒楼走去。
映月觉得,韩子绪似乎格外的钟情于自家的酒楼,不管她何时来,她总是能够遇到韩子绪,以及他的那些好哥们儿。
她和纪言峯还未踏进酒楼,在外面的大街上的时候,就看到了楼上的韩子绪正在和人品酒,他依靠着二楼的栏杆,一派风流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怀里的美人儿似乎不是上次那个。桌子上放着一个酒坛,看那酒坛子,像是胭脂酿,一种被世人称为“有毒”的酒,喝过一回便欲罢不能,听说这酒也就只有盐城的韩家能够酿的出来。
她的步子不过是顿了一顿,身旁的纪言峯便察觉出来了,问道:“可是遇见了熟人。”
映月扯开嘴角嘲讽一笑:“日日同床共枕,可不就是熟人么。”
纪言峯了然,一并敛去了嘴角的笑。
“那我们是在一楼坐下,还是直接去二楼和韩公子碰个面?”
映月思忖片刻,朗身道:“就在一楼的雅间吧,即使谈生意,还是安静点儿好。”即便是韩子绪下楼来了,也是看不见她的,如此,她便能够知道韩子绪心里头的想法。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也许这少年公子,生性本就风流,娶了她不过是因为她这张脸,他喜欢美人儿,却并不是只喜欢她一个,他的情话总是说的那样动听,让人脸红心跳,但是却并非只对一个女人说。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映月自己也是不清楚的。韩子绪偶尔透露出来的深情,韩子绪一贯如常的风流,皆教她琢磨不定。
纪言峯先一步进了酒楼,然后让人准备了一间雅间,带着她走了进去。
进了雅间,才刚落座,映月就直奔主题:“纪公子此次来盐城,并非只是为了开一个绸缎庄吧,而且还是一个亏本的绸缎庄,映月想知道,纪公子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当然并非只是一个绸缎庄,纪某的目的,是盐城的所有酒楼。”
映月久久的看着他,没有回话。
若真的是酒楼的话,那么韩家的位置,可能就真的岌岌可危了,韩家最赚钱的地方,便是酒楼和赌坊了。
“纪公子是要和韩家合作?”她猜测般的问道。
不料,纪言峯却是摇了摇头:“并非是和韩家合作,而是和韩夫人合作,在纪某的心中,韩夫人会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映月手中握着的一家酒楼?”
“并非如此,纪某看中的,是韩夫人的能力,其实,很早之前,纪某就听说过韩夫人的事迹了,只是那时候,纪某身在京都,无缘来盐城见韩夫人一面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映月心里头的震惊,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原来,在她听说过他的时候,他竟也是听说过她的,她们都喜欢经商。
这一刻,白映月和韩子绪,便是相互引为知己了。
在纪言峯之前,白映月听到最多这方面的,不过是一些令人心生厌恶的话题,说的最多的人,便是韩府里头的那位韩老夫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总是会露出亲昵般的笑容,然后堂而皇之的说着那些映月内心无比厌恶的话题,她说的最多的便是“映月啊,一个女人,哪里能够终日的在大街小巷里头晃悠,日日和一群老爷们出入酒楼呢?那是咱们老爷和子绪该做的事情,你啊,就负责打理这个家就好了,顺便养好了身子,给我们韩家生个大胖小子。”
她那婆婆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在她的耳朵旁念叨着这些事情,她却只当作没听一样,依旧整日的往外头跑,她喜欢那些事情,尽管这些事情在那些高宅大院里头并不为人所接受。
可是纪言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想法,竟是比她公公,那位狡猾的韩老爷还要洒脱。
纪言峯,只要是喜欢的,便没有什么是女人不能做的,无论是经商,还是上战场,人各有志,却又如何能够局限于男女之分。
“映月以为,此生便找不到一个人,能够与映月有相同的想法了,如今,能够遇到纪公子,便是映月的幸。”
“呵呵,能够遇见韩夫人,亦是纪某的幸。”
他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极高兴的模样。
正守在她身旁,魂游天外的素素,却猛地收回了视线,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她自幼习武,听力自是非常人所能够比拟的,她方才似乎听到了门口有动静,那动静却是极不寻常的,似乎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往她们这边走来。
“小姐,门口似乎有人在偷听。”
映月话语一停,朝门口看了过去,她不说话,纪言峯也便不说话了,亦是望着门口的方向。一时之间,酒楼的雅间里,彻底的安静下来了,只听得到窗外微风不时拂过树叶的声音。
门口似乎真的有人。
“纪公子……”她轻声的喊了纪言峯一句,示意他不要出声,而后从椅子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再然后,“唰”的一下打开了雅间的门,原本靠在门上偷听的人,身子前倾朝着房间里面倒了下去,映月微微一侧身,那人就脸贴地的扑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疼得挤眉弄眼的,映月看到那张脸,只觉得奇怪,那人她并不认识,正待细想一番,却忽然听到了尖锐刺耳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那声音有些耳熟,她猛地抬起头,便看到了申铃兰带着一大群家丁站在门口,来势汹汹的瞪着她。
映月一看她这阵仗,便立刻猜到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原本酒楼的人,这会儿立刻被她们这边吸引了目光,纷纷驻足观看。
“怎么又是那白家的小姐。”人群中有人这样说,语调惊叹。
“姐姐,自古女子出嫁从夫,嫁人之后,须知要遵守三从四德,你和别的男人厮混,将夫君的脸面放在何处?”
白映月扫了一眼眉头微蹙的纪言峯,唯恐申铃兰将这位从帝都来的客人给得罪了,立马冷言相向:“和别的男人厮混?铃兰妹妹这词儿用的可真好,铃兰可知,映月在酒楼宴请纪公子,是受了公公的嘱托,如今却偏偏被你这泼皮的丫头盖上了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映月心里头不舒服,可就得找公公做主了。”
不过是将公公的名头抬了出来,这申氏的气势立马去了一大截,映月在心里不屑的冷笑,听闻申家千金骄纵跋扈,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
只是,事情闹得这样大,势必是不好收场的。
她思忖片刻,又道:“铃兰若是担心映月对夫君不忠,那么大可不必,若是担心映月站着这正室的位置,碍着了妹妹的路,那就更是不必了,夫君的心,映月却是从未得过的,妹妹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可以去二楼一看。”
申铃兰自是不信的,映月料得到她不会上去,可是,那韩子绪听到楼下的动静,却是牵着那美人儿的手,下了楼。
映月侧身对纪言峯说:“纪公子先前不是说在盐城买了一块地皮准备建酒楼?不如带映月前去看看。”
纪言峯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揭穿她的意思,反而跟着映月一起,趁着人多的时候,往侧门溜了出去,才刚出门,她就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对着纪言峯粲然一笑,纪言峯自然回以一笑。
这样的一副场景,搁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美景,却不料,这样的美景,在韩子绪看来,却是极为刺眼的,以至于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身侧的美人儿,也被推开了。
申铃兰便是以为,夫君真的是做了什么事儿,伤心之余,却又矛盾的夹杂着些许的开心,毕竟,韩子绪一见到她,便是急匆匆的推开了身侧的人,如此一来,夫君的心里头,到底还是在意她的。
“夫君,铃兰比不上这些不干不净的女子么?你为何要……为何要如此对待铃兰?”说着眼底竟是泛出了泪光。
韩子绪觉得心里头烦躁,他的夫人都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他却还要应付这个难缠的女人,随即的,他目光阴冷的朝着季颜知看了过去。季颜知这一回可没上当,巴巴的凑过去讨打,而是推开了两三步,连连摆手:“主意是我出的没错,可是这纳妾的人,却是你不是么。”
韩子绪无视申铃兰,猛地上前两步,目光却像是要杀人一样。
季颜知勾着他的脑袋,轻声说:“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再也不可能变得更加的糟糕了,不如咱们干脆下一剂猛药,说不定,真的能够帮你挽回自己的夫人。”
韩子绪眼底的杀气逐渐的散去,转为疑惑。
这个纵横情场的男人,最会的不过是做戏,可如今被人掳走了一颗真心,却有不知道如何自处了。他听着季颜知细细的道来,心里头竟然产生了些许的信服。
不多时,他的嘴角又挂上了那种邪肆的笑。
他走到申铃兰的身侧,说道:“不要哭了,夫君会伤心的,若是铃兰不喜欢,夫君便再也不那么做了。”
话一出口的那一瞬间,韩子绪自己觉得心里头一片恍然,这话仿佛不久前才对映月说过,可是,那个身为他夫人的女人,却并不相信,而如今他说的分明是假话,申铃兰却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