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繁华街市欢声笑语，寂寞西厢清雪馥梅（1）（1 / 1）

现下已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街市也比隆冬时热闹了，出门闲逛的太太小姐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卖风筝的摊子上已摆出了各式各样的风筝，有纸糊的燕子、蝴蝶、蜈蚣……当然，还有上乘一些的绢帛风筝。

从前，朱墨只是见淇芷等丫头放过纹饰简单的风筝，自己却未曾碰过，没想到风筝也可以用绢帛做得如此精致，哪天定要亲自放一放。街的另一边又有卖玩具的人在叫卖，插在架子上的风车随着微风轻轻转动，像是飞行的彩虹。朱墨不知不觉地走向风车，记得小时候也有过一个彩色的风车，像极了摊子上的，只是那时候不懂得怜惜，竟不小心折断了。

丹青随朱墨走了过去，看着朱墨的样子，他已猜出几分，风车里定是有她儿时不少的回忆。丹青从荷包中摸出几个铜板给了商人，取下一个风车，微笑着递到朱墨面前。朱墨正在发呆，只觉眼前有东西晃动，忽然回过神来，便见一轮风车立在眼前。她看着丹青深深的微笑和风车，从心底笑了出来，依旧温婉。朱墨接过风车，对着它吹了口气，风车便如刚才一样转了起来。

书蔚和莫然从旁边的摊子上走过来。莫然看了看朱墨手中的风车，半嗔半怒地对丹青道：

“哟！可不带这么偏心的啊！只顾着妹妹，倒忘了我们！”

丹青对莫然向来都是没有办法的，只好笑道：

“不然我也送你个风车？”

“哼！”莫然瞥了丹青一眼，道：“你想得倒美！我岂会那么便宜你？！”

说罢，莫然便拉着书蔚走进一家银楼。书蔚回头对丹青笑了笑，故作无奈状，丹青也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我们也过去瞧瞧吧！”丹青转过头对朱墨道。

“恩。”朱墨点了点头，随丹青走进了珠宝店。

“二妹，你看这个怎么样？”书蔚捻起一对耳坠子。

朱墨朝那里看去，那耳坠子看上去极为清丽高雅，白色泛青的玉片上镶有淡绿的宝石，边缘隐约有兰草图案。

“雅致极了，“朱墨道，”很适合大嫂呢！“

“你戴如何？“书蔚拿着坠子在朱墨耳畔比划着。

朱墨连忙扶住书蔚的手，道：

“不可不可，这般雅物自是要配大嫂这样的雅人了。”

“你若不喜欢，就再看看别的吧！”书蔚知道朱墨是不好意思收礼，毕竟她出来的日子不多，大家跟她都还不熟悉，若是继续劝她，反倒显得矫情，于是便不再勉强她。

“二小姐可喜欢项链？”莫然边说边挑了一条项链递到朱墨面前。那是一条红蓝相间的玛瑙项链，光泽极好，材质也通透，纹理也甚是特别。

“莫姐姐自己挑吧，不用总是顾着我。”朱墨含笑道。

“那好吧！”莫然道，看了一眼丹青，“你大哥难得陪咱们出门逛街，你可不能给他省钱啊！”

朱墨也看了看丹青，轻轻笑了一下。丹青见朱墨开心的样子，忍不住深深笑了。他在珠宝店里踱步，不时又看看她们三个。自从上次去临江楼后，丹青就再没带朱墨出过府门，他觉得，朱墨若能尽快适应现下的生活，也是好的，如此，朱墨便不至于时常胡思乱想，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亲身体验。今日好不容易抽了空，便带了她出来。

朱墨随意地扫视着那些首饰，目光在一对玉镯上定了定，又迅速收回了。朱墨也是女孩子，面对琳琅满目的首饰，没有说不喜欢的。只是碍于情面，难以开口罢了。

丹青见朱墨拘谨的眼神，一时间觉得隐隐心痛。本是自家兄嫂，应当是亲呢有余的，而朱墨却这般谨慎，即使这些小玩意儿也不愿向兄嫂讨了去，怎么叫人不伤心呢？这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是“防备”，是“畏惧”！丹青感到一股寒意正遍布他的全身每一处关节。

“哥哥，”朱墨轻唤了丹青一声，已不似刚才那般防备了，“怎么了？你看上去似乎不大开心。”

丹青侧过头凝视着朱墨，心中百感交集，用纯粹疑问的语气道：

“你很在乎哥哥开心与否末？”

“哥哥为何这样问？难道墨儿不该在乎么？”朱墨轻轻垂下头，眉间滋生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墨儿，”丹青依旧看着她，“你知道，‘该在乎’和‘在乎’是两码事。”

“那哥哥觉得墨儿是哪一种？”朱墨抬起眼皮直视着丹青。

丹青沉默不语。朱墨轻叹一口气，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奇怪。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希望十六年的隔绝没有阻断亲人间的感情。”丹青道。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朱墨轻轻扯了扯嘴角，便走开了。手中紧紧拽着那个风车。

丹青看着朱墨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为刚才的一番话悔恨不已。只是话一说出，便再难收回了。

朱墨在店中无谓地闲看，一会子帮书蔚出出主意，一会子帮莫然试试首饰。她再不和丹青说一句话，也再不看丹青一眼。丹青却一直若有若无地注视着她，心里后悔极了。

回去的路上，街市依旧热闹，叫卖声也从未停过，街边的风车还如来时一样轻轻转着，像飞行的彩虹。朱墨冷眼看着这一切，早已没有了来时兴奋的心情。那个精致的绢帛风筝依旧在那里，无人问津，即使它再怎么与众不同，终究也不过是个风筝罢了。

丹青也只是一味地走着，偶尔和莫然搭上几句话，却总是心不在焉，于是莫然也懒得说了。他不时地看一眼朱墨，但朱墨只是自顾自地走，她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嘴上虽是不说，但什么话都写在了脸上。丹青看着更是心痛，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但他却丝毫不露声色。

书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不知他们所谓何事，故不好劝慰，只是跟着干着急。想是丹青什么话触怒了朱墨。丹青也真是的，明知朱墨的经历不同于普通的妹妹，她又是个敏感的人，说话时理应加倍小心才是。再则，朱墨生来就命苦，任谁也是不忍心伤害她，不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书蔚想着只好回去后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好生劝劝朱墨，毕竟有些话女子之间倒是好说一些。

在这样尴尬的空气中，四人竟很快走回了郁府。行至“惜园“处时，郁太太的丫头苑儿叫住了他们：

“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小姐，莫姨娘，太太方才说了，若是你们回来了，就过去一同用晚饭吧。”

丹青看了一眼朱墨，道：

“要过去么，还是你累了想回去休息？”

朱墨依旧不看丹青，道：

“既是娘的意思，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

说罢，便跟着苑儿朝郁太太的住处走去，丹青等人也跟在后面。

饭桌上，所有人都故作自然，郁太太、绯玄和彤乌自是不会察觉出什么，郁老爷也从不会关心这种琐事。晚饭后不久，大家也都先后告辞。丹青离开时很是放心不下朱墨，之前一心想着和她说话，却总是寻不到机会。一则是朱墨根本就无意搭理自己，二则母亲一直拉着朱墨说话，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见天色渐晚，书蔚也催促着丹青回去，丹青只好作罢，想着今晚另寻机会去曜秋苑和朱墨赔不是。但是朱墨留了下来，说是今晚要在这里陪着母亲。丹青遂无奈离去。

“你今日逛了一天也乏了，怎么不回去好生歇着？倒是想起在这里陪我”

郁太太牵着朱墨，打量着她。郁太太早已注意到了朱墨的反常，今日饭桌上，朱墨吃得很少，而且几乎是一语不发，她平日里虽也话少，但不至如此，起码，该有的礼数性的话不会少。郁太太本来也没太在意，只以为她是出去玩了一整天累了，但现在她又说今晚在这边住，往常郁太太就是叫她过来住她也是找各种借口推辞的。郁太太便心生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