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七章】费周章(1 / 1)
因怕外人中途搅局而自己血本无归,王挽扬这边启程同邱捕头商议,问了个清楚库房里是否有结余,若是到期承兑汇票,王挽扬则恐出了封城则无处可兑,因而还是在意能拿到手的金银重量。
邱捕头再三保证之后,王挽扬暂且放下了心。正要回去,恰是遇见了臭名远扬的县令周大人。周眭善蒜鼻招风耳,大腹便便,粉头垢面,身后的师爷则是一副奴颜屈膝模样,紧跟在他的后头。
周眭善瞧见了邱捕头与王挽扬二人,摸了摸下巴,看着王挽扬道:“这位是……?”
邱捕头低着的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师爷在周县令耳后悄声说:“是新开兵器铺子的掌柜。”
“哟,”周眭善打量着王挽扬,再看了一眼双鬓染白的邱捕头,为难道,“掌柜的,生意不做来我这衙门做什么?”
王挽扬正想开口,而邱捕头拦下,同周县令道:“方府尹钦点王老板,为的是锻一批新腰刀给捕快们。”
“呀老邱啊,还拿那黄毛府尹来压本官?”
师爷添了一句:“仗势欺人。”
“啊对,仗势欺人,”周眭善斥道,“你究竟是听谁的,在本官的辖区内,可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上头有令,不得不从。”邱捕头则是不敢担下这个责任,试图将担子往方翡身上推。
而周眭善上头有人,认了宣抚司署的宣抚使为干爹,于是为非作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王挽扬见邱捕头这般作答,亦不知方翡将会如何,于是澄清了一句:“草民不过是一介商贾,做生意的最为末等,自然是听官府大人的话。”
“你倒是有什么本事,让方府尹指名来接这刀剑的单子?”
师爷又与周眭善补充道:“这妇人的铺子不过开了月余。”
周县令一听则为大怒,一想到他们竟然无视自己,越过此级,不让蔡家兵铺参与此事,便觉权威受了挑衅,于是百般刁难,又见色起意,特地遣走了邱捕头,留王挽扬一人在衙门大堂内。
师爷悄悄关上了门。
邱捕头守在门口,生怕出什么事情,却又不敢插手,路过一衙役,邱捕头连忙喊住他,让他连忙寻几位捕快过来。
而王挽扬则是在门关上之后,径直找了位置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把绑在腕上的匕首,啪地放在了一旁的方案几上。架起了腿,分明仰视着油头滑脑的这位周县令,却一副睥睨的模样。
咸鱼杂碎能耐她何。
若是这位周眭善敢靠近,王挽扬身上配的这把短匕自然也不会歇着。她长大到这个年岁,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令人作呕的人。
周眭善一见她拿出了刀子,自然心中戚戚,气势顿无。
“若大人以为草民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妇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王挽扬笑中轻蔑。
“普通妇人也不会开兵器铺子。”周眭善有些难堪,可依旧想谈一谈条件,“你说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不可?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做这种生意。”
王挽扬端着笑道:“大人的话我听不懂了,是哪种生意?”
“本官的意思是……兵器刀剑,打打杀杀,非为女子该做的。”
这种话儿王挽扬耳朵自然是都听出茧,根本触怒不了她,王挽扬霎时觉得无趣,想要拿上匕首走人了:“周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掌柜的是外乡人,不懂封城的道理,即便比寻常人硬气一点,也不过就是个商人,在这里谁的话有分量,你大可问问周边的人,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让出这份生意,量力而行。”
“大人放心,草民有这个能耐。”
“你……!”周眭善气得双眼圆瞪。
而此时大堂门被霍然推开,为首的女捕快毅然拎刀相向,王挽扬往门外一瞧,不见邱捕头踪影。
周眭善话被打断,恶狠狠地训起了坏事的捕快:“谁让你来了?”
捕快姑娘也无惧色,而是装作什么皆不知的模样,回复道:“闻说有衙门大堂有贼子胁迫大人,小人特来相护。”
周眭善往大堂四周望了一眼,手指着安坐在一侧的王挽扬,顺水推舟道:“将这个贼人带走!”
王挽扬闻言起身,自觉让捕快姑娘捏扣住双腕带离衙门大堂。
待走出街口转角,王挽扬被松了宽松的捆绑,而听那姑娘道:“我叫江乔,方才委屈你了,那狗官可有对你做什么?”
王挽扬摇了摇头,而江乔瞧见了王挽扬手心的趼则是顿时明白她常年握剑,又问:“王老板也练过?”
“若连剑都不能拿,还开什么兵器铺。”王挽扬笑道,重新系好了袖中的匕首,对江乔道:“替我谢谢邱捕头。”
“他也上了年纪,若不是为了糊口,谁还当这儿的捕头,两面不讨好,虽然看不下这狗官,然而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由他为非作歹。”
“新铸的腰刀用得可习惯?”王挽扬瞧着江乔的脸蓦然问。
江乔眸子一亮,似是觉得王挽扬有些神竟然能知晓她用过腰刀,回答:“比从前的好使多了,刀身轻,削剑如泥,从前蔡家铺子造的几不能用,皆是废铁,又何谈治安护民。”
“那就好。”王挽扬觉得这位姑娘有趣得很,神情姿态有些像岳纨。
心中微叹,谢过江乔,于是先走一步回了店。
小郭子见王挽扬才回来,多多关切了她几句。而她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日王挽扬却是又收到王岑的来信,说是刘暇阻止了王洛山,说王挽扬好端端在南岭,也未曾出宫半步。
吁了一口气,安下心来的同时,王挽扬又摸不清刘暇究竟是如何想。
警惕得转头瞧了一圈四周,怕是有暗卫一早埋伏着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屋内如常,木质梁架,四根圆柱撑着屋顶,窗户纸都贴得整整齐齐,并无丝毫异样。
南岭,太阴殿内。
唐公公当众宣读了将小郡王刘晖接入宫中,并授以皇子等第名号的诏书。而梁王的四夫人则未指明太妃身份,暂时随小郡王一同入宫。
一时之间,朝内外议论纷纷。
虽早有传言说小郡王是昭王刘卉所出,然刘暇此道诏书竟是将这传闻坐实了。但叫人实为不解,即便小郡王是昭王亲生子,亦是对刘暇的皇位有所动摇,众臣皆不明白为何刘暇会让他入宫,而不是将此事永久地深埋于地下。
不知情者以为梁王乱臣贼子逼宫叛乱已自裁,而深谙刘暇作为者,越发觉得这位帝王深不可测。杀心寡淡,虽为仁义,但若无留后路,不绝后患,则恐有朝一日四面楚歌。
刘暇依旧毫不在意。
下朝换了一身便服,脑中一闪王挽扬曾对他说的“用完午膳去见一见昭王”。如今她倒是不在了,那也只能刘暇一人前去。
昭王府上的格局与园林景致与当初在齐国的相似。刘暇几乎未曾来过昭王府,对此布局有些恍如隔世之感。被府里的丫鬟引到后院的池塘边上,见刘卉还在打盹。刘暇便让人先下去,自己一人远远地坐在边上,观鱼喂食。
满池子的锦鲤不知能不能带来一丝好运,刘暇觉得有些疲惫。
大概是被刘暇投掷鱼食的声音所扰醒,刘卉一觉醒来便是见着自家儿子半跪半坐在另一侧的美人靠上,一手拿着饵料,一手向池中投食还不知是投石。
刘卉亦是有些恍惚,以为一觉回到了六七年前,一脸惊诧。
“怎么?被吓到了?”刘暇语气平淡,依旧观鱼。
“你如今做到了,是来看为父的笑话?本王不会道歉的。”
“孤以为,要道歉的是孤呢。”
刘卉这才想起小郡王之事,哼笑道:“先斩后奏,再说一声抱歉又有何用。若刘広信以为真,当机立断亦是要斩了本王。刘暇你这帝位之下,满是你父王的血啊。”
“不会。他斩不了你的。”
刘卉别过头去,见不得刘暇这副了若指掌的模样。
小郡王才一岁多一些,期间经历了几番周折。也多亏他年岁小,记不得事儿,因此也算是一种福气。
接入宫了之后,刘暇也是抽了空便去看他。只不过小郡王还不能说话,见了人就咯咯地笑。冬日里穿得厚实,可是探入棉袄袖子中握了握小晖儿的胳膊,实在见不得半点婴儿肥。
刘暇捏了捏小郡王并不怎么肉嘟嘟的脸儿,望了一眼四夫人。四夫人很是惶恐,生怕被他怪罪处罚,并不知晓刘暇接她娘俩一起入宫的原由,守着本分,不敢逾越。刘暇念到小晖儿中毒久久地病了一场,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也是极为不易,即便瘦了些,往后大抵也能补回来。
“孤不懂如何喂养婴儿,你自己的孩子,就多上心些。你且放心,宫里比外头安全,孤是疼这个弟弟的。”
四夫人不敢抬头诚惶诚恐。
如此一来,梁王府上的夫人不是投奔女儿离开京都,便被刘暇禁锢在所能掌控的地方。而梁王大势已去,刘広若是想要联络她们做什么,也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梁王已是一位“死人”了,碍于身份,多行动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