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好长一夜（1 / 1）
今日早朝散后又过了些时候，陛下又下了道圣旨给平波王，说是让平波王每日进宫，汇报下朝堂之上的事，皇上也好指点一二，以免平波王初次担任摄政王只职，有生疏之处误了大事。也还让顾烟罗侍疾，平波王进宫也看了女儿。又让启煜太子顾灵均随着平波王学些治事之道，有空便向平波王请教请教，顺便又赐给了太子些许珠子金子等等什物。
平波王跪着接旨了，表面恭恭敬敬心里可是冷笑不停。想必是那年少的太子殿下的眼泪把朗坤宫给淹了吧，这才有这第二道旨意。不过他倒无所谓，既是请教，抉择之权始终还是在平波王自己手里，倒是如今这大好机会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定当扫清对立党羽，尤其是那不知好歹的延庆侯。
只是，这平波王的心里像是有心事，有些想不开。他翻来覆去琢磨着顾烟罗的那句话，毕竟是亲生女儿，平波王知道这些年顾江舟待顾烟罗是刻薄了些，顾烟罗有时也会拐弯抹角的哭诉几句，告上几状，只是今日顾烟罗这话分量像是不轻，不似以往。平波王的二儿子早夭，顾江舟便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与寄托，毕竟他有心□□，可若无后继之人，他倒不知替谁做嫁衣了。因此虽然阴鸷狡诈，平波王对顾江舟倒还算上心，吃好穿好，银两不少给，人脉也都介绍给他，所以顾烟罗这话他就更要反复琢磨来琢磨去了。尤其是这些年，无论给顾江舟介绍哪家的公主小姐他都百般推诿，平波王原来只觉着他是专心于自身和平波王府事务不愿过早考虑娶妻，也就默许了。只是顾烟罗今天给他递的话他觉着有些带刺，莫不是在暗示。。。可是在平波王的记忆里，顾烟罗早些年不是还着意留意过那个斟寻澈的消息吗？怎的此时又来含沙射影了？难道是觉着斟寻澈被指亲了觉着心中愤愤难平？可斟寻澈一早便指亲了，何至于等到如今？还是因为顾江舟最近对她太过刻薄，她开始反击了？平波王思前想后觉着还是后者可能性比较大。可是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思考出来的这结果却令他胸中震骇。思前想后，他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便深夜召来了顾江舟。
“父亲深夜命儿子前来，所为何事？”顾江舟在平波王黑暗狭小的书房中坐着，问。
烛光摇曳，平波王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双鹰眼，闪着锐利的光，暗暗审视着顾江舟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雨霁王入府时，你在他屋中钻的小孔，至今可探听到什么？”
“回父亲，雨霁王此人心思缜密，所有的小孔已全部被灌上水银，堵死了，他那小小的一间房倒像是一个铁桶，一丝水都渗不进去。”
“接着打探，在他身边安插尽可能多的人。不过他办事，倒是得力，去了一次，就为我们拉拢来了斟寻澈这个人才。”
“是，况且斟寻澈早便仰慕父亲您的风采，甘愿拜入父亲麾下。”
雨霁王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他说：
“既是如此，那你和斟寻澈，不能走的过近，我听说你们彻夜在御鹤楼深谈，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有了，以免有人察觉我们在拉拢斟寻澈，或是，传遍一些更加令人恶心的传言。”平波王低着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书，可是顾江舟却偏偏能看到平波王在看着他，细致入微的观察着他。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怎么了，回道：
“可是父亲，若是我不去，这府中，便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胡闹！让你不要去就不要去！为父自有为父的道理！雨霁王虽需我们忌惮着，但这类事情他不会不尽心尽力！顶多再培养些他和斟寻澈之间的好感！再不济！烟罗也是可以的！”
顾江舟再不说话，默默退下。留下黑暗之中，平波王一个人久久的思索和沉默。
“踏雪，你回来了。”今日好像不同以往，斟寻绛没有欢天喜地的跑过来迎接顾朝懠。
“嗯，你今天在府里，一切可还好？可还无聊？”顾朝懠察觉了他似是有些不对，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先对付着，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斟寻绛换了称呼。
“踏雪，”斟寻澈走了过来，轻轻从背后搂住顾朝懠，“踏雪你可是缺钱用？”
“你怎么这么问？怎么了？”顾朝懠不敢转身，只能背对着他。
“我昨晚本来睡着了，可是后来听到门口有人找你，还喊你招（不要啊！）妓公主，踏雪你是不是因为没钱给我饭吃，要去卖身了？那人还说我哥哥什么的，是不是我哥哥寻花问柳到你头上来了？”斟寻澈把顾朝懠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许踏雪为我做这样的事，要是踏雪因此丢了身子，我一辈子都会责备自己，我一辈子都不娶。”
顾朝懠吓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以为斟寻澈听到了他和赫连长倚的谈话，不过幸好她昨日出房间是顺手带上了门，声音又小，斟寻澈听得不真切，反倒听成了别的内容，还招（不要啊！）妓公主，顾朝懠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你从哪听来的？是借你衣服的赫公子喊我出去，问问你的情况，你呀，真要好好谢谢这赫公子，他倒愿意替你保守秘密，不让你被斟寻太师逮回去！”
“踏雪踏雪，你喊我什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解释，斟寻绛又欢快雀跃了起来。
“这。。。斟寻少爷。。。奴婢。。。”
“不许你改不许你改，”斟寻绛又一把搂住了踏雪，“踏雪你深夜出去见别的男子，我很不高兴，不过念在你和我睡在一起，我也气气他！”
这一次顾朝懠没有再推脱。
年少打马，青春意气，都化作这一语一句，一点点抹开顾朝懠心里这十年的沉郁困顿。顾朝懠本以为，她活的落拓却又沉重，生的苍凉又寂寞。父亲是被人陷害而死的太子，她身负重任，为父亲夺回本应是他的江山。她这一生，注定不可有牵挂，不能有情丝。可是这一刻，她不想躲开，也不想挥刀斩乱麻。她知道乱世即将来临，而她，一个年尚十四的丫头，也只是想在雨狂风骤来临之前，给自己找一座小小的屋子，容自己取取暖。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即将掀起的这场风暴，将席卷整片光住大陆，她的宿命，就是孤身一人。因为她所爱的人，必定会受她牵连，或心伤至万念俱灰，或穷途末路至一死了然。
只是，现在，就让她多温存一会吧。
谁又未曾在年少之时，倾心过和自己有百年良缘却又无法相守终身的人；
谁又未曾在年少之后，伤害过对自己有一片真心所以宁愿默默承受的人。
朗坤宫。
魏恒靠在大和皇帝的榻前，闭目养着神，他不敢深睡，大和皇帝病中容易呓语，他得留着神。
魏恒心里暗暗想，这些年，大和皇帝风光是风光，可是心里，也是很苦吧。
这十年来，大和皇帝一朝登基，万人景仰，后宫佳丽如云，儿女绕膝享天伦之乐。
可是也许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这皇位，坐的是有期限的。依那个人的安排，若是陛下到了第十年，还不退下皇位，实施他的计划，那皇帝自身便也难保，就连那些儿女，恐怕也难逃厄运。那个人的算计简直可怕，即使在死后的第十年，也能牢牢控制住当今皇上。
魏恒回头看了看，暗自叹了口气。躺在榻上的皇帝，如今已经按照那个人的安排，开始行事了吧。当年密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尚在壮年的二人彻夜长谈，思前想后，竟也只有这么一条出路。那个人死了，让大和皇帝帮助他的条件，便是给他这十年龙座上的光阴。不过，十年，只有十年。
“云旗。。。可还有别的。。。”大和皇帝睡梦中，不清不楚的呓语着，“三弟他。。。毕竟是亲骨肉。。。”
魏恒坐起，给大和皇帝亲亲盖好了被子。
“魏总管，平波王求见，说是来汇报朝事。”一个小太监进来，像魏恒通报。
“知道了，你去传吧。”魏恒说罢走到皇帝榻前，轻轻唤醒了他，“陛下，平波王求见，来汇报朝事了。”
“嗯，宣，”大和皇帝还有些为清醒，模糊的道，“宣，宣。”
“宣平波王——”
“给皇兄请安，臣弟特奉圣旨，来向皇兄汇报朝事。”
“快起来，朝堂上的事一切可好？”
“回皇兄，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可以让皇兄担忧的，皇兄尽管养病，朝堂之上有臣弟。”
“嗯，”大和皇帝说着，弹着食指和拇指，这么多年来，只要他一思考，便会做这个动作，“这些日子恐怕是要辛苦臣弟了。”
“皇兄大可放心，若皇兄无别的事，臣弟便告退了，不打扰皇兄休息。”
“好，你去吧。”大和皇帝翻身，又躺了回去，手指停止了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