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二章】囚牛匕(1 / 1)
这天夜里刘暇并没有来王挽扬的连翘殿。
第二天一早她却收了刘慕相邀的帖,一时踟蹰。方要拒绝,刘慕却是一脚跨进了大殿内,张嘴就问:“嫂嫂准备好了么?”
王挽扬小小地皱了一下眉,想推脱:“刚起来,困得慌。”
刘慕笑道:“待会就不困了。”
“怎么会?”又打了个呵欠。
“寻寻乐子呗,准能让你兴奋得很。”
“这大早上的……”王挽扬大致是明白刘慕想要她做什么。
“若不是夜了宫里有门禁,自然是晚些出去好,今个就先来我别苑逛逛?你来南岭后也没来过我府上。既然皇兄随你出宫,就别浪费了这道赦令。”
虽可直接拒绝,然而王挽扬却是动摇,好奇心上来了,就想一探究竟。刘慕平日里都怎么寻乐子的,真有他人说得那么放浪么?
然而她如今只身前往刘慕别苑,亦不知她安得什么心。若刘慕也逼迫她如刘暇一般食寒食散,王挽扬定会强硬拒绝。
宫人都明眼看见了刘慕亲自带王挽扬出了宫门,若有什么事情,都能推到刘慕身上。灵瑾不在宫内,也无人支会。王挽扬觉得自己走得有些仓促了,心下也无多盘算,正巧在宫廊另一端瞧见了俞枳,刘慕与之打了个照面。
待俞枳从她们身侧走过,王挽扬抬手撞了他一下。见俞枳不动声色地走开,王挽扬不知他有没有会意。
刘慕继续往前走,似是有感慨,笑着道:“从前我也极为看重俞枳,可如今他并非完人,可惜呀。”
心中一震,王挽扬闻言猛地看向她。
“要不然他怎能在宫里呢。”刘慕停了脚步看向王挽扬,“嫂嫂可是还念着旧情谊?啊也多怪我,觉着你身边少个照应,就遣他过来。但好在皇兄素来对你不错。”
“他这个岁数,宫里也能收?”王挽扬觉得惊异,从前只知俞枳入宫做侍从,却不晓得竟是净身做了公公。想起那日遇见时她还说入了宫也好,至少不必被刘慕所控做面首。哪知是这样,好不讽刺。
“照理掖庭收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刘慕言语清淡,兀自喃喃看来是动用了几分关系,眼下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悦色,王挽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那日知吝之将人送去掖庭时已经晚了,虽然觉得他做得太过,但刘慕对她门客的下场无大喜大悲。赵吝之莫不是担忧她刘慕对这些面首用了情谊,便吃味了,于是要将已经无用的人蒙羞丢弃?都怪她那时对俞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都怪她要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眼前这位大齐将军的消息。
王挽扬佯装什么皆不知:“可他为何要入宫呢?”
“怪我怪我。”刘慕笑笑敷衍地答。
所以……俞枳口中说的那位赵大人,究竟是谁呢。
王挽扬心里浮现一个名字。
却开始犹疑,赵潜说的帮衬,究竟是帮衬哪一边了。
毕竟吝之才是陪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啊。王挽扬一知半解,头皮发麻,心里说了不必胡思乱想,平添什么忧思呢?但唯今而言,是不是还是刘暇最可信呢。
自她嫁入南岭以来,就再无受过苦。原先想象中的南岭百姓应极为怨恨这样的一位杀敌将军来做他们的帝王妃,哪知她根本听不到一丝关于此的言论。无人厌弃与嫌恶,无人轻视与排斥。即便身处宫中也能时常出去,刘暇又时常抽空闲来陪她。想来日子过得是安安适适,本应无虑。
好似比在大齐要快活多了。
刘慕的别苑雅致,有一番风味。
本以为会是大红大绿,奢华繁复,如刘慕本人一般张扬。入了门后才看到梁柱细节古朴,园林精致。整个苑子皆没有门,却是以轻纱帐代替。风吹纱鼓,如梦似幻。中庭后侧的外边就是池子,伸脚就能接触到水。
身居此处,感到了别样的沁凉之意。
凉到有些不合时宜,有些冷了。
王挽扬缩了缩肩膀。
刘慕见此,叫身旁的男子给她倒了一杯酒。
王挽扬望向这一小杯的酒,忍了身周的寒意,推开道:“我不喝酒。”
“那多无趣,本来可以暖暖身子。”刘慕笑意不达眼底,“暑气太重了,于是让人搬了些冰来。嫂嫂你不喝,是不给我面子。”
王挽扬手上被塞了一小杯酒,又听刘慕道:“我记得你不是不会喝,和亲筵上分明也尝了。”那分明是为消除再入南岭的忿恨,想麻痹自己,才应景再喝了些。
于是道:“酒这东西让人脑子发热,失了理智,失了灵敏,我可不想这样。”很久很久之前,还在军中的时候,喝了酒就让人眼前恍惚,见到的人儿都觉得光亮美仑似月亮。于是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王挽扬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犯傻。
然而刘慕却说:“这酒浅得很,味道亦是不错,皇兄经常向我讨着喝呢。”
王挽扬觉得再做推脱用意太明显,明知酒里掺了药粉,却还是抿了一小口,说:“谢县主美意,酒是不错,但我尝不惯。”
刘慕本似是极为满意,见她如此说,也不再过分劝酒了。
然而浅酒一杯,后劲十足。用了午膳后,王挽扬就开始犯困。刘慕让了张榻出来,让王挽扬睡一会,却别有用心地让苑中的面首在她身旁守着。自己却是离开,让人搬了公文,坐到梨花木案几的后头,一一翻阅查看。
榻上的那位做了个梦,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地记得有好闻的味道,垂落的发丝滑过她的面,以及男子胸膛相靠,还在微微发烫的面上留下一个清清凉凉的吻。
醒来的时候却是发觉自己身处宫中,并不是在刘慕的别苑了。
问了宫人时辰,说是酉时了。
一睡睡到这么晚,夜里恐怕是难眠了。
下了床出了内殿,发觉刘暇在外。他见王挽扬起来了,搁下了手中的笔,问:“饿不饿?”
睡得多了,脑子发胀,有种宿醉之感。
“饿啊,想吃你。”她嬉笑说。
刘暇一把将王挽扬揽入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说:“吃吧。”
嗅到梦里头熟悉的味道,王挽扬双手也环上了刘暇的背:“你来接我了?”
“嗯。”
“刘慕苑子里的男儿都长得极好看。”
“嗯……见到了,不比我好看。”
“哦。”
“这么冷漠?”刘暇笑。
“你不要脸皮。”
或许是人泛着迷糊,又或者是彻底想通。一直以来被猜忌疑虑所困扰,还不如不要再有什么怀疑,不如就痴傻下去。即便身为利器也帮刘暇一把,他若想要江山,就助他真正地坐拥南岭的天下。
王挽扬退出了刘暇的怀抱,笑着说:“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前两天翻出了一件东西,想着送你。”
“那就等那天再给我好了。”
“我……藏不住的,想早点交给你,现在就给你。”
“诶?”刘暇有些疑惑,却对王挽扬的亲近感到极为惊喜,直到,看到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张图来。
刘暇心底暗暗震惊,八分了然。
“我前几日练剑,气恼时使了蛮力,结果剑断了。在断刃处发现了这个。说来也是奇怪,这把‘留辞’竟然是空心的。又不是刀,如何放进去的呢?也不知工匠是如何冶炼的。”
刘暇拿着这张图,没有说话。
“你是在找这个么?”王挽扬收好了断剑,转过身来问他。
多年前许先生的话还在耳边:“王家的那位姑娘,身上有南岭方家的血。你若与她亲近,也好讨回我南岭的图。”
“我要那图什么用?”少年嗤笑。
“证明你不是废物。”许先生笑着,又瞧了一眼倔强少年郎那位的早已走远的父亲。
“我人在齐国,要这南岭图来也是笑话。”
“你会回去的。”
少年不解亦是不信。
“若是想通了,就来找我,你父王是个傻子,想不通。”许先生低头瞧着少年刘暇。
从美人靠上立马跳了下来,刘暇怒道:“许如庄,这是你知恩图报的态度?”
回过神来,见王挽扬垂目说:“许久之前,刘慕试着探过我。我虽然晓得这张五州图,但却不知它是放在何处。”
“这是你的东西。”刘暇忽道。
如今即便拿在了手中,遂了早年的心愿,却也无狂喜。这张图不过是增长了他胜的几率,王挽扬是聪明的,适时地拿了出来,方便趁早运筹帷幄,知道刘暇近日烦事缠身,得了此图犹在一望无垠的沙漠忽得一汪清泉,及时解渴。
“我拿着无用。”王挽扬轻声道,瞥了一眼阖上的箱子,说,“就是剑断了可惜,不晓得京都里头有没有好的兵器铺子,我让铸剑师帮忙重新铸一把。”
“好。”刘暇一手握住王挽扬的手。
她给他留一把囚牛短匕,那他就替她铸一柄轻铁长剑。
“那我自己先绘图,然后拿去给铸剑师,看看能不能冶成那个样子。” 说起这个来,王挽扬是满眼的神采,奕奕有光。
“好,我来找一个最好的师傅帮你打这柄剑。”
“说话算话。”王挽扬勾住他的脖子,目光锁住他的唇瓣,咬了上去。
一开始仅仅是轻轻的舔吻,尔后探入舌尖,在口内躲避、追逐,这一个极尽绵长却又狂热的深吻。让王挽扬觉得仿佛如方才似的,体内起了些异样,腹下暗潮涌动,点点滴滴软软酥酥,面红耳赤,好似喝了酒。
在温热且湿润的空气里,一点点的轻触与交缠,都像肌肤点了火,如烧一般。
就连夜里的微风与冰丝床褥都不能化解这份浓烈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