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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伤故人遗恨莫遗梦,忆往事相看不相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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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祠堂正堂处,郁大爷位于上座,待众人退下,只得郁大爷与郁太太两两相望。

“你坐。”郁大爷忽变得柔声。

郁太太微微颔首,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礼仪。她在靠西的太师椅上坐下,不待坐定,郁大爷便道:

“坐此处吧,好说话些。”

郁大爷指了自己身旁的位置。郁太太扫了一眼那位,浅笑道:

“大爷有心,只奈高处不胜寒,坐于当下之处,也是一样的。”

郁太太早已敛了怒气,此时只冷脸冷面对着那坐于高位之人。手炉早已凉了,她却蓦地捂着,似不知觉。

郁大爷饮了回茶,看向郁太太,只注视着她早生的华发,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眉目间却憔悴得长了十岁有余。只她从前的骄傲依然不减,那个眼高于顶的魏家大小姐,那个……眼中无他的……当家太太……

郁大爷又饮了回茶,舔了舔嘴唇,道:

“他们的事……”

不待郁大爷说完,郁太太忽冷笑了一声:

“他们的事,不过是大爷一句话,有甚好说?”

郁大爷目光凌厉地看向她,郁太太低头又是一笑:

“不如,说说咱们的事……”

郁大爷端着茶盏的手忽而一颤,滚烫的茶泼了些,尽在手上。郁大爷强忍着,纹丝不动。

“你们暗暗争了一辈子,”郁太太淡淡道,“争权、争钱、争地位、争女人;如今,你除了守着祠堂,再无其他,他也死了;有甚么意思?”

郁大爷搁了茶盏,默然不语。

“可我还活着,你何必牵扯小辈?”郁太太紧捂着冰凉的手炉。

郁大爷定了定神:

“他二人,并不冤枉。”

郁太太一声闷哼,只道:

“你看过他的遗信,知晓他是被一双儿女气死。这结局,你还不满意?更待如何?”

“是。那夜他作画毕了,路过家中梅林,见一双儿女同眠秋千,已觉有失体统。谁料,你们引以为傲的长子,竟偷吻了自家妹妹!他最在乎郁家脸面,又不得张扬,这气愤羞恼间,却引了陈年之疾……”

“闭嘴!”郁太太有些急躁,“那不过是兄妹情谊,那是误会!”

“误会?”郁大爷忽笑了起来,“他对沅笙便是那般的情谊!他能辨不明?哈哈哈,你自欺欺人了半辈子,还不够么?”

沅笙是郁家二姨娘闺阁之名。她本也是大户人家之女,只奈家道中落,若非如此,哪里肯给人做小妇!郁大爷自有了二姨娘,便十分宠爱,郁太太那里,难免就冷落了。

“那贱人!你竟有脸提!”郁太太火气渐渐上来,“那时太老爷还在,若非你从旁指点,她怎能如此轻易便进了郁家!”

郁大爷但笑不语。

“你步步为营,唯一算漏的,是她待老爷的心。”郁太太见郁大爷面色铁青,忽而觉得轻松,遂又道,“她不再帮你偷看账目,不再为你传递消息……可她如此狠辣,却妄图取而代之,竟是要害我的……”

郁大爷眼底忽闪过一丝悲哀,却立刻收敛了:

“此事,我是不知的。”

“你自然不会知道。”郁太太苦笑,“他亦不会知道。你是明白我的,人敬我三分,我敬他十分;人若欺我三分,我必还他十分。她以为在我饭食中搁了慢性致死之物,便神不知鬼不觉了?呵呵!我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竟然是你!”郁大爷震惊。

“可别说,你真当她得了顽疾!连郁守中都是不信的!”郁太太神色忽而转悲,道,“可怜我那女儿,被他生生关了十六载!我夺走他最珍视之人,他是在报复我!什么和尚道士,也不过是那贱人的把戏!”

“我从不知,她做了那些事……”郁大爷叹道,“总是我对不住你……”

“你不该说这话,”郁太太直着背脊,“二十多年前,你便没这资格了……这一生,你都没资格了……”

“我这些年,最执念的,不过在此。”郁大爷抬起头,凝视着郁太太。

“咱们的家族,给了我们泼天的富贵荣华;自然,平常人家没有的苦楚,亦是该受的代价。”郁太太却不看他。

“若当初,不是他,而是我,一切会不会不同……”郁大爷轻叹。

“这不是你我可做主的。”郁太太摇头。

郁大爷忽站起了身,步向郁太太:

“如今,他的儿女,我却可以做主。”

郁太太蓦地站起来,怒目瞪着郁大爷:

“你要做什么!”

郁大爷轻笑,是冷笑,又有些落寞。

“你不过是要赢他!如今你赢了!两个孩子何辜?”郁太太紧张地声音有些抖。

“他被他一双儿女的龌龊心思气死,这是报应!”郁大爷面上有些怒气,俄而,又是那股子落寞,“可我输了你,却是再不会赢了……”

郁太太闻言不语,眼中闪过同样的落寞,却又变得悲凉:

“那一双儿女,亦是我的。我比你更恨郁家,它像个笼子,像个牢房;可我活一日,便护得它一日;我只恨这条贱命,怎的这般长!可那两个孩子,他们日后路还长,他们不该受这样的苦,不该的……”

“他们的事,确是事实。郁家的人,总得为自己的欲念付出代价。你我如是,他们亦如是。”

郁太太不语,羞愧低下头。

“你放心,他们性命无忧;只是,郁家的脸,是丢定了。”

“你便是要毁了他们!留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后半生,困死在郁家!”郁太太怒目圆睁。

“他们并不冤枉。”郁大爷变得越发像族长,径自拂袖而去。

郁大爷自后室而入,余郁太太一人站在空荡的大厅。天色已大亮,茶亦凉了,郁太太深蹙着眉,步出正厅。苑儿正候在门外,忙迎上前去。她轻扶着郁太太,神色不甚明晰,只得先回了地室的境况:

“少爷小姐那里都好,借住在一处呢。二小姐吃过药,饭食也用毕了。”

郁太太点点头。

“太太这里如何?大爷可好说话?”

郁太太又颓然摇头。本自郁太太出来时,苑儿已知不好,却又存着一丝侥幸,斟酌之间,也只得开口问了。她见郁太太如此模样,竟是不敢再细问,话及子女,免不得又添一重伤心。

苑儿替郁太太掸了一回雪,好言安慰:

“太太也别太担心,好在大少奶奶那里可靠。”

郁太太顿了一顿,不说什么,亦没什么示下。苑儿心下云雾重重,不知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也只得搀着她上了马车,一路再无甚话。

且说郁太太主仆回到郁府,已是晚饭时分。苑儿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郁太太草草用过,想是一日一夜颠簸疲惫,便提早睡下了。这正月初一的晚上,郁府竟是出奇的寂静。往年老爷还在,时有宗族亲戚过府拜年,便留了人用饭,男子高谈阔论,女子轻语呢喃,一时之间,好不热闹。那时,亦请昆曲班子连演几日,三小姐是最爱看的。如今,莫言丝竹,便是半点人声也无,一夜光景,天壤之别,哪有个过年的样子?

苑儿正兀自感伤,忽进来个丫头,脸生得很。

“苑姐姐。”那丫头轻唤了声。

苑儿举手招了她来:

“你是哪房的?瞧着眼生。”

那丫头着一件浅橘色短襦,系一条芥色芙蓉合欢裙,双环髻微垂,眉尖生得伶俐。她朝苑儿福了福,道:

“我是侬玉居的涧子,原不在房里伺候,难怪姐姐不认得。”

苑儿心道,从前皆是萍儿来传话,如今,萍儿也不在了。涧子又道:

“大少奶奶记挂太太,叫我来瞧瞧。”

“大少奶奶有心了,”苑儿道,“太太已睡下。”

“大少奶奶说了,若是太太睡下,便请姐姐过门一叙吧。”

苑儿瞧了眼内室的郁太太,又嘱咐了其他丫头几句,便随涧子去了侬玉居。天色暗沉,飘着大雪,二人提着灯笼前行,时有一二来去的丫头,也比不得往日。从前,年初一的夜,也要热闹一番的,一家人围在一处,说些笑话,讲些新鲜事,老爷亦不大约束少爷小姐们。

今年,是各自闭门不出的。苑儿举目望着周遭的一切,没有灯火如昼,没有莺声燕语,亦没有穿梭不息的红红绿绿;枯柳枝在夜里张狂,眼里只是无尽的黑,无尽的寂静。唯她与涧子,执着幽微的红光,显得鲜艳异常。可今夜是初一,竟是该寂静的么?

恍惚失神间,却已至侬玉居。侬玉居亦黑沉得紧,唯正堂灯火通明。苑儿进去才知,原是一大家子皆在此处;三小姐、四少爷、便是莫姨娘,亦抱着秋儿在此处。大少奶奶还是那般端和,正坐于主位,眉目间瞧不出什么情绪,倒是嘴角,微微向下,是一股子无奈,却是不易察觉的。

苑儿瞧书蔚经了这般事情,依是面不改色,到底是个当家人的模样,心下佩服得紧。反是四少爷在屋中来回踱步;三小姐僵坐在椅上,手指不停搅动丝帕。秋儿却是沉沉睡去,莫姨娘怕扰了他,亦一动不动的。

苑儿还未开口,是四少爷先迎了上来:

“大伯如何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苑儿与书蔚相视一眼,随即安抚道:

“四少爷别急,族有族规。咱家清白,断不能冤了咱们。”

“苑姐姐可见着大哥二姐?”彤乌亦按捺不住,“他们可好?这鹅毛大雪天,二姐还病着,哪里受得住?”

言语间,却是不住落泪。苑儿被她勾得,又忆起今早丹青朱墨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酸。

“三小姐放心,地室虽潮湿,二小姐那里已添了被褥火盆,送去的药亦吃了。大少爷那处虽无这些,好在男儿体健,并不防事。”

她瞧了眼书蔚,依旧是方才的模样,又道:

“大少奶奶也请放心。这莫须有的罪名,大少爷与二小姐皆是不认的。”

书蔚此时,方才缓缓走下位置:

“此事,不在他们认不认。大爷手中,有爹遗书。”

苑儿一时语塞。

“爹的遗书,到底写了什么?”绯玄脱口而出。

屋中蓦地鸦雀无声,屋中人人皆好奇,却无人敢问,虽说大致也能猜着,但毕竟是不明晰的。书蔚叹了口气,看向绯玄,只道:

“总是对家里不好的话,还是别知道的好。”

书蔚无意间,竟一语道破众人不愿问及之原由。对家中不好的话,无人愿意知道,无人敢知道,无人敢承认;那,是郁家的脸面,是郁家的“德”。偏绯玄心思单纯,不假思索,竟问了出来,不免叫人尴尬。

苑儿霎时对书蔚佩服得紧。此事哪能叫三小姐与四少爷知道?如今郁府上下早有闲话,只是面上全当丹青朱墨受了冤屈,郁大爷编派些荒唐话来,此事再不得多叫一人知晓了。便是能瞒一时是一时,能瞒一人是一人。

苑儿只得安抚道:

“如今要紧的,是如何救出大少爷与二小姐。四少爷只瞧,那遗书在大爷手中,难免不出些冤屈。”

书蔚知苑儿苦心,亦点头附和:

“苑姐姐所言有理,如今要紧的是想个法子。”

“大娘已去过,亦是无果,还有什么法子?”彤乌急得在一旁掉眼泪。

书蔚手执绢帕,替彤乌抹眼泪,又道:

“你别急。自昨夜起,我便研读了近二十年来的《郁氏宗族要注》,倒明白些事。如今,是三位族老管着祠堂。第一位,便是咱们大伯,娘已去寻过他,是指望不上的。第二位,是宗亲中一位长者,因年岁甚长,又德高望重,故请了来理事,多也是做做样子;关于他的记载不多,族人皆唤他‘祖爷爷’。至于,第三位……”

屋中之人听闻前两位无果,皆是垂头丧气;忽又听闻第三位,皆瞪大了双目,以待后话。

“这第三位,族中唤作‘五老爷’,他父亲与咱们爷爷是为堂兄弟,如今他的独子,还被关在祠堂地室。”

苑儿对书蔚越发钦佩。书蔚一日一夜竟读完二十载的要注,又一眼瞧出可稍加利用的恩怨。聪颖如她,便是寻常男儿也比不得的。此事既出,她本是最委屈,心中却还顾全大局,护着郁家体面,想着救人,这又是怎样的胸襟!

“他会这般对待自家独子?”绯玄不解。

“那自是犯了错。”书蔚道,“他儿子唤作‘郁明逖’,曾因拐带朱家小姐,被朱家告上祠堂。”

“此人我记得。”苑儿想起地室那位干净而有风度的男子,“今晨去看少爷小姐,不远瞧见一眼。”

“如此说来,这位兄长,我倒也有些印象。”彤乌道,“从前来咱家小住过,与大哥同岁的。”

绯玄听彤乌一讲,也想了起来:

“是了是了,那时我只四、五岁的光景,记得父亲还夸他才学好。”

“那便是了。”书蔚点点头,“书中所载,他少时聪颖,颇通文采,其父母爱之甚。如此人才,他父亲哪舍得大义灭亲?关在那不见天日之处,手段如此不留情面,那是大爷的行事。”

苑儿猛地一惊,书蔚竟想到了这层利害。遂讶道:

“大少奶奶果是明察秋毫,看来族中管事,并非齐心。”

众人皆是点点头。

“只是,”苑儿道,“他连自己的儿子也救不了,如何救少爷小姐?”

“一来,他儿子碍着这层关系,他反倒不能多言。二来,并非指望他救人,救人之事,我已有对策,只需他在一旁帮腔打鼓便是。”书蔚道。

“也是许多年不来往了,他肯卖咱家脸面?”苑儿有些担忧,毕竟书蔚来郁府时日尚短,许多事也并不那么明晰。

“总不会和钱过不去。”书蔚道,“我打听过了,自郁明逖入了祠堂,家中只两位老人,人丁不旺,难免家道中落。再则,郁氏宗祠是有名的廉洁,并无甚么油水可捞。如今家中靠着几亩薄田,赁不得几个钱,早晚是坐吃山空的。”

“如此,便有路可寻了。”苑儿点头会意。

“只是,此事还得劳烦姐姐。”书蔚拉起苑儿的手,“一则,姐姐既看得丹青与二妹,可知大爷对姐姐是不设防的;二则,姐姐对族中之事最是熟悉,说话行事亦最合度,不至叫咱家失了脸面。”

“大少奶奶抬举,自是义不容辞。”苑儿也握紧书蔚。

“明日,姐姐去账房支些银钱。”说话间,书蔚已在苑儿手心写了数字。

苑儿猛地抬眼,如此数额,而今的郁家,怕是……从前赁出去的房屋田地,这些年并不景气;又逢乱世,许多生意也便关了;前两年还卖了处宅子。再者,二小姐、三小姐皆未出嫁,四少爷亦未成家立业,再往下,还有个秋儿,哪处不是大笔的银子,岂非掏空了?

书蔚哪里不知苑儿担忧,她自己心中亦是惶惶。可那五老爷,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之人,如此送去,人家还未必肯收;若再少些,反倒失了自家体面。

“救人要紧。”书蔚定睛看着苑儿。

此话倒是不假,苑儿无奈点点头。

自然,这些数额,是不得叫彤乌、绯玄、莫然知道的,本就帮不上忙,还白白添了担心。若叫外人瞧出来,那更是了不得的。郁家仗着于艺坛之地位、并泼天的富贵,多少让人有所忌惮。如今郁老爷身死,大少爷又出了这等事,况百艺德为先,这艺坛的地位早已是摇摇欲坠;若连那金玉富贵也不比往日,谁还敬着郁家,早晚是撑不住的。

这道理,苑儿明白,书蔚更是明白。二人相视会意,并不再说话。此间苑儿偷瞧莫然,这一晚,唯她一言不发,只抱着秋儿,对她们的话题,似乎也并不在意。

那夜是初一,外头依旧是烟花爆竹,郁府依旧是黑暗凄清。苑儿在床头掌了盏小灯,似乎明些的光亮,都是对郁府的讽刺。微光晃这床栏,苑儿眉间眼角尽是倦态,她脱下琉璃多宝簪,拥丝衾假寐,脚底蹬着汤婆子。如此温暖的冬夜,心中却寒凉透了。

苑儿心中暗自盘算,这两年郁老爷离世、秋儿的出生,加之明日将去的那些银钱,郁家还剩得多少家底?家中还许多大事不曾办得,见太太的模样,是管不得事了,左右还是大少奶奶一人撑着。她再能干,毕竟年轻,能否撑住,谁也不知。

苑儿心下亦埋怨莫然不管事,不知帮衬。方才她一语不发,似是局外之人。从前大少爷也不曾亏她,怎的一出事,便如此凉薄!纵使她从小便是没心没肺的性子,也不该不闻不问啊!眼下再如何,好在人是无恙的,若哪日大少爷先她去了,还不知是怎样的决绝!

苑儿盘算许久,也没个定论结果,恍惚间,却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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