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二章】举大计(1 / 1)
“不娶公主非要娶这么一个瘸腿将军?”多的是不屑。
“说不定腿瘸了才能嫁人,不然谁受得了驾马的鞭笞……”也有人捂嘴说笑。
“这么一来,王大人可算是为质?有失国体啊!”亦是有识之士义愤填膺。
“挽南将军嫁入南岭?这这若是为异邦妇,牵扯到了当年的战事与朝中机密,恐是不能够。”
“可反正王将军不可用,如今又没了官职,不如嫁出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他们说的句句有理,却从未替她想过一个攻打过南岭的将军,嫁到南岭又会在那受什么样的待遇,又或者说是如何的遭遇。
仅有寥寥猜到了王洛山的心思,感叹一句不愧是光禄大夫的保身之策,化险为夷。王家因此屹立不倒,虽为一招险棋,但却极妙。
更多的则是谈论起了王挽扬与刘暇还在大齐时的趣事儿。
“那王将军日日前去巧玉园,俩人暗生情愫,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件美事啊!”
“女将军别人的戏都不听,单单就听南岭那位帝王的,也真是奇了怪了的,要我说还是小梅唱得最好听儿。”
“那戏子帝王一唱毕,女将军就和饿狼扑食一般地到后台去找他,那班主手下打杂的与我说的,他还收了不少的银子呢。”
“是不是那时就私相授受了?”
将军和亲是史无前例,闻所未闻,而这私底下的传闻倒是格外绘声绘色。
得知此消息的大齐朝臣也好,百姓也罢,议论纷纷。
一个不受宠不叫人待见的背气旧将军,又重新被带到众人面前,算得上是万众瞩目。而这受瞩目的原由却并非在马背上打下了山河,而是戏园子里头的风月。
小郭子有些生气外人如此埋汰自家的两位主子,却亦是想着这两人终于成了,勉为其难地当成喜事一桩。
收拾收拾放在兵部的东西,王挽扬今日便是要搬离此处。
机缘巧合,起初或许是真因为她父亲的原因,方能一下子入了兵部,担这库部的主事。然而三年多的时间里,她亦是投了许多心血在里头。虽有人考量时局不敢动她,但大多数的还是见不得空降了这么一位女官,行事上处处为难。
王挽扬起先是极为恼火与忿恨的,但是她自己要接下这个职位,久而久之却早已想通彻。何必要听心肠狭隘的小人咄咄如犬吠呢?
那些从前对她眼红的与她同时入部的同僚,如今见她要走,竟是少了几句冷嘲热讽。平日里不怎么接触的,却因为有了她这个职位的空缺而满心愉悦,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也怪王挽扬并没有用心交什么挚友,这样也好,少几分牵挂。
若是与人交情深了,又是多了羁绊,麻烦得很。
大抵是真正想通了,在安稳存活与官场逐利之中,选择前者苟活。
本就是拿掌权来安身立命,求得一自我满足,如今王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覆巢之下无完卵,顺应了父亲的意思也罢。
念起方被王洛山强迫与顾尧成婚时,刘暇问她可要他抢婚,她未有表态。
那夜在南岭,小郡王诞下的那日,那个人儿又信誓旦旦地希望她能留下,她拒绝。
此后几多挽留,挽扬这个名字,且算作折柳,是留不下的。
否决了那么多次,大概此次是不得不否决。
而王挽扬此时此刻却在思忖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担忧去了南岭后怎么与韩毓交代,分明从前她亦是不赞成她与刘暇,而现在她却食言,要是两人相见就极为难堪了。
对韩毓的羞耻归羞耻,而面临的来自大齐与南岭的耻辱才是真的让人难堪。王挽扬却不愿将之记挂在心上,怪恼人的。
有一个词叫做委曲求全,可她虽有委屈,理智与情感上都是颇为乐意的,也是矛盾得很。
王挽扬只是觉得累了,再多的抗争都是无济于事。
王洛山自两年前截下灵瑾送来刘暇的信笺,半年前王挽扬出使南岭后,他终于想通,于是私底里便一直与南岭有所联系,为保全王家,连退路也一早就留好,明面上却否决王挽扬与刘暇的来往。因为他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儿,往好了说是越挫越勇,实际上不过是抗拒一切他人为她下定的决心罢了。尤其是王洛山说什么,她便忤逆什么,说白了就是正在长身体阶段的毛头小伙子性格。
在一些外人眼里王挽扬是个拎的清是非,有所谋略的女子,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她与寻常姑娘又有什么差别呢?对自己的事情向来都傻得很,根本难以做出抉择。
陆潭过来搭了把手,替王挽扬将兵器箱子拖了出去,马夫再将之搬到车上。这堆刀剑几番波折,现在又是要回到大夫府里,迟早要陪王挽扬一起再运回南岭的。
大概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落叶归根罢。
百姓只要有吃有喝,不会去忧虑在上位者为谁。但倘若高居皇位的人太过放浪不堪骄奢淫逸,自会有人吃饱了没事儿做要一举大计。
举大计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十有八九都会被当成乱臣贼子,一举歼灭。
刘暇借着王挽扬在愁岭边界被射下马一事儿,顺理成章地剿了一窝聚众闹事的猎匪。平白地被扣上了屎盆子,背了这个梁王设计埋下的黑锅,他们铁定是不乐意的。
幸存残留下来的几位猎匪,却是逮着机会,偷偷地溜入了宫中,举弓瞄准了这位传闻中暴戾恣睢纸醉金迷的帝王刘暇。
毕竟他们不接触朝政,因而不会懂得刘暇看似胡来却别有用心的几步棋,猎匪只管射杀就好。
刘暇身边的美人是素来不断的,只是自“灵珑”后,再无封妃,也不宠幸他人,比之富家子弟都要委屈自己。
人说陛下好美色这一点是像了昭王刘卉,不缺美人姬妾,但又难以瞧得上他人,是因为自己长得美便顾影自怜。
接过了美人儿递过来的小酒杯,刘暇浅酌一口:“药酒孤可不爱吃。”
那美人面色难堪,立即有其他姬妾斥了端酒之人:“陛下万福,又不是垂垂老矣,怎的需要养生?”
“奴婢想,药酒大补,亦是能延年益寿……” 而这位送酒的宫人本就是侯止舟医署的医女,低下了头,却找不到好的说辞。
刘暇听得脑仁儿疼,刘慕给他安在身边的美人,大抵都是胡乱闹腾之辈,好看是好看,若是闭上嘴就更棒了。
猎匪头目伺机向刘暇射出短箭,众美人却是树倒猢狲散,纷纷叫喊着扬袖跑开了,唯有那位医女留在原地挡下了那只箭。混乱之际侍卫赶来,将几位猎匪捉拿,却又被一人逃走。
有些惊魂未定的刘暇瞧了一眼医女手臂上被箭头划破,流了好些血,问:“方才怎么不跑?”
医女却是吓得连话都讲不出了。
是忘了躲藏罢。
“叫太医给她瞧瞧。”与张公公道。
而腿边梨花带雨哭着的美人是因迈不动几步方倒在身侧,还扯着刘暇的衣袖,试图以此撒娇,证明自己也是极为关心陛下安危的。
刘暇蹲下来,细细打量了这位美人儿一眼,侧耳捏了捏她荷叶边的领子,笑着说:“衣形不错,可惜料子太差了。”
美人一晃神,又是没听明白。
“陛下觉着,是用什么布料好呢?”泪痕未干,美人摸不着头脑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脱了最好。”刘暇起了身,跨过还在原地的美人,走开去了。
而这天夜里,掖庭的公公却是将这二位舍身救陛下的女子按吩咐记录到了后宫的名册上,被封了才人。
得知此事的百官感叹,宫里头如今可算是热闹了些。这与大齐将军的一定下来,刘暇亦是想着扩充后宫了。
最先来贺喜的自然是刘慕,毕竟是她送上来的人儿,被皇兄看中,自然是欣悦。
“清穗是个可人儿,受皇兄喜爱,刘慕也是面上有光。”
“县主妹妹你与孤之间还客气什么。”
“啊不客气,不必客气,皇兄你说的对。”刘慕是个什么样的脑子,近些日子相处下来,对刘暇带上的假面也看了个透彻,又怎会不知他的好声好气皆是装出来的。然而昨夜里一下子册封了两位才人,或许也是看在刘慕的面子上。
虽知封妃嫔什么的是在百官面前打马虎眼,刘暇亦是存了私心好让王挽扬嫁入南岭时不那么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若南岭的后宫仅有一位后妃,且这位后妃还是大齐人,她便少不了受非议。
刘暇不晓得王挽扬会不会对此颇为在意。
要知道从前的她,可是连腿都不让人多瞧一眼的,强烈地抵触那些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出自他人自发的同情与鄙夷。
意气风发时,巴不得万人空巷;累累弱丧家犬时,旁人轻轻的一句安慰都能成为剜刀。
“等王大人入了宫,可就有三位后妃了。”刘慕笑着说。
却绝口不提另一位早早地被打入冷宫的灵珑的死活,分明应该做贼心虚,却从来不收敛,不回避。
因三年之前,那丫头还是她掐断了气的呢。
刘慕望向自己的虎口,真也不晓得自己的手指会有这么大力气。
“还不如妹妹门客数的十分之一呢。”刘暇戏谑。
刘慕即便听此言不是很愉快,也还依旧笑着脸道:“门客什么的,亦是要管他们吃住,若是多养几个,我的俸禄也要赤字了。”
“看来你缺一位管账先生。”
“皇兄你说我可不可以从户部里挑一位呢?”
“都有赵吝之了还不够么?那年科考分明他珠算最准最迅速。”
“与当年大齐的赵潜比呢?”
“赵潜通律法,钻的是律法上的空子,恐是与算账精不精明无关罢。”
刘慕看着不怎么在她面前装糊涂的刘暇,想着他在梁王面前充做骄奢淫逸的模样,轻笑一声,“不管,我指名就要罗渊了。”
罗渊啊,是刘暇的人啊,两年前投靠顺了他。刘暇抬起了微微一垂的眼,说:“县主妹妹要,就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