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兄弟（1 / 1）
展笑意从卫生间回来，老远就发现情况不对，几张陌生面孔围在桌旁，并不友善。
慢慢走近听到几句，直接坐向隔壁桌，同行跟来的两个年轻男孩子忙悄悄地推了碗筷过去，支着耳朵认真地听。
兄弟四人不理不睬，自顾吃饭喝酒，推杯换盏。
站在一旁的人恼起来，踹向椅子，大喝一声。
正是年里，客人并不多，三两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坐在不远处，见势纷纷叫着服务员结账。
展笑言放下酒杯站起身，看向面色不善的陈常远，客气让道：“您坐？”
正在气头的人明显愣住，摇头，上下扫量他一身的制服，挺拔地站在身边高了近半头，没说话。
“那我坐了。”说罢，展笑言又坐回去，拿起筷子继续吃。
陆瑾瑜笑了一声，酒杯刚要碰过来，被恼羞成怒的陈常远拍着桌子打断：“陆瑾瑜，你别欺人太甚，不就是个破律师吗？请你辩护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我哥往号子里送，你疯了吧！”
说了半天，没有人理。服务员想劝他们出去，又怕惹事上身，远远看着，窃窃私语。
同行三人围在陆瑾瑜身旁，其中一个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邻桌男孩嚯地站起来，被展笑意拽回去瞪了一眼，朝服务员喊：“结账。”
愤怒的人又叫起来：“你当我们不知道？在你们这个圈子，你敢这么干，以后都不会有人找你打官司了。”
陆瑾瑜头都没回，笑得鄙视：“你是不是真的不懂？你哥的案子放到哪儿也全身而退不了，能找到我是他的运气，我还真能帮他脱罪，但我不乐意，明白么？再者说，我们这个圈子，你懂么？老子不做律师还能当法官呢，知道么？还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就帮你哥庆幸吧，换了我做他那案子的法官，我直接判死他，他还能跑？早就投胎去了。”
陈常远气得直抖，指着他怒道：“你，你就是欠教训。”
“凭你？”陆瑾瑜歪头瞟了眼指在近前的手指头，摇头，“回去做你的生意吧，这种事儿不适合你。”
陈常远突然转身向外走，踱了两步又旋回来，三个人忙跟前跟后地大声叫嚣：“已经去叫人了，一会儿就来。”
几人踱着步子返回来时，展笑意快步走出门。众人转眼去看，见那两个小司机也跟着她出去了。
陈常远二话不说，随手自桌上抓了个碟子直接扔进铜火锅，立时汤水四溅到桌子各处。兄弟四人眼看着，谁也没动，皆是皱眉。
展笑言站起身抬脚便踹，两三步迈过去拉起翻在地上的陈常远又是一拳，站在一旁的三人反应过来围上去，没几下皆被撂倒在地，叽歪着被陆瑾瑜伸长了腿踢了一脚，忍着不敢再吱声。
趴在地上的人仍是嘴硬：“你敢打我！我要告你，你……你……打人民群众，我告死你。”
展笑言拿出电话直接拨了110，挂断后蹲在他身旁，敲着脑袋说：“帮你报警了，一会儿警察叔叔就来。你们刚才说……叫了多少人？要不要跟警察比比谁快？”
江显城看向身旁兄弟，低着声说：“笑言这股子邪火，还是冲你吧。”
江煜城没应声，将酒杯倒满，递向坐回椅中的展笑言。
火锅是吃不成了，哥四个也不换桌，仍坐在那儿继续喝酒，没说两句，大门外传来声响。
服务员凑过来苦着脸央求：“几位，我们就是个打工的，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高抬贵手。”
陆瑾瑜掏出钱夹，小伙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顿您也没吃爽快，钱我们不收，真不收，赶明儿您几位再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呼。”
陆瑾瑜把钱敲在桌上，看着门外，问：“边上那桌的结了么？”
“结了结了，那位小姑娘给了钱的。”
四人走到门口，看清外面站满的人，别说，还真是颇具气势，来时尚还冷清的街道霎时热闹起来。
江显城松了松领口，边解袖子边问：“里头那人还能走吗？”
展笑言挑眉，“我没怎么他，你是大夫，问我？”
江煜城左右扫了一圈，没有展笑意的身影，只见刚才离开的两个男孩子远远地快速跑过来，便把手中提的外套递向身后探头探脑的服务员，脱了大衣一并丢过去。
陆瑾瑜捏着指骨，笑得如常，“哥哥今儿对不住你们仨了，一块儿练练吧，回头再请你们吃顿大的。”
警察来得并不算慢，只是打得太快，而且街道不宽，停了两辆卡车堵在路口，警车开不进来，步行过来时，直接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接警电话分明说是有人寻衅滋事，谁也没说这么大阵仗，几十名整齐划一的高壮男人杵在饭馆门口。里面或躺或坐或站情况各异，数十人。
过年值班的小警察独自前来，有些不知所措，抹了把脑门硬着头皮穿过人墙，看了半天才迈向店门。
陆瑾瑜递过名片，解释了情况，见他只一人做着笔录，问：“就你自己？”
“对。”小民警边写边点头，认真记录。
陆瑾瑜转回去看陈常远，啧了一声蹲在旁边，“你想进去么？”
“不想。”
“那就老实点，你哥还没找着呢，你要再敢咬着我不放，我就和警察说你是陈常永。”
陈常远猛地抬头，疼得直咧嘴，怒瞪。
陆瑾瑜拿着手套甩在他头上，“不服气？上法庭你赢不了我，打架你也不灵，正的邪的哪也玩不过我，还好意思跟我这儿瞎晃悠，丢不丢人。”说完，起身走回去，从民警犹在记录的本子上扯下纸页，撕掉，拍着他的背笑呵呵地说：“辛苦了，警察同志，过年好。”
小民警呆在当场，反应过来时早没了人影。出门再看，清静得如同前几日，街道畅通。
四人先后走到车前，司机早已跑过去分别开了门。躺在后座的展笑意惊得坐起，揉着眼睛看外面情况，连忙钻出来。江煜城走近，抖开外套帮她穿上。
“你这心可真是够大的，我们都打成那样了，你还能睡得着。”陆瑾瑜假意哼了一声，笑着坐进后排，抬臂撑在脑后，闭目养神。
展笑意上前几步，趴在车门边看他，声音轻悄悄的，“我不是叫人了吗？虽说相信你们没有问题，但也不能真的不管，是不是？去了反倒给你们添麻烦，我是有自知之明。”
陆瑾瑜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谢了。”
“别，自家哥哥，多见外。”展笑意坐上去、关门、叫人上来开车一气呵成，对外面犹自站着的三位视而不见，也闭上眼睛仰靠着。
陆瑾瑜半眯着眼瞅她，笑得了然，“你跑我这儿躲清静，能躲一辈子？”
“躲一时风平浪静，你没看我哥那样儿，怕怕。”展笑意说着，拍了拍胸口就真的缩起来，将外套裹紧抱住自己。
“我还当你不怕。”陆瑾瑜拍拍她的头顶，仍是半仰回去。
她回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车，立时又转回去坐好，叹气：“今儿也算是帮你一个小忙，大哥可别见死不救。”
“我？”陆瑾瑜摇头：“你就欺负你哥吧，他能怎么你，就是真把老四给打了，也不能怎么你，你装什么傻。”说着，突然就坐直了正色看她：“丫头，你可别是为了自个儿脱身，故意把哥哥们往火坑里推，还管推不管埋。今儿个回去谁都清楚，老爷子那儿善不了，你可是把你亲哥都给豁出去了。”
“呸，还能更没良心吗？啊？哥！都这会儿了跟我说什么亲不亲的，你的良心呢？就跟我对你们不好似的，可都是当亲哥疼的，哼。”展笑意一掌拍在胸口，见他眉头皱起来，忙凑过去摸了摸，小心地问：“伤着了？真是，你们就不能多等会儿，哪儿就那么大的气性，我不是都去叫人了吗。你们男人可真是……疼不疼？还有别的地儿伤着么？你说，这要是回去，怎么跟大嫂交代。”
“行了，留着劲关心笑言去吧，反正他也好哄。亲不亲的大家心里有数，说多了没用。”陆瑾瑜半开玩笑地推开她，才闭了眼睛忙又睁开，难得认真地叮嘱：“你可别光顾着你哥，男人的心眼小得很，知道么？”
展笑意的脸渐渐热起来，看向车外又转回来，最后哎哟几声靠到他肩上，“大哥……”
“嗯，这样就行了，你哥也吃这套，老四嘛……你问问他伤到哪儿，大不了帮他上上药，实在不行，让他再亲亲你就行了。”
“啪”的一声脆响拍在腿上，陆瑾瑜咬牙瞪她，“至于嘛？嗯？我又没让你亲他。”
展笑意的脸一直红到耳朵，反瞪回去，“有区别么？为老不尊！”
“当然有，小丫头，你懂我懂？也就是我，搁谁也不能对你这么好。”
彼车，一路无话。
江煜城心里始终是临上车前江显城凑在他耳边悄声说的那句：“笑言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你也甭往心里去。展叔要是在，你的打早挨上了。”
车子驶进大院门没一会儿，陆瑾瑜示意停在路边，把大衣等物往车上一扔，吩咐：“悄悄地回，明白？”
小司机连连点头，笑嘻嘻的，“放心。”
“滚吧。”陆瑾瑜甩上车门，搓着双手呵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操场，“跑几圈。”
江显城摸索着他胸口摁了几下，笑得放松，“少说两句，多活几年。”
陆瑾瑜反手拍回去，“蒙古大夫。”
虽已入春，仍是寒凉。
四人绕着跑道一圈圈地跑。
日暮时分，大操场上静得只余斜阳，风吹得和缓。展笑意坐在空地上看着剪影似的几道身影，跑回家。
江立阳正在沙发上抽烟看报，头都没抬。
展笑意蹲在一旁，腿都酸了，干脆坐在地毯上，抱住他的腿，“爷爷，天黑了。”
“天黑就回家，小时候就教你们了，现在不懂？”
“爷爷？”展笑意仰头看他，烟雾迷蒙，愣了好半晌，才笑着爬起来搂住老头子猛地亲了一口。正要往外跑，被叫住，听见江立阳问：“谁让他们去跑的？”
展笑意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无奈摊手，“大哥？或者……他们四个吃饱了撑的吧。”
“自作聪明。”江立阳嗤笑一声，低头继续看报。
在她快要出门时，又听见他的声音，“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