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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飘零章台新曲一阙,潦倒秦淮故人半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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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袁世凯倒台,护国运动的风波也算是平息了些许。尽管各方势力仍暗流涌动,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昌盛,纸醉金迷。

要说享乐的去处,莫过于金陵古都。夫子庙前,秦淮河畔,那时节,十里烟波,画舫成群。夜里掌了灯,盈盈艳艳,丝竹不绝。公子的调笑,姐儿的软语,都映衬着这般朦胧的风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也不那么要紧了。

绯玄至南京时,已是傍晚。他还清楚记得,那夜泊雍自尽的枪声,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急匆匆逃出北平。那时匆忙,傍身之物也不及准备,只拉了涤蕊便出城去。一路上靠典当维系,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

“少爷,到南京了?”涤蕊显然有些疲累。

绯玄点点头。

“总算是快到家了,”她吐了口气,“这一路颠沛,算是到头了!”

绯玄依旧不语,似有心事。北平是险,苏州是乱,他皆不愿去。当日信誓旦旦说要离开郁家,如今这个模样回去,平白又是一番笑话。况且,娘与杏姨,他又该如何面对?娘不是娘,杏姨不是杏姨,他本不是郁家人,又有甚脸面回去?

二人行在秦淮河旁,岸边是排排花船,飘出阵阵丝竹清歌。本是些过耳烟云,只是其中一支倒特别:

白骨烟花巷,

红杏王谢堂。

怨从琵琶诉,

春尽自成殇。

绯玄一时感慨,朝那边瞧去,只见一红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长发飘然,一双杏眼盈盈流波。他忽觉一种莫名的亲近,竟不自主地驻足。琵琶点点,凄然无奈,歌声婉转而清冷,衬着夜色与红衣,显得怪异又悲哀。

此时,又听得旁边结伴的公子哥交谈道:

“瞧!尹蕙姑娘又在唱了!”

“提她做什么?”另一公子哥道,“成日只唱这个,偏还是个不解风情的!”

“呵呵,”又有人道,“船头的风情值几个钱,帐里的风情才是第一要紧的!”

说罢了,一群人只吃吃地笑。

“可不是,听闻前些日子,张少爷还与她好过!”一人笑道。

“瞧瞧去!瞧瞧去!”一群人说着便往那花船涌去。

绯玄望着船上的女子,觉得有些可怜,更为她的唱词感伤。此时恰又在秦淮河,正对着古时的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样的故事太多了,他颓然叹了口气。

“少爷……不高兴么?”涤蕊试探道。

绯玄这才意识到涤蕊也在,路过这样的地方,着实尴尬些,自己还偏看这么久。

他转眼看向秦淮河面,只道:

“涤蕊,我怕是,回不去了。”

涤蕊一惊,只睁大眼睛望着他。

“我……不回了……你自己回去吧……”

绯玄言罢,只见涤蕊早憋了满眼的泪,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这是?”绯玄不解。

涤蕊忽一声哭了出来:

“少爷当我是什么人?说带出来便带出来,说赶回去便赶回去!”

“你……”绯玄一时懊恼,“我如今的境况,你也瞧见了!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好处?”

涤蕊忽而低下头,还抽噎着,只是声音小了些:

“我跟着少爷,难道是为着好处么?”

绯玄有些恁住。涤蕊似乎察觉自己失言,她默了一阵子,遂一把擦了眼泪,又笑道:

“还在这处说话呢!咱们先寻个客栈住下吧!”

绯玄狐疑地瞧着他,只道:

“也好。”

二人寻了处小客栈安顿。正是晚饭时分,店里甚是热闹,统共只三桌子人,却显得拥簇得很。一桌汉子像是刚下了工,正在斗酒,地上满是果壳碎屑,并着吃剩的骨头渣子。一汉子裹着棉衣,脸色通红,将大碗高粱酒一饮而尽,罢了又向旁人劝酒,十分豪气。

邻桌两位大娘,边吃边聊,多是些家长里短,不时还相视一眼,吃吃发笑。

绯玄叹了口气,只提着行李往楼上去。二人关上门收拾起来,楼下喧闹依旧听得清楚。绯玄摇摇头,洗了把脸,只坐在床沿发呆。从前一应用度全是家中支持,眼下身无长物,银钱殆尽,住在这样的客栈已是难支。从前哪里受过此般的苦?连吃口好茶也要思索半日,便是家中丫头小子们,也未经历这样的境况。偏他不愿同家里伸手,连一封平安信亦未写过,到底存着口硬气,只是难为涤蕊一个女孩子,偏受这些委屈。

楼下喧嚣还在继续,是愈发热闹了。涤蕊捧了热茶来,道:

“少爷,喝口热茶吧。粗糙了些,勉强解渴也就是了。”

绯玄双手接过,饮了一口,问道:

“如今咱们,还剩下多少?”

涤蕊心中盘算,前些日子当了个把玩的玉貔貅,手里宽裕,便住了几日顶好的客栈。绯玄花钱从无计较,过去大手大脚惯了,又不愿同家里低头,那几日,用度流水似的,如今却只得委身此处。天上人间,一瞬间的事。

她心中也聪明,只试探道:

“回苏州总是够的。”

绯玄知她好意,只是如今他又凭什么身份回去呢?即使还是郁绯玄,终不过寄人篱下,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底是从慧隐那里偷来的。

涤蕊却是一心想着回郁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绯玄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只好言道:

“我日后,应是四海为家的。你当真不必跟着,自回苏州便是了。”

涤蕊只当绯玄又要撵她,急得直跺脚,忙摆手道:

“不不不!少爷可是恼我了?我再不提了!”

绯玄见她模样,分明是会错意,自己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默然不语。

涤蕊却甚是勤快,这夜端茶递水,捏脚捶腿的,忙得不亦乐乎。分明以为绯玄生气,一幅讨好模样。绯玄觉得有些好笑,只由得她这般。毕竟跟了自己许多年,终究是有情分的,自己不在苏州,郁家也不定待她很好。如今虽说衣食不比郁家,二人相依为命,知冷知热,到底有份真心在。

次日清晨,天有些闷热,楼下巷子早喧闹起来。正对着窗下,是卖小笼包的摊子,摊上老妪也不要喝,行来路过之人,买上半屉,再并着皮蛋粥一起吃了,便是一日起始。对街的摊子卖些煮干丝,南京市井顶爱这样的早饭,用过饭便精精神神。

这些日子奔波劳累,绯玄又一贯择床,睡眠自然浅些,今早是被楼下包子气味熏醒的,睡了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恰此时,涤蕊端了一屉包子上来,热腾腾的,还冒着烟。绯玄忙起床接过,一面道:

“你起这般早,也不多睡睡!”

“楼下摊子是过时不候的,再晚些便没得吃了!”涤蕊笑道。

绯玄咬下一口,蹙了蹙眉。涤蕊看着他,亦跟着蹙眉,她显得有些抱歉:

“都是些粗糙吃食,难为少爷。”

绯玄忽忆起从前家中做的松茸鸡汁包子,又看一眼手中这寻常香菇菜包,从前家中做菜包皆是用菜心,一颗菜里只取那么三、四片。他摇摇头,拍拍涤蕊的肩,又咽下一口。

涤蕊忽而一恁,余光轻瞟肩头,僵直着,一动也不动。

绯玄偏头看她,笑道:

“怎么了?”

涤蕊只低头狠摇着脑袋,双颊分明一阵潮红。

绯玄又道:

“咱们住在此处也不是办法,过会子出门去寻寻,赁个房子,也好安顿。待安顿毕了,我便去找差事。”

“赁房子……”涤蕊沉吟,“怕是不够了……”

“我随身的象牙扇,倒还值几个钱。”

“那可是大少爷绘的扇面啊!”涤蕊惊道,“四少爷傍身之物也只剩这个了,如此当了,岂不可惜?”

绯玄取出扇子,叹息道: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

涤蕊叹了口气,自知绯玄执拗。他不愿回苏州,也不是今日才有的心思。当日匆忙南下,泊家乱作一团。有官职之人,无不受到牵连,泊家二老是因着年老,方才躲过一劫。如今绯玄不愿回去,一来是为着骨气,二来,大抵也是怕累了郁家。

早晨的南京并不喧嚣,千年古都的气势与沧桑,渗入在南京的点点滴滴。二人乘人力车至太平路,先前同旅店掌柜打听,说此处有一春风斋,多收书画扇面。只是没想到,春风斋却是个门庭若市的去处。

今逢乱世,朱门落魄,也不在少数。故而,争相典当这些东西的,自然就多了。说到底,书画再名贵,不过是一张纸,说当也就当了。

绯玄握紧扇子,领着涤蕊进去。二人皆着从前衣物,伙计见了,忙迎上来,赔笑道:

“二位贵客,快内室请。”

过去还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但这般的热情是司空见惯的。从前家中的下人,莫不如此。绯玄坐定,涤蕊立在身后,便有侍女上茶。绯玄饮了一口,正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他有些晃神,许久不曾吃到这样的茶了。

掌柜的趋步相迎,面目堆笑:

“怠慢了!怠慢了!”

绯玄点点头,把扇袋推至掌柜眼前,道:

“您看看。”

扇袋样子精致得紧,顶上乘的苏绣,冰丝流苏亦是名贵。扇骨露出半截,盈白如玉的象牙骨,线条柔和,宛若天成,行家一看便知难得。

“这一眼便知是书香家的雅物。请恕我多嘴,见少爷模样,非富即贵,这样好的东西,何至于当掉呢?”

“总是有些难处的,您见笑了。”绯玄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见他头回典当,也不多说什么,便取出扇子来瞧。刚打开扇面,他便是一惊:

“郁……郁丹青的画作!”

掌柜一时叹息:

“这几年,他鲜有画作传世,自他去世,更是难得。太难得了!”

掌柜的还把玩着扇子,绯玄只恁着,道:

“您说……郁丹青去……去世了?”

掌柜见他模样奇怪,只得惋惜地点点头。

“怎么会?他那么年轻,身体底子也好……你我所说,怕不是一人!”绯玄难以置信。

“当今画坛还有几个郁丹青啊!”掌柜摇摇头,“姑苏郁府大少爷,郁明远,郁丹青!”

绯玄一时哽咽,难以自持,眼泪直往外涌。掌柜看向涤蕊,她亦一脸哀情。他悄声相问于她,道:

“莫不是郁丹青旧识?”

涤蕊看了绯玄一眼,只答道:

“是多年的朋友了,许久未见,竟是天人永隔。我家少爷难过,您见笑了。”

掌柜见他难过的模样,生怕他后悔典当,忙出了个高价钱。说来,他诚不必担心,绯玄如今这样的地步,便是再不愿当,也由不得自己。衣食住行,皆需自己维系,全指着这一把扇子了。

绯玄心中哪里不清楚,掌柜只见他们穿着体面,并非急于出手,才有这样的好价钱。大哥的遗物,竟这样当了么?也罢,他本不是郁家人,又哪来那样有名的大哥呢?

收了银票与当票,绯玄与涤蕊只在街边游走。人群来来往往,绯玄却周身染着落寞。

“少爷,你别难过,我还陪着你呢!”忽听涤蕊弱声道。

绯玄看向她,笑了笑:

“想不到,最后与我相依为命的,是你……”

二人渐渐淹没在人群,郁绯玄这个身份,已是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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