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礼物（1 / 1）
展笑意生日这天，江煜城到处找不到人，手机打到几乎没电，她的声音才从听筒传来。
他不生气了，此时也不再着急，随便进了家店吃午饭，只一口味同嚼蜡，放下钱便走。
抵达地坛时，时针刚好指向一点，公园里没什么人。转了半圈找到电话里说好的地方，却没见到展笑意。满地的银杏叶铺成金黄色的路，两旁的古木枝叶随风轻舞，摇摇欲坠。
太阳很好，初冬难见的晴天。
四五个女孩子正在照相，年轻又漂亮，身姿窈窕，换了几身衣服与装扮，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工作人员在旁边围来转去地忙碌。
严肃坐在树后的太阳椅上和造型师说话，看到江煜城远远走过来，只当未见，继续聊天：“展笑意呢？”
“里面换衣服。”白也靠在椅背上，也看到江煜城，视线对了下，冲严肃说：“那男孩不错。”
严肃翘起脚搭在腿上，仰面望天，抬起手却没见着预期中的大片阳光，左右透着枝叶缝隙找了会太阳，突然眯起眼，“Shit。”
“幼稚。”白也敲着他的椅子扶手，提醒：“你犯了众怒，情圣。知道么？就这么会儿工夫，从你的小Model出现直至此时此刻，那几位小姑奶奶不知咒了多少回。”
“说什么？”严肃眼都没睁，笑已勾在眼角唇边。
“还能什么，无非是‘哟……这小姑娘几岁啊，不是还没初中毕业吧’，‘瞧，你的腰线能顶她胸线了’，‘我呸，她有胸么？’‘你别这样，平胸也是胸啊。’‘平胸还当什么Model？’‘你懂什么，Kate Moss就是平胸，人家可是超模。’”白也清了清嗓子，挥手像在扫苍蝇，再开口时回复男声，隐着笑说：“大概就这意思吧，你自个儿体会。”
严肃直乐，吹着口哨一巴掌拍在他胸前，“你丫学得真像。”
“客气，你丫这北京话学得也挺地道。”
严肃很骄傲，瞅了眼换衣帘，问：“说正经的，我这眼光不错吧。”
“把‘吧’去了，这回正经不错，一会儿出来，保准让那些小姑奶奶们把话给吃回去。不过，这小丫头可是够矮够瘦的，省我不少布料。”
“你们这帮人，落伍，现在不流行傻大个了，你弄个小巧玲珑的多贴近生活啊。”
白也斜瞅着他点了支烟，翘起二郎腿晃啊晃的，“是你的口味变了吧。”
严肃没回话，两人一起看向展笑意，手里提着双高跟鞋站在银杏叶上，光着脚。一件未及膝盖的连身小旗袍，白底青花，剪裁修身又简单，不肥不瘦恰恰包裹着玲珑曲线。
白也抄起挂在椅背的相机摁了一张，梳得光滑齐整的小包包头束在脑后未加修饰，上了妆的侧脸精致得像个中国版芭比娃娃，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忽闪着，微风一起，枝摇叶摆，阳光一束束投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眼睛异常清亮。
“你这回还真是捡到宝了。”白也自椅中站起来，像是在和相机说情话。
严肃的脚踹在他腿后，人却偎在椅中不动，看了眼不远处的江煜城，笑：“你准备重操旧业了？”
“没，你不懂。我给你举一例子啊，好比你看见一漂亮姑娘想睡，哥们儿就想给她捯饬得更漂亮，拍两张。这就叫境界。”
“滚你的境界吧，我又没睡你，瞧给你酸的。”说完，摆手叫来身后站的助理抬了张椅子送去给江煜城，也不看他，跟换了装准备离开的几个女孩子打招呼，满面笑容。
白也笑得毫不掩饰，包括他的夸赞，“唉，不是我说，你这双火眼金睛啊，见得多果然有用，小姑奶奶们，你们可是看走眼啦。”
几个女孩扭过脸不搭理他，手牵手地走了。
严肃见他认真地握着相机，仍是以手在自己眼角比划了下，毫不谦虚，“尺子，这就叫专业。”
正式拍时，展笑意表现得并不好，摄影师急得直挠头，见她一直赔着笑抱歉，忍着冷始终坚持，也苛责不出，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老板，赶忙挥手，“先休息一会吧……”
话还没说完，被突然走近的江煜城打断：“给我。”
愣住的瞬间，相机已转了手，江煜城冲着傻站在几步外的展笑意说：“生日快乐。”
她唇角一动，笑了。
摄影师翻看照片，抬头说了声谢谢，发现人早没了踪影。
展笑意换回自己的衣服，才发现附近没处洗脸，无奈地任江煜城整理着围巾帽子。
白也和严肃一起走过来，怨念似地说：“你这么嫌弃的样子，我还挺伤心的。”
她忙摇着手解释：“没有，我不是……我……不习惯。”
“不用这么紧张，我逗你的，放心，我用的都是好东西，不会对你的皮肤有什么伤害，而且化得也淡，不会出去吓到人。”
展笑意忙应了声好，没再说话。江煜城问严肃：“还有事么？”
严肃像是在想，挺认真地从大衣内袋拿了个红包递给展笑意：“开工利是……等等。”转身走向不停收拾的工作人员，不一会提了个袋子回来，问：“你生日？”
展笑意愣了下，点头，想起什么看着他说：“你是不是从来不看合同细则？一个字都不看？”
“有问题？”
“没有。”
严肃将袋子塞到她手里，挺开心的样子，“借花献佛，生日快乐。”
她看清里面的旗袍，忙递回去：“谢谢，我不需要。”空了半秒，补充：“你记得付我工钱就行，合同第一项2，第三项6、7，清楚写明金额、时间以及方式。还有，请你一定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下我们签的合同，里面有我加的几条，你可是签字确认过的，希望别出什么问题，不然，你和我都会很麻烦。”
严肃听她说完，点头应允：“好，我知道了，衣服你拿着，我留着没有用，而且……这是白也出品，你转个手能卖不少钱。”
展笑意从他看到另一张脸，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被侮辱后的愤然与无奈，忙攥紧袋子收回去，向白也轻快说道：“谢谢，等卖了好价钱给你打醒儿。”说完，勾着江煜城的胳膊就走。
白也嘿了一声，扭头冲着她的背影吸凉气，直着嗓子叫过去：“把这男孩签给我，哥哥再送你几身，不抽成。”
展笑意脚下不停摆了摆手，却看着江煜城直乐：“把你卖了怎么样？看起来行情还不错。”
江煜城脸色不好，她发现了，忙敛住笑，手悄悄地往后抽，突然就大头朝下地被扛到肩上，双手乱抓几把拽住他后背衣服，死死攥住。
走得并不远，还能看到严肃的脸，以及白也，不掩惊讶也不掩笑容，还用相机拍了几张。
展笑意气得直蹬，想叫，胃被顶得难受，咬牙喊疼，屁股上啪地一响，安静的林荫道中异常清晰，伴着他一步步踩在满地树叶上的沙沙声。
和胃里的翻腾相比，她倒没觉得被拍的位置有多疼，只是——奇耻大辱！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打过她，他是第一个，还……还打在……展笑意觉得没脸见人了，眼前一晃一晃的，两条长腿走得忒快，被踩过的银杏叶一点自尊都没有。
江煜城脚步不停，见她没了动静不哭不闹，掂了一下，依然如此，头一偏咬在她腿上。隔着牛仔裤，仍是疼得她叫了一声，拳头捶向后背，摇晃间反似敲打，最后，牙一咬心一横，伸直了手臂用力拍下去，报仇雪恨！
打完以后，自己反倒愣住，掩耳盗铃地闭着眼，由他抗着。
江煜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板着的脸缓和些许，抱着她的腿收紧手臂，说：“二选一，打你……”
“二。”她喊。
他站定，手松了些，却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吻我。”
血液倒冲到头部，展笑意努力想翻上去，颓然放弃，无力的满是委屈，“你都已经打过了，还咬了一口呢。”
江煜城发现自己拿她没有办法，她哭，自己的心就软了，她讨好，亦然。过去的过去，想起来太过遥远，好像不是这样，即使他的心再疼，仍然可以强迫自己对她凶对她狠，同时也对自己，如今不得不承认，换了个身份换了个人，也许……这颗心比较软。
展笑意早就饿了，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水米未进，对着满桌子的菜头都没抬过，连吃了两碗饭才稍停了筷子，透过水杯看对面的人，笑得眼睛半眯起来。
“笑什么？”他问。
“吃饱了当然开心。”
“我还以为你中场休息。”
她点头，“一会儿等我歇得差不多了，想着开哨。”
“吃成这样，那条裙子还能塞进去吗？”
“当然，我还要给林若黎看看呢。”
“她穿不了。”江煜城看着她的脸，暖融融的灯光下轮廓变得更加柔和，白也说得对，妆的确很淡，一眼看过去整张小脸上仿佛只有那对眼睛，其它都忽略。此时正看向他，眨啊眨的，睫毛的阴影长长的投在眼下，衬得黑白分明更为晶亮。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展笑意问他：“我的礼物呢？”
江煜城反问：“你几点出的门？”
她沉吟，据实以告：“七点。”
“你不知道我会找你？”
“我忘了……对不起。”
他搂她在身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看了眼路，低下头默不作声，跟着挪动双脚。
站在一所公寓似的房子里，不等展笑意好奇，一只金毛小奶狗摇着尾巴蹿到脚边，不停磨蹭。她蹲下身开心地抚摸，仰头问他：“谁的？真可爱。”
“你的。”
“我？”展笑意吃惊地盯着狗，看他，再看狗，用额头去顶狗脑袋，“谢谢，这个礼物我喜欢。”
“喜欢就好。”他拉着她站起来坐到客厅的沙发，双臂一圈将她围在胸前。
她抱着狗，全神贯注。又逗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带难色地说：“可是我要住校，养在哪儿？这儿？”
江煜城领她走到一扇门前，推开，卧室里一应俱全，连她的猫都在床上，还有她的那些毛绒玩具，多半是他送的。
她抱着狗走进去，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最后停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