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曜秋苑佳音赠知己,临江楼多情悲绝情(2)(1 / 1)
“行了,行了,”丹青笑着阻止着书蔚和莫然的关心,“你们给她夹那么多,她能吃得了么?”
朱墨看了一眼丹青,无奈地笑了笑,但眼睛里充满感动和温暖。
“是了,是了,”莫然笑道,“是我疏忽了。那二小姐想吃什么自己夹啊!”
朱墨微笑地看着莫然,点了点头,道:
“莫姐姐你别光顾着我啊,自己也吃呀!我见你一直在照顾我,自己都没吃好!”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我照顾你,自是应该的。”莫然又露出了笑容。
“还有大嫂,”朱墨往书蔚碗里加了一块梅花糕,“也别光顾着我!”
书蔚抬起头看着朱墨,道:
“二妹待人真是细心。”
说罢,书蔚夹起那块梅花糕,浅尝了一口,对朱墨深深一笑,朱墨也微笑着回她。朱墨觉得大嫂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正如书中称赞的那些女子一样。大嫂不仅长得美,待人也好,对自己又是无微不至。这样善良的女子,才配得上哥哥那样满腹才情的人。的确,书蔚正如朱墨所感到的那样,善良、宽容、美丽。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语,简直是妇女的典范,但她又有不落俗套的优雅气度。她只需站在那里,便会叫一般的女子自惭形愧,但书蔚总是保留着谦逊的风度。
“你干什么!滚!我叫你滚啊!”隔壁传来男子疯狂的声音,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丹青几人一起朝隔壁的方向看去,显然都被男子的咆哮吓了一跳。过了一阵子,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大了。书蔚面露忧色,拉着丹青的手臂,道:
“不如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丹青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书蔚:
“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我去吧。”
说罢,丹青站起身,准备往门口走。不等丹青反应,书蔚一把拉住了他。
“隔壁之人,”她看了一眼丹青,“或许是我家一位远方的表哥。”
所有人都转过头,吃惊地看着书蔚,并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谁?”丹青问。
“泊雍,泊表哥。”书蔚道。
“好,”丹青又恢复了微笑,说,“我陪你过去,他眼下应是醉了。我找人送他回去吧。”
书蔚轻点了一下头。莫然和朱墨对视了一下,不知所措。丹青见她们的样子,道:
“你们在此处等等,我们很快就回来。墨儿,待会儿我们去游湖,如何?”
朱墨看着丹青,微笑着点了点头,再不去想隔壁醉汉的事了。
丹青和书蔚刚走到隔壁的门口,便见小二被赶了出来,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丹青向小二问道。
“这位公子自昨晚起就一直在这里,”小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四周看了看,调小了自己的音量,道,“一直喝,劝也劝不住!”
“你知他是谁么?“丹青向店小二询问。
“小的哪里知道?!若是知道,还不早通知他家里人了!“小二无奈地说,忽然转了转眼珠子,”莫非大少爷认识?“
“不,”丹青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帮你劝劝这位仁兄。”
店小二听闻,灿烂的笑容立即挂在了脸上,连忙向丹青作揖:
“多谢郁少爷!多谢郁少爷!”
“去吧!”丹青向小二挥了挥手。
书蔚和丹青对视了一眼,遂推门而入了。
那男子背对着他们,似乎听到了声音,发了疯一样喊道:
“滚!”
他发狂般的转过身,惊奇地发现,竟然不是店小二!那男子粗粗地喘着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抱歉。现在,请你们出去。”
那男子的声音嘶哑且冰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男子又低下头,用更加低沉的声音道:
“请出去!”
丹青和书蔚显然都被男子的冷漠和悲哀镇住了,一时难以作出反应。男子见二人还在,便立马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地向丹青他们的方向摔去,嘶吼道:
“滚!”
酒杯向丹青他们飞来,丹青迅速用身体护住书蔚。书蔚失重般地倒在丹青怀里,眼睛却瞪着那个男子,怒道:
“泊表哥!”
那男子闻声,先是一惊,后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果是书蔚。那么,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的丈夫——郁丹青了。
“原是兰表妹。”男子淡淡地说道,在桌边坐下,又继续喝酒。
书蔚看了看泊雍,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丹青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郁丹青,我的丈夫。”书蔚对泊雍说。
“我知道。”泊雍看了一眼丹青,“你大婚时,我们见过。”
丹青对这人倒是没什么印象了。泊雍现在一副烂醉如泥的摸样,嘴边已经长出了凌乱的胡渣,头发也是绞作一团。他穿的是西服,却把领结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以至于衬衣的领子极为不规整。丹青打量了一下此人,在他对面坐下,道:
“泊兄是有何什么烦心事么?”
泊雍抬起头看着丹青,忽然眼睛一亮,道:
“你是郁丹青?”
丹青点了一下头。
“郁丹青……郁家……艾家!你,你……你亲眼看见的!她到底怎么死的!”泊雍哗地站了起来,对着丹青大吼,眼睛里充满着血丝。
丹青依旧从容地坐着,平静地道:
“她是谁?”
泊雍见丹青闲适的样子,心情好像也平复了些,遂缓缓坐下,轻声道:
“玉。箜。”
丹青不解。书蔚立在丹青身旁,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细声对丹青说:
“是‘玉姑娘’。艾家的闺门旦……那回,《长生殿》……”
丹青抬起惊愕的眸子看着书蔚,记得那天书蔚有送过一封家书,莫不是家书非家书,而是给她表哥的报丧信!
“你不是早已知晓了么?”丹青道。
“早?”泊雍冷笑了一下,眼里尽是悔恨与自责,“我是前几日才发现的!家中把兰表妹的信扣了下来!”
书蔚稍稍有些惊讶,与丹青面面相觑。
“所以你赶了回来。”书蔚道。
“可艾家的管事说……”泊雍露出难以抑制的悲哀,“没救活。”
“哼!”丹青冷笑,“人已没了!兔死狐悲,有意思末?”
“兔死狐悲?”泊雍愤怒地盯着丹青。
“她的死,不都是拜你所赐么?”丹青顿了顿,“事后管事来向我们解释过。”
“你是对的。”泊雍忽然无力地瘫在那里,已没有了刚才的锐气,让人觉得奇怪。他忽又开始自言自语,“如果我们没有两情相悦,如果我没有打算明媒正娶,如果当初她选择了她的师兄,一切,或许不会如此……”
“两情相悦?明媒正娶?”丹青又一次震惊了,“可艾家管事告诉我她不愿嫁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当然不愿嫁我!她明白,她是我的软肋!”
丹青满心疑惑,却不形于色,安静地等他把故事讲完。
“还用我接着说吗?”泊雍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
丹青身子一震,一瞬明白了。他猛然想起,书蔚和自己提过,她有位姓泊的表姐是嫁了即将就任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做姨太太的。如此瞧来,那位表姐应是泊雍的姐姐了。
玉箜的存在使很多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控制了玉箜,便是控制了泊雍。且不说泊雍和袁世凯的关系,就是泊雍自己手中的权力怕也是不小。这般如日中天的人,自是有很多人不择手段地对付他。只是可怜了玉箜这痴傻的女子,竟然用生命割断了泊雍的牵绊。都道戏子无情,怎知她这般重情重义,难叫人不心生敬佩啊!这样的气魄,怕在男子中也是少有的,何况是一个女戏子呢!
丹青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
“那日,她唱得很是投入,很难过。只记得她唱的是《长生殿》,最后那句‘今生再不得相见了’唱罢,便决然投湖了。”
在旁边的包厢中,莫然和朱墨一面猜测一面担忧。
“这去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回来啊!”莫然伸长脖子望着门口。
朱墨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和湖面的霜。她回过头来,对莫然浅浅一笑,道:
“应是劝住了吧!隔壁似乎没什么大动静了。”
泊雍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夜的疯狂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况且“目击证人”给了他最有力而且毫无破绽的证词,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泊表哥,”书蔚轻轻说,“我叫人送你回家吧。”
泊雍不说话。
“泊兄,”丹青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您方才的举动和状态已经吓到舍妹了,我想她此刻在隔壁还余悸未平。”
“抱歉。”泊雍无力地说。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应该回去休息。”丹青道。
“呵!”泊雍又一声冷笑,“你凭什么告诉我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丹青淡淡一笑,并不看他,道:
“你若执意如此,玉姑娘岂不白白搭上了性命!”
说罢,丹青走出了房门。书蔚见泊雍已平静了不少,便跟着丹青一道出去了。在门口,书蔚给了店小二兰府的地址,让他去找人来接表少爷。
“哥哥。”朱墨见丹青回来了,连忙道。
“没事了,”丹青抚了抚朱墨的头发,“咱们继续吃吧!”
而书蔚的脸色却不如刚才好了。并不是因为泊雍,她和这个表哥也并不是太要好,只是她觉得在郁家人面前丢了兰家人的脸。自己的家族在名声上,本就不如郁家,再则,她到郁家已一年却无所出,心里自是过意不去的。今日又叫丹青看见了这般模样的泊表哥,便越发觉得窘迫了。
丹青见书蔚没什么胃口,便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是点心不合胃口,还是在为你表哥担心?”
“没有。”书蔚摇了摇头,“或许是天气变化大,有些不适吧!”
“是了,是了,”莫然连忙打着圆场,“我这几日也觉得天冷难熬!”
“那你要当心。”丹青对莫然道,“现在有了身孕,不比自己一人,若是怕冷,就少出来走动些。”
“恩,我自己会注意的。”莫然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