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江南四季都有好风光。

他们坐了几日的船，终于到达临安。他们立即联系了临安的探子搜寻芥舟的下落，然而这芥舟在江湖之中亦是以行事隐秘著称，消息探子放出去数日却音信全无，二人在镜湖边的客栈里百无聊赖地等，期间徐潜时不时在城内各处打探，也毫无结果。

就在他们以为将成一场空时，却收到了探子鸽书，只有一句：

七五月临天水际，碧海有鉴草作舟。

简单的文字游戏，杜临声比徐潜更快反应过来，七月五日月上中天，他们如约候在镜湖边。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芥舟”。

那是一艘硕大无朋的画舫船，船体近十丈高，船上飞檐翘角，盘龙金柱，浮雕祥云栩栩如生，层层船屋错落有致，灯火通明，黑夜之中仿佛琼楼玉宇从天而降，无声而莫测。

他们站在渡口，不远处就可听见船上莺歌燕舞，娇笑声声。待这庞然大物带着潮水腥冷靠上岸来，船身上覆了一层滑腻青苔；船上的白衣仆放下镂梯，有人上船有人下船，渡口一时热闹无比。

他们被人流裹挟着上了船，之后发现船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广庭宫室，不见尽头，粉饰金琢，恍登极乐。

有眼尖的仆人认出他二人面生，上得前来相询，杜临声于是将玉玦交由那小仆，请他呈示于主人。不一会儿小仆匆匆地来回禀，说白景少主已在少庐上房中等候。

他二人相视一眼，随着小仆便往楼上走，一路分花穿柳，在宫阙一样的楼船内部蜿蜒穿行，直至来路都模糊，鼻间耳畔都是奇香异语，擦肩而过的娇娘眼眸碧绿，幽幽如猫。

在一间珍奇宝石琳琅满目的广室里，横一张金灿灿黄玉长榻，榻后的石屏风上大理石纹路似泼墨山水，松形山影惟妙惟肖。芥舟的主人正横卧在一床锦缎华绸中，手中一杆玳瑁烟斗，若无旁人地吞云吐雾。

意料外地，那是个非常年轻的人。

他一见来客，立即露出粲然笑脸，从从容容地自黄玉长榻上下来，到二人面前礼了礼：

“草民白景见过两位大人。”

“如何认得是大人？”徐潜耳尖。

那人滴溜溜转一转眼，挂几分笑意：

“接待的客人南来北往，自然认得。”

杜临声不想这人过分矜敏坏了事，便开门见山拿出玉玦，说要合玉。

白景恭敬地接过那白玉玦，看了看，忽道：

“恕小的多问，不知两位大人合玉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自有打算，不过不知白公子示意。”杜临声向他一拱手。

白景笑了笑，“这得听大人的，芥舟还盼能再有殊荣获得大人垂青。”

原来只是些场面话，杜临声随口应付了几句，便请白景引路前去合玉。

白景打量了他们一眼，道一句自然。随后打开了那大理石屏风后面的暗门，使着小仆在后方秉烛引路，他们从那一人宽的暗门里进去，暗道两侧是裱花墙纸，陡峭的木楼梯一阶阶下去；徐潜觉得他们一直在往下走，船上的人言笑语渐渐沉寂，愈发浓重的黑暗与潮湿层层袭来，手边的裱花墙纸开始发潮，散发出木料所有的霉味。

这艘巨船仿佛无底，而他们已经到了船的底部。

白景站在门前，手中是半块玉玦，门上的圆形锁上是严丝合缝的另一半玉玦。只见青年将手中玉玦放上去，分寸吻合之后，但听咔塔一声，裂玉在重合之后竟还原成了完整的一块，同时圆形石锁缓缓旋转，门渐渐打开——

多年以后徐潜回忆起那时门后所见，仍觉得不真实。

稀世罕见的宝石与珍珠如山一般堆积在那个不过七尺高的斗室里，周围摆满了瓷器、绫罗、还有一箱放的满满，甚至在颠簸中途掉落出来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