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1 / 1)
有上次“渡河之役”前车之鉴,昭朝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故而隔河对峙已久。
是夜,众将商议战术,我搀着四哥去了,听他们分析完局势后,我忽地心念一动,对四哥道:“谢副将,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与维呇兄推演的沙盘?我后来倒是想出一计。”
四哥皱眉点点头,爹道:“你说说看。”
“不妨令人连夜赶制万余沙囊,堵在鹤水上流,次日主动出击,与黎军交锋后佯装败退,黎军刚尝胜果,以为我军怯战,定然追击渡水。我军若在这时划开沙囊,令鹤水决然而下,黎军大半不得渡,此时我军回身急击,或可取胜,扳回一局。”我凝神细述道。
呈州镇戎军节度使徐泾皱眉道:“此计倒是可以一试。只是......”之后又提了些意见。
众人将计划完善地更详备后,熙州怀德军节度使曾宪目露精光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娃娃们也不能小觑啊。”又轻拈白须,徐徐道:“只是,这万余沙囊......”
“谢瞻愿领命。”我拱手敛目,不去看兄长们□□的神色。
当晚,我领了八百勤务兵,带上布囊,马蹄缠上布垫,悄无声息地赶至鹤水上游。西北之地多土沙,我们一行人就地取材,不眠不休直至天色初晓方才完工。
将沙囊尽数投入鹤水,我飞鸽传书一封,上以密文写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半刻后,只听远处人声鼎沸,动如雷震。我伏地凝神倾听,片刻后人声渐弱,应是已渡过鹤水。在对岸厮杀一阵,足音又渐盛,我闭目在心中暗暗读秒,待到足音介于密切剧烈与稀疏微弱的临界点,又一阵足声即将疯狂而至时,我猛然睁眼,抬手大喝一声:“放!”
只听整齐利落“噗噗”数声,滔滔河水轰然而下,霎时,黎军惨呼声、叫骂声远远传来。
我翻身上马,眼神沉静看着庆城方向,一声令下:“撤!”
寒风如刀,几欲刮翻风帽,我伏在阴雷背上,抬手按住,心中却不觉冰寒,只觉一阵又一阵的狂喜令我浑身战栗。
这股夹杂着数十万被屠百姓无辜冤魂和滔天怒意的洪流巨浪,便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此一战,顺利收复呈州乐城。黎国大将满都拉图所率主力被全歼,满都拉图亦死于昭朝明威将军谢旋之手。昭军大胜。
爹怕我太出风头,受人注目,往后不好离军返家,遂压下我献计一事。可京中天子还是知道了,颁下圣旨,封我为从八品御武副尉,正式纳入军营。
“让你别出风头,别出风头!你非要强出头!现在连圣上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智勇双全的侄子了,还给你封了个副尉!你是要气死我么!”接了圣旨,爹传我到他帐中,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我委屈道:“我哪知道这还能传到圣上耳朵里啊,当时刚好想到,就顺口说出来了。”
“你哪知道?你当监军是吃干饭的么?”爹拍着桌子道,“现在倒好,你想回去也回不去了!你与三皇子的婚约不知要拖到几时!”
“爹,不怕,四哥说三皇子为人君子,不会悔婚的,女儿我嫁的出去。”我笑嘻嘻道。
“我是怕你耽误了人家!”爹痛心道。
我讪讪笑着,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愧疚得无以复加。
鹤水一战,黎军损失惨重,却也点燃了他们的怒火,随后便开展了强烈反击。昭军收复失地进程缓慢,举步维艰。但前线仍是向黎国方向步步逼近。
明德二十年五月,为利用长壁地形,昭军兵分三路,怀远大将军谢頫领一路精锐,轻装突击呈州华城,之后诈败后撤;明威将军谢旋、宁远将军谢旞领奇兵三万人于两翼埋伏,趁黎军出击后,切入后方切断退路;呈州镇戎军节度使徐泾领骑兵五千,绕至后方与镇国大将军夏询会合,趁交战时插入黎军军营中间,加以牵制。
这一战围困聚歼黎军近十万人,后来被载入史册,成为我爹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交战地点在呈州华城一带,史称“华城之战。”
而彼时,因四哥重伤未愈,我与他留守后方渭城,顺带接应一批朝廷近日发过来的粮草物资。
粮草抵达那日,我一早便去了演武场,练了数遍谢家枪法,巳时末方才收招。大步流星往回走,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士兵走向演武场,议论道:“为什么三皇子会亲自押运粮草?”
“将军与三皇子聊了挺长时间了罢,看来俩人以前认识啊。”
我忙拉住那个士兵,问道:“你说,这次的押运官,是三皇子?”
那兵愣愣道:“是啊。”
我疑惑:“为什么?”
那兵又愣愣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我点点头,继续往回走,只是本来欲往四哥营帐走去的脚步硬生生转向自己营帐。
那兵在身后突然又道:“等等,您莫不是,谢瞻谢副尉?”
我停住步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首问他:“是我,怎的了?”
“谢副尉好,谢将军请您去他帐中一趟。”那兵一本正经道。
我抽抽嘴角道:“多谢告知,我这就去。”在心里对我那不靠谱的四哥一顿骂。
四哥啊四哥,你明知若是我未投军,现在怕是连嫁衣都试穿上了,只要婚约还在,往后我与三皇子迟早会见面,你还让我去你那,不是把我这个亲妹妹往火坑里推么?你让我以后如何解释,为什么我与他曾在军中看见的谢副尉长得一模一样?
罢罢罢,以后若是被退婚,这错也不在我了。我自暴自弃地想。
在账外就隐隐听见有人声传出,聊到现在,四哥当真与三皇子交情匪浅?我低头掀开帐帘,道:“谢将军,你找我......”
我放下帐帘,漫不经心地抬头,与此同时,原本背对我那人循声回首,与我四目相对。
我瞪大双眼,只觉手中雁翎枪分外烫手,炽不可握。
一时间惊喜交加喜中带恐恐又生惊,我听见我不可思议道:“维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