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噩梦(1 / 1)
噩梦,持续了近一个月,自二十六岁生日那天起。
总是被人步步紧追,逃不脱。
江煜城总搂着她,唤她的名字,越渐急切如同梦中之境,一声又一声。
每每,惊醒。
他暗自吁过一口长气,抚过汗湿发角,吻在额头,放缓声问得低沉:“做梦了?”
“煜城……”她紧紧搂住他的背,面孔埋在胸前,那种感觉太过真实,疼痛与惊慌无一不是,即使此时梦醒,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双唇印在发心,安抚:“别怕,我在,一直在。”
她无声流泪,浸湿他胸前。此时此刻,温暖怀抱,安全无虞。
无法形容梦中所见,连个真实的人影都没有,只一道男声,仿佛自天边到了近前,不进不退,始终不离。
难得晴天,冬日阳光,正好。
随着他走向酒店大门时,那种紧迫又无助的感觉还在。
已然过了预计的时间,宾客早已入席,迎宾的新人还站在台阶之上。
展笑意牵着江煜城快步向前,反被揽住,耳边提醒:“别急。”
陈竞快步迎过来,笑呵呵的,“别急别急,我这一个月都等了,不差这会儿,你能来就行了。”
展笑意看向仍守在门前的新娘子,连声催促:“快带她进去吧,这么冷的天跟着你受罪,你是不是傻?”
陈竞点头如捣蒜,故意小着声道:“得了吧,那是我活祖宗,她要等你,我有什么办法。打今儿起,我可真是上有老下有小了,全挂她一人身上。”
江煜城很是看不明白,职场如官场,哪儿有那么多的情分,这份感情到底打哪儿建起来的,真跟姐弟俩似的。就算曾经共事时展笑意对他甚至于他的女友多加照拂,也不至于好成这样。婚礼这么大的事,展笑意身体不适不能出席,一对新人就能干等一个月,肚子里还揣着孩子。
他也不明白,前几个月都没事人似的能吃能睡,怎么突然间夜夜噩梦,肚子越渐隆起,精神越来越差,吃不下睡不下,好不容易丰腴了些,短短一个月就又瘦回去。
难得今日开了胃,也难得新婚夫妇有心,特地给安排了一桌展笑意爱吃的,着实吃了不少。
夜半惊醒的人,吃饱就睡着了,吓得来敬酒的新娘子直唏嘘,是否几个月后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同桌的都是部门里的同事关系皆好,相继笑起来。
江煜城给了礼金,带着被笑声吵醒的老婆提前离席,一上车又睡着了。
这回听得真切,稳稳睡着的人突然就叫起来:“放开,你放开我……煜城,救我,煜城……”
并道停车的工夫,纠缠于梦境的展笑意胡乱扯着安全带,重复又重复只三个字——江煜城,眼泪不断涌出来湿了满脸。
江煜城快速解开安全带生怕她伤到自己,手被抓了一道指印,瞬间滴出血来。
不敢用力,勉强握住手腕,叫了几回都没用,挣扎得太厉害抱都抱不住。
展笑意不停地叫,哭到哽咽,如同被人扼住,呼吸困难,“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我不认识你。”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请你放开我,我真的……不是你的女人,放了我吧,求你。”
江煜城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头疼得像是几年前突如其来的那一瞬,说不上来的滋味,又酸又苦愤怒难言。搂住她的脑袋想要安抚,才刚覆到耳边就被指甲挠了一把,脸颊疼得如同被剑风扫过,湿凉凉的。
越挣扎,越收紧,别扭地探着身子将她纳入怀中,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无意识间伤到肚子。
展笑意逐渐安静下来,小小声地呜咽,话音中已然又是他,声声入耳的依赖眷恋,委屈得令人心疼。
她不说,他不问,沉默得如同来时路上,偶尔他看向她,彼此对望。
回程,她再不转开视线,盯了他一路,直至归家。
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凝视,像从未见过似的。
她一直知道他很好看,从小到大,旁人对他的夸赞都能把她的耳朵听出茧子了,可是在她心里好像从未正视过这件事。此时才似方知,是真的好看,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多了所谓的男人味道,难怪越来越被各方女性关注,甚至不在乎他已婚的事实。
尤其,他正当年。过了三十岁,怕是会更加抢手。
过了几日,江煜城状似随意地坐到她身旁,手臂搭上沙发半拢于肩头,笑得温和,“总看着我干嘛?”
“好看。”
回得又快又直白,傻愣愣的。
他笑着俯身,尚未触到发梢就感觉到她下意识的蜷缩,强抑着心底烦躁,仍是于额角印下一吻。
青梅竹马进而夫妻,太过了解,他的不快都不用看就能感受清晰。
展笑意回手抱住,窝进他怀里,蓦然放松。
许久,方道:“煜城,我怕。”
江煜城应了一声,轻缓地揉着肩头,“不用怕,有我。我能保护你,保护咱们的孩子。”
她蹭着胸口抱得愈紧,忽然扬头,“你相信我,我没有……没有和任何男人纠缠不清,我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可是我一睡着就会看到他……”
对望双眸尽是信任,一丝犹疑也无。沉吟片刻,问她:“什么样的男人?”
“很高。”她偏头枕在他肩上,回想当时情境,似乎乍然初见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压迫得她难以呼吸。
“嗯?”江煜城笑出声来,吓得她回过神,见他唇角真切笑意轻声地问:“像我这么高么?”
“嗯,像你这么高。”
“像我这么好看?”
努力扬起的脸颊染了些绯红,头点得不甚明显,隔了一会才说:“像你这么好看。”
她的样子太过认真,逗得他心情大好,用力搂了搂,止不住的笑,“那我们俩谁更好看。”
展笑意咀嚼着话中滋味,连疑问句都不是……她可不傻,撇了下嘴,坚定回道:“当然是你。”
江煜城放松地仰靠,回得随意:“你说一样,我不吃醋。”
说谎!
展笑意心想:我才不上你的当!
两人舒服地偎在沙发上,谁也没动。江煜城突然又问:“他找你干嘛?”
她更加挤过去,再开口又带了些明显的紧张,“他说叫我跟他回去,问我为什么到了时候不走,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嫁给你……煜城,他知道你,你认识他么?你朋友么?我不认识的?他是谁?”
他眯起眼动也不动,只有手指不断敲在她胳膊上,轻轻地说:“然后?”
“然后……他叫我去找他。”
胳膊上的手劲重了些,展笑意见他无恙仍是仰躺姿态,继续道:“他让我去天坛,说他在那儿等我,如果我不去……”
她突然顿住,他接口:“嗯……他就杀了我。”
她观察他神色变化,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反而笑得越发明显,她从未见过的笑,像嘲笑,又像自嘲,狂妄自大。
江煜城突然止了笑,问:“哪天?”
“冬至。”
果然!
他突然抱住她站起身,慢悠悠走回卧室,搂她入怀,柔声说道:“睡吧,不用怕,有我。”
梦得太久,像是成了真的。久悬的心倏地放松,难得睡了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