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暂别（1 / 1）
江煜城接过戒指，才刚套入指尖，展笑意收回手背在身后，连带戒指攥入掌心。
“等你回来再戴。”
“我明年就回来。”
“明年再说。”
他搂她入怀，小声地逗：“我要是不回来，你去绑我回来。”
她扭过头，“我不，你不回来，我就换人。”
他笑，圈紧手臂，脸颊磨蹭着她的头发，低语：“你是我的。”
一整晚，展笑意的耳边都是这一句，不知是他说得太多，还是她已听不进其它，始终萦绕耳际，挥之不去。
两人偎在一起，一猫一狗睡得香甜，呼噜声轻缓地响，显得异常的静。
她枕着他的肩，问：“明儿几点？”
“下午。”
她摸着手边的猫，像怕吵醒似的，轻轻地说：“睡吧。”
他仰头看向突然站起的她，握住手掌，她弯下腰说：“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展笑意辗转反侧，抱着他去年送的超大玩具熊，把戒指努力地套在毛绒绒的耳朵尖，取下来，套在毛绒绒的爪子尖，取下，反复，最后干脆埋在枕下，只觉闷得难以呼吸。
江煜城听见她从房间走出来，听见水流声，听见她关灯。旋开床头小灯时，房门悄悄推开一道缝隙，硕大得几乎挡住她的熊挤在门缝间。
他坐起来，问：“怎么了？”
她不作声，将熊摆在床头，爬上去躺在旁边，扬头看他，揪住衣角。
“怎么了？”他又问，稳稳坐着，看她。
她低下头，攥紧手指又松开，反复数次，突然离了枕头翻身坐到他腿上，可怜兮兮地说：“你没吻我。”
江煜城闭上眼，睁开时扶住偎到胸前的纤细肩头，往后推，定住，过了很久才开口：“你躺回去，乖。”
她吻上去，覆在他唇上。
她的脑袋嗡嗡响，仍能听见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响，舌尖才刚触到双唇间，被他握住肩膀，生疼。
“展笑意，你知道自己在干嘛么？”
她连眼都没睁，舔在他嘴角咬了一下，洗漱后的清香气息，喃喃地说：“知道。”
“要命。”江煜城生气了，双手移到她腰后用力摁回自己身上，咬着牙问：“真的知道？”
她慌得指尖都在抖，仍是捏住他的扣子努力地解，咬着唇颤出两个字：“知道。”
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江煜城被自己打败了。他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理智都快抛到九霄云外，还能想到这么富有哲理性的一句话。偎在身上的人从未有过的固执，似曾相识。过去，现在，两张面孔，在他脑海，在他眼前逐渐重叠成一个。彼年，他欣然接受，此时，说不想是骗人的，做梦都想，但，即使早已被撩拨得剑拔弩张，仍是克制，努力，再努力。
偏有人不领情，不允许。
“展笑意！”
他几乎吼出来，尽是无奈。她惊得停住动作，手指抖在睡衣领口，一颤一颤地触在锁骨间，冰凉指尖，热烫皮肤。
他的手推在她身上，该要收回，却定在那里牢牢握住，掌心轻易感受到心跳。
总是清澈的眼神在昏黄灯光下，变幻，蓦地合上，身体抖了一下。江煜城顺势抽过被子将她裹住，摁在身旁。
“你……”展笑意变得瑟缩，揪住被角望着他，听见极长的叹气声，手伸向空气中慢慢探过去，被他握在掌中。
“别闹。”
“我没闹。”申辩，理直气壮。
“你想干什么？”说完，他觉得自己问得毫无意义，闭眼躺下。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他连带被子一起压制住。
“展笑意，你会后悔的。”他在咬牙，近在眼前，呼吸可闻。
“江煜城……我现在就后悔了！”
事实证明，后悔的人不是她。
不是摁不住，却在这个时候有些摁不住自己。她流着泪挣扎，用力推他，手脚并用，杀伤力很大，非常大。他不疼，又全身都疼。
泪不断夺出眼眶，他用力搂紧。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项，眼泪湿凉凉地伴着温热呼吸，不断扰着他几乎唤回的意志，直到她咬在上面，彻底溃败。
吻上，才真的相信了那句冲动是魔鬼，看看，在现代社会都学了些什么，他很气恼。
空调很凉，却热得要死。
展笑意听见他扯掉了衣扣，又来拉扯缠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猛地僵住。手指才刚触到肌肤，急叫溢出唇边，回荡在他耳中——“煜城！”
他定住，既轻且慢地将手向上推，惊得她又喘出一声，被他堵住。
展笑意只觉要晕过去，缠在他颈后的手臂失了力气，徒然攀附，连呼吸都不属于自己。她不怕，却忍不住颤抖，被他紧紧抱着，止不住。
相抵的唇间嗓音低沉：“怕？”
她摇头，指尖点在他眉下，抹掉一滴汗，看了好久才喃喃地说：“我怕你不回来，怕你走了……不回来。”
他的心就疼起来，像是被她牢牢钳住用力撕扯，不停地说：“我回来，你在这儿，我一定回来。我错了，我该带你一起走，你和我一起去，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能。”
“我相信你，我哪儿也不去，我等你回来。”
他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在额头印下一吻。
展笑意不解地望着他，“你……不要……我？”
江煜城一愣，拉她搂在胸前，不停揉着脑后柔软发丝小声安抚，“要，不是现在。”
“为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说给她听，简单又复杂，愈是珍惜愈珍惜。
“我要你，我要娶你，要跟你过一辈子，这个时间不对。我也会怕，我怕，我怕万一，怕那个万一出现的时候，你会像柳曳那样，我不允许。你还小，我就更怕，怕去替你签字的那个男人不是我，我不允许。”
“不会的！如果真的那样，我不会像柳曳一样，我和她的情况不一样，我不会不要你的孩子，不会。”
她就那样看着他，坚定地看着。
他相信，却不能。
“笑意，你等我，我会回来娶你，要你，你是我的。”
她靠在他胸前能听清心跳，一下又一下。她想告诉他，她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即使在他心里可能自己还小，还是个孩子，但是此时此刻他提到了，她的脑子里就真的冒出一个想法，想要和他生一个孩子，即使一瞬，仍是确信。
蜜语在夜晚说出口，思念在凌晨更浓厚，如果可以，让时间静止，只要这一秒。
江煜城醒来时，怀中的人仍在熟睡，怕吵醒又忍不住在额上轻轻地吻，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拿了衣物走出去。
展笑意睁开眼睛，看着那道被他小心带上的房门，拥紧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洗澡，出门遛狗，小声地跟猫和狗说话，喂食，开门，关门。听得一清二楚，将自己埋起来。
就这么走了，连句话都没说，更没准备让她去送。
家里空荡荡的，像自己一样。她与镜中的自己对望，被他抱过，吻过，细细抚过的自己，除了随处可见的印记，什么也没留下。
只把她给留下了。
机场，通关口。
江建平夫妇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与送行的人们道别。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气氛很好。
余秋荻推身旁长子，眼神示意，邱洛忙替丈夫开了口：“煜城，笑意呢？你跟她约了几点？”
江煜城摇头，忽然定住，看见人群中的身影。他走过去，加快脚步，一把抱住仍在四处找寻的展笑意。
熟悉的怀抱令人安心，即使将要分离。
展笑意自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简单的铂金素圈，衬得她指间的宝石更是红亮耀眼。
“我没有时间，找不到相似的，也买不起。这个，给你。”说完，抓起他的手便往上套，有些紧，她很懊恼。
他自中指取下套了一半的戒指，递还给她，点了点无名指。展笑意一咬牙，顺着指骨往上推，刚刚好。他将戴了戒指的手展示给她，笑：“今年的生日礼物？”
她否认：“这是刚刚买的，礼物……被你拒绝了。”
他恍然大悟般，仍是笑着凑得更近，“早知道我就接受了，你该提示我一下。”
她低下头，只觉连脖子都热，被他拥回怀中，耳畔低语：“明年生日，我回来收。”
广播中开始催促登机，展笑意听得清楚，顾不得面上烧得正热，急急抬眼。
“等我。”他抱着她，嘴上说着分别前的话，身形未动。
她的手伸到颈后拉低他的头，踮着脚吻上去，四目相对。他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相同不舍。分开时，听见她说：“再见，我的江煜城。”
这一句，在他心里回响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忘了，她曾经这样承认过他的存在，承认——他是她的江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