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章 万花丛中显杀机(1 / 1)
与夜色交相辉映的是一条沿着伊水河畔的繁华街市“芦花街”,夜里河风拂过只将一条街的轻纱罗裙吹出些别样风情,而街边楼上的娇羞软语只要将来此寻乐子的男人们心给化了。
一位穿深紫色衣袍,风流倜傥的俊雅公子,在芦花街上招摇过市,皎洁月光与屋宇楼畔灯火将他轮廓勾勒出一丝妖魅气息。
这般人物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能引人瞩目。这样的人,也总会有人来问他是谁。
有人说他是青城山庄的少庄主。
有人说他是流连花间的多情公子,让人又爱又恨。
有人说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情之人。
还有人说他是对兄弟肝胆相照,对女人柔情似水的风流侠士。
总之对于这位公子,流传过多,他怎样谁也说不清,不过远在江湖的说法却是这位青城山庄的少庄主莘无双,虽生性风流,对兄弟却是说一不二,与人相交性情爽快,对朋友更是肝胆相照,乃侠义之士。
芦花街上形形□□人口复杂,对于前段时间江湖上那下手歹毒之事,置身于江湖之人对此格外敏感,这位莘公子与之前被伤众人如此相同,行事却是洒脱,言行举止更是一如平常一般高调,如今这般招摇过市,活生生就是个人肉靶子,只看得众人心服口服,更觉这位莘公子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之胆,让人佩服。
此时的群玉楼中娇香软语,袅袅琴音环绕四散,台上女子纱裙缥缈,身姿摇曳翩跹,一派温婉风韵满室生香。
一位富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正在花丛中吟诗作对,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幕。”又是什么“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满口酸文,却听得一众美人满是赞许。
“许兄好兴致啊!”从外面走来的正是那位风流侠士莘无双,他缓步惬意而来,手握折扇以示风雅。
这位许公子便是前些日子被下毒的那位贤公子许尚贤的弟弟许尚文,如此看来还真是人以群分,这莘许两位公子一看便知相交甚是亲近,如今这人心惶惶之际,这二位倒还能如此洒脱的来喝花酒,倒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莘兄今日怎么有空来?”许尚文示意众女子离开,招呼着莘无双入座。
莘无双却邀许尚文去楼上小叙,二人一同上楼在芙蓉厅中坐下。
望着楼下舞池中一众摇曳身姿,许尚文问得暧昧:“莘兄方才从天山回来就来找兰歆姑娘叙旧,也不怕嫂子生气。”
闻言,莘无双一脸扫兴之态,晦气道:“近日府上新来了几个丫鬟,我瞧着其中有个丫鬟模样甚好,本意纳此女为妾,可曾想那丫头竟然哭闹着要死要活的甚烦人。”
许尚文听他说起家中丑事如此爽快,觉得莘兄竟当他是一家人,顿时便觉着两人关系亲厚几分,说起时也随意起来:“原来莘兄竟好这一口,叫在下好生意外啊!难不成你就为了这个躲来了洛邑?”
“那倒不是,想来许兄也是知晓,伊将军向来醉心剑术,而我们青城山庄的剑术虽比不上南华一门,在江湖上却也是拿的出手的,那日恰逢伊少将军邀在下前来切磋,我便答应了。”
“原来如此。”许尚文说着眼神暧昧,道:“素来知晓莘兄擅长音律,此番前来想也是为了听兰歆姑娘新做的曲子吧!不过听柳妈妈说兰歆姑娘病了,莘兄来的可是不巧。”
莘无双却摇了摇头,说:“在下来此也就为个开心,兰歆姑娘的曲子虽好,也比不得与许兄这杯酒来得好。”
许尚文听他如此言语,也没了方才那颓废儒雅之风,豪迈道:“即是如此,咱们今夜就来个一醉方休。”
两位江湖侠士就着楼下歌舞,在屋子里推杯换盏喝个烂醉,这许久时间却丝毫未曾注意屋外暗处一双眼睛已透过未关好的窗缝中窥视二人许久。
时间随着两人眼神愈发涣散而推移,而外面黑衣人却仍旧立于暗处观察。
月色将世间万物渡上一层银光,而伊水河畔的芦花街上却稀释了这银光,只何风轻拂能将醉意洗净一二。
许莘两位公子勾肩搭背的走出群玉楼时,脑子已清明许多,许尚文本意邀请莘无双去他府上小住,莘无双却推说下人早已将城南别院收拾出来,又已是深夜不好去打扰。
莘无双并未骑马只安步当车,一路月色相随,凉风轻拂,不过这样清闲自在的时光总会消散,他虽仍有些醉意心内到底清明,身后那一道黑影纵跃也已看得分明,不过他却并不如何慌张,反倒唱起歌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曲目虽是悲壮,他嗓音却是高昂,未有丝毫悲怆之感。
一曲唱罢,路上疾驰而来一辆华贵马车,驾车之人一身王府护卫服侍,只看了眼路旁莘无双一眼便架马飞驰而过。
而莘无双却在那马车奔驰而过之时,似一只矫健轻盈的猫飞身钻入马车下面,这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以至于马车里的人并未有何动静。
恰在此时,车里一道女子爽朗的声音响起:“清洛大人,到青崖山还要多久?”
清洛则一板一眼,恭声回道:“出了城门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车下莘无双听着两人对话,在看着马车驶过城门时他飞身上了车顶,一如他钻入车底一般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可当莘无双长处一口气时却瞧见方才那黑影在路旁树林中不离不弃,这让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莘公子顿时一口气提在嗓子眼,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憋闷的难受。
马车疾驰奔走,黑影如影随形。
因前段时间魔教与恒王府交手一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故而恒王府侍卫实力如何已成了迷,不过马车里女子一句:“清洛大人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就能让车上与后面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千寻姑娘放心,就快到青崖山了,四周皆有王府的人,即使有人跟着,那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直到华灯显现,马车已然进入了皇家园林,莘无双知再躲已是无意,他从车棚上飞身于路旁林中,待察觉到黑影轻微落地声响时,飞身后退着避开那人剑气,看着夜色中快速移动的黑衣人,朗声询问:“敢问阁下一路相随,所谓何事?”
黑衣人却是不言不语,只一个飞身掠至莘无双身前,一柄弯刀直击向莘无双要害。
莘无□□身避开,只将折扇抖出同时一道利刃夹带着月色寒光射出,同样直击黑衣人要害。
而那黑衣人显然意外于一位以剑术驰骋江湖的剑客竟然会是一位暗器高手,不过这位黑衣人也显然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一时他已摸清对方暗器套路而改变攻击策略。
一时间树林中杀气腾腾,剑影横飞,几只栖息于周围的飞鸟四散逃离,只留下几根羽毛在原地待命。
黑衣人身法怪异,剑招凌历,招招狠辣阴毒要人性命。
少庄主身手敏捷,暗器频出,尚可抵御凌厉攻势。
直到莘公子将最后一枚暗器发出,却仍旧被黑衣人轻轻松松接住打回来时,他赶忙飞身往青崖山庄那灯火通明之地而去。
莘无双一路飞身前行,却终究不敌黑衣人攻势,在山庄内的湖边被暗器刺中倒地不起。
那黑衣人等有一时,方才慢慢走进,莘无双则倒在地上拖着身体后退,本能的摇头示弱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来,早已没了方才那俊雅模样。
黑衣人却并未再对莘无双下手,反倒丢给他一个药瓶,说话却是腹语:“你比他们都强,中毒到这个时候也未晕倒,想来也不用给你家人信了。”
而就在此时,几道黑影从黑夜中疾驰而来,不过眨眼已将这外来二人围困,其中一个护卫问道:“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皇家园林。”问话的这位便是影子护卫夕影,此人是真正杀人不眨眼,惯用一剑封喉那样痛快杀人手法的,虽不是杀手,手段却更残忍。
而方才还奄奄一息的莘公子突然起身,已然没了丝毫中毒的迹象,神采奕奕的同夕影抱拳行礼道:“大人,这人就是近来暗害武林侠士的凶手,小的被这凶手一路误闯此地实数无奈,还望大人明察。”他说着抬手从面上扯下一张面皮,露出樂云那张清朗俊秀,温润如玉的面容来,说道:“想来这位便是夕影大人吧!”
夕影只听莘北辰的命令,他的一切宗旨只为莘北辰性命无忧。如若无关,即便在他面前的是杀人越货的歹人他也不会理会,可若是违反了这一条,那么即便是亲友他也能对其一剑封喉。
故而夕影不会理会樂云言论,再寻常不过。看着突然闯入青崖山庄的两人,道:“擅闯者,杀无赦。”
那被围的黑衣人瞧见如此情况已知中计,凭他身手再仔细感受四周异动便知四周高手如云,想要逃出这些人的手心难如登天,如此一来待凌空而来几道铁链以迅雷之势飞向黑衣人时,他并未多做抵抗。
铁链将黑衣人困了个扎扎实实,而紧接着三个黑影在一瞬间显现,行如鬼魅,就这阵势别说一个黑衣人想要逃脱,即便是武林绝顶高手来了十个想要从这些人手里逃脱也实在没可能。
而方才说话的护卫在一瞬间已闪身在樂云身前,未待对方有何反应,他手上剑刃已直指樂云脖颈打算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
恰在此时一道宛如银铃叮咚般悦耳的声音制止道:“刀下留人。”话音刚落,一袭月白衣裙已翩然而至,来人身形敏捷,迅如闪电,不过一瞬功夫已挡在樂云身前。
来人正是云光,当千寻找到她时,她已以最快的速度往这里赶来,好在她动作快,否则樂云就当真为了江湖大义而一命呜呼了。
云光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夕影,解释道:“这位云公子并非凶手,还望夕影大人能饶他一命。”
而在面对杀人不眨眼的黑衣护卫时,云光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而在这样一个身怀浩然正气的女子面前,纵使对方是历经无数生死的影子护卫也不由的少了几分杀意。不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恒王殿下身旁护卫夕影,他既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担当这重中之重的责任,心志也就不是那么随性,只面无表情同云光说道:“还望云姑娘见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位公子犯下此等死罪。”
他说着手上已一刀刺下,云光却是眼快手疾,一双牙雕般的玉手握住明晃晃的刀刃,任由白刃入骨血洗剑锋。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掠过一片银白湖水落在云光面前,来人正是清洛,他望着夕影,再看了看云光鲜血淋漓的手,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冷硬:“这位云公子是殿下请来的客人,都下去吧!”看了眼被扯去面罩面容冷漠的蒙面人,又道:“既然逍遥庄庄主未得殿下请柬而闯入此地便是死罪,不过殿下有话,待明日再行处置,先带下去关押。”
云光这时回首却见不远处灯火通明之地莘北辰一身白衣,由于距离尚远看不出形容,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湖对面,樂千寻看着身旁容颜俊秀,气韵高华的男子,此人虽是富贵王爷,享人世繁华,却同样是救百姓于苦难的少年将军,他眉宇间虽含着冷意却丝毫不能掩盖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浩然正气,是的!是似曾相识,因为她挚爱一生的人,和那个女子,他们之间都有这这样的东西,那是在如今这个风流富贵的洛邑城,乃至于整个天下也少见的。
“民女在此谢过恒王殿下宽恕家兄罪过,也希望王爷不要责怪云光此举,她只是想要代替季长老做些什么。”
“千寻姑娘哪里话,云公子此举也是为刑部出了一份力,何罪之有,而云光她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樂千寻却是一笑,虽很不尊重的望着莘北辰,语气倒是十分恭敬,只道:“倒是民女糊涂,殿下与云光乃相识多年,又怎么会不了解她。”
“云光自小便游历四方,这在皇家确实值得让人羡慕,可她虽自由无拘却少有机会结交朋友。她虽是性情洒脱许多事情很容易便能想开,可总是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却也不免孤单,千寻姑娘为她担心,与她为友,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却不免对姑娘心存感激。”他嗓音平顺,情绪也未有什么起伏,只淡淡的说,似自言自语。
樂千寻突然明白为什么云阳临终会将云光托付给这个当时并不在场的男人,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这个男人都会是最懂云光的人,可是这个男人却要娶别的女人,再好,再懂又能如何。
樂千寻突然便有些气,阴阳怪气的说:“殿下不日便要成亲,如此关心别的女人,就不怕那未过门的公主知道了生气?”
莘北辰嘴角仍旧含笑,那笑却未到眼底,谈话到这云光他们已走了过来,他望着云光指尖鲜红,面上怒气渐显却是一言不发。
云光方才走来时已注意到他眼神,本能便将手往身后藏去。
樂云这时却是躬身行礼,姿态虽放的极低却从容不迫,言语不卑不亢:“深夜至此惊扰殿下,实在罪过。”
莘北辰面上仍旧含着怒意,言语间却是客气:“公子以身为饵捉了这人何来罪过,况且公子是云光的朋友,来云光家中做客并无不妥,夜露深重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在这庄里安歇。”
樂云面上带笑,答应道:“殿下海涵,樂云焉能不从。”
云光看着樂云离开,看着未曾言语跟着樂云离开的千寻,看着众人都已纷纷离开,她却是在莘北辰含怒神色下半步也迈不开,手上的痛意袭来她也只是忍着,一言不敢发。
莘北辰接过清洛手上药箱,示意他离开。
云光看着清洛以迅雷之势离开时,哭的心都有了,可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察觉他慢慢靠近。
莘北辰握着云光的手,仍旧一言不发为她上药包扎。而云光则半点挣扎也不敢有,她利用了他,是她不对,可这是唯一能找出凶手又不伤及无辜的方法,不过错了便是错了,她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莘北辰将伤口清理后,为她包扎时终于开口:“疼吗?”
云光哪里敢喊疼,立即摇头如捣蒜。
莘北辰手上却突然用力一握,只疼得云光倒吸一口凉气,却是咬牙硬撑着一句疼也不敢喊。莘北辰仍旧为她包扎,手上力道倒是轻了少许,也不等她说话,嗓音中带着轻微的颤抖,说道:“云光,原来我们已经这样生疏了。”
云光身形凝滞,她突然抬头,看见的却不是他盛怒的面容,而是眼眸那中无尽的悲伤,他望着她的眼中蓄满了让她难受的悲伤,望着这样的他,她说不出一句话。
他却是自语道:“是啊!我不在你身边,你依旧过得很好。而如今你长大了,也能照顾好自己,就不再需要我了。”他说着松开了她,神色中满含忧伤:“从前总是希望你能快些长大,如今却并不觉得如何高兴。”
云光见他虽笑,眉眼却是哀伤,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可是她能感觉到他很不好,她扯着他衣袖解释说:“师父不知身在何处,我身为南华弟子,不能眼看着师伯受累,却什么也不做,我知今日利用了你,是我不好,可是……可是我却只能想出这一个法子来。”
似乎越解释越糟糕,四周空气都仿佛凝滞,他的声音冷冷响起:“原来我已经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离开我太远,云光!我还能找到你吗?”
云光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是在气她什么也不告诉他,可是何止她离开很远,他不是早已离开让她不能再去找他吗!
云光却不能说这些话来让自己难堪,只笑说:“我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
莘北辰点点头,同样笑说:“是啊!你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
他们之间谁也没有看谁,可突然的沉默让四周空气凝固,沉闷到难以呼吸,风吹不散这样的凝固,即使月色也不能溶解这样的沉默。
就在如此沉默中,莘北辰先开了口说:“你做的很好。”
“啊!”云光还未反应过来,莘北辰又道:“今夜的事做得很好,不过要怎样找出主谋却不是这么简单,你虽不愿意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我却是不能让你去冒险,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总之既然知晓你要做此事,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云光做这些并不是要为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
夜里已不同白日那般温暖,夜空如洗,星辰闪烁,此乃良辰美景,云光走在银白月色下感觉凉意阵阵,其实有了这个计划之后,她已推算过,就算他找到凶手,只要有影子护卫在他身旁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她从始至终也并未打算真的隐瞒,只是这些日子从四周听来或感受到的是他如今处境已是四面楚歌,而她不想他再为了她的事而辛劳。
可是他如此坚定,她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