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印月（1 / 1）
严肃把结婚证递回去，“拿这个吓唬我？”
展笑意对他从来都直接，“对啊，我要请假，江煜城也要。”
“喜糖呢？”
“还没到那时候，你先把假批了。我是通知你，其实这事儿我自己也能搞定。”
“那你自己搞呗，找我干嘛？”严肃有点烦，换了个话题：“你先把外头那女人给我处理了。”
展笑意拉开门，看了眼坐在外面的三人，叫：“陈苗，进来。”
陈苗低着头走进来，聆听展助理的训话。
“给你们俩一机会，我要结婚了，跟江总，你们两个分别写篇文章，一定要生动要具体就像那天说的那样，还要更精彩，帮我和江总还有严先生洗洗白。谁写得好谁就回到原岗位去，写得不好的……继续。”说完，展笑意就走了，回到办公室又把这话对程颖说了一遍。
程颖当时就哭了，“展小姐，我错了，您辞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展笑意吃惊地说：“那怎么行，严先生当天就说过要用到死的，我怎么能这么干呢。你听话，好好写，你不是编辑么，我相信你的能力。我说过我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功夫比你们俩强，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安心地回家吧，我保证你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你要相信我。”
没过两天公司上下收到邮箱里的结婚声明，图文并茂。展笑意很满意，欢送了两位闲话达人回到原岗位，并且给二人分别发了个大红包和几箱子喜糖，要所有人员去找她们领。
严肃揶揄江煜城：“你老婆可真够狠的，这两姑娘的脸全没了，以后怎么混。”
江煜城没理他，临走时丢下一句：“谢谢你的假期。”
结婚这件事最高兴的是江立阳，一边感叹老伴没福气没能等到这天，一边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展笑意不停说话，说着说着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余秋荻和江惠平小心地扶住盖好毯子，示意两个人可以走了。江煜城坐在旁边看了好久，拉着难掩心酸的展笑意离开。
嘴欠的严肃其实很够意思，除了固定的婚假时间多批了半个月。几乎将四年青春全部奉献给公司的展笑意难得放长假，竟然不知如何安排才好。
江煜城从早到晚观察了她三天，每天一睁眼就会打仗似地洗漱打扮，突然反应过来不用上班又倒回床上，除了吃饭睡觉三不五时地拿起手机去翻邮箱，完全没有休息的认知。甚至有一天她起晚了，对他发脾气：“都怪你，自打和你在一起，我就几乎每天都在努力不迟到。”
他故作无辜状，“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迟到过。”
“就是你！”她戳着胸膛连声斥责：“你每天都不让我睡觉，每一天，我总是睡不醒，即使人到了公司，脑子还睡在家里。”
他搂住她躺回去，“那说明缺觉，多睡两天就好了，睡吧。”
展笑意恨啊，看似硬骨头的男人耍起赖来……活像团软棉花，她硬他就软，太可气了。
江煜城也恨，老婆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他的心情从大好变成不太好，直至郁闷，他觉得她可能患上了结婚恐惧症，越来越严重。
他决定带她去散心。
车沿着高速一路开，看哪儿顺眼就去哪儿。
没几天展笑意放松下来，开始自己制定下一站的计划，两人由北向南几乎玩了个遍。回程的时候特地又在杭州逗留了两天，租了条船夜游湖上，去看三潭印月。
前些日子去的时候是白天，他给她讲过，何时建的，何时修过，还有一些坊间传说，她觉得挺有意思，想在晚上再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印月。天气不好，赶上阴天，夜里下起雨来，在乍暖还寒的三月。江煜城用外衣裹着她靠于亭中，凉风习习，暗黑水面漾起一层层波纹，轻轻拍岸的涛声不断回响。
展笑意枕着他的肩静默许久，问，“后来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
江煜城挑眉看她，知道是问上回未尽的故事，沉思着回想，淡淡说道：“修好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一直忙于朝政，从未带她离过京，不是宫里就是园子，直到她不在了，都没来看过一眼。”
展笑意长长地哦了一声，叹息：“也是，做皇帝怪不容易的，朝政都忙不完，觉都没得睡，哪儿有闲工夫跑出来玩，不像咱俩。”
江煜城审视着她，幽幽地问：“你不怨他？”
“我？我干嘛怨他，负的又不是我。”展笑意扬着头乐，见他神色异样忙又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在其位谋其政，他是皇帝就该做皇帝该做的事，至于他的女人肯定心里也明白，人嘛总要现实一点儿，梦想可以有，但不能太矫情。更何况皇帝的女人那么多，他的心里还能有她已经很难得了，虽然没能兑现承诺带她来此，到底也是为她修了一回，很够意思了，彼此有心就好。”
江煜城望向湖心，又轻又缓地说：“也许吧。”
她看清他眼底的失落，拥紧外衣偎得更近，故作轻松地说：“你说的真的是雍和宫那位么？怎么听着不像啊，除了成天忙啊忙的比较像，怎么看不出还是个这么长情的主儿啊，逗我呢？”
“说了是传说，我哪儿知道。”
她头回发现他如此落寞，即使两人最难堪的时候也不曾见过。无奈之下，顺着他继续，“换作是你呢？你会怎样？不管不顾带她来这儿？还是也像那皇帝似的顾着天下苍生。”
江煜城搂紧她，唇角动了动。
她等了许久，片字未回。她觉得自己都被他带入到那种情境当中去了，心里沉淀淀的。
“人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在那种环境中每个人都是，要争很多东西，也放弃很多，必要的时候还要牺牲很多，牺牲爱的女人，也牺牲自己。”
“你……”她怔了一瞬，犹豫着说：“煜城，你觉得他爱她么？帝王唉，在那种时代会爱上一个女人？电视剧么？”
他突然吻住她，紧紧箍在双臂间，“爱，他爱她，就像我爱你，不会有人知道我有多爱你，大哥不会，二哥不会，你哥也不会，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能给你的全部都给你，曾经欠你的全都补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这一世我再不欠你，再不为任何人，我只为你。”
他说得太快，太重，她听得心惊，又心动。
情话，原来这么好听。
天将亮时，雨停了，一轮红日隐现于湖光山水后。
她搂着他半睡半醒，声音都变得软腻腻的，“煜城，等咱回去就去找多吉，他现在都成住持了。我要好好地去看看，看看你口中的这位雍正帝曾经住过的地方。当年还小，光顾着在里面疯玩了。”
他拍着她的背忍不住笑，“你不是去过了，上回消失了三天，住哪儿？”
“原来你知道啊？”展笑意猛地睁开眼，“柳曳告诉你的？亏我那么信她。”
“不是她。”江煜城扶着她站起，望了眼三座古塔，挽着手走向岸边，“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哪怕下辈子，我也能找到你。”
展笑意乐不可支，踮着脚吻他，“那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下辈子记得找我，不过……你要是对我不好，我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下辈子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好。”他勾住她的尾指压了一个印，转眼间套了枚戒指于无名指，日光下红亮亮的晶莹剔透。
泪，猝不及防，像是落在他心里。风起，干了，也就散了。
一尾小船缓缓划于湖面，渐行渐远。
有些承诺，难免迟到，幸好她还在身畔。
有些风景，不必再见，已于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