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的历史：昨日，今夜，明晨（1 / 1）
小说第一部分《祸起巴林》——大结局：
HIStory: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他的历史：昨日，今夜，明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次看向他时，他的模样已再次恢复清冷，他正背对着我半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蜡烛，一根根地拾起。他的手泛着好看的光泽，指节分明，来回晃动。除了Lucas咬得那两排血红的牙印，其他和初见的那天，他帮我拾起包里散落物件的模样毫无二致。
那瞬间，某种激烈的情绪涌上了胸口，是啊，我曾经那么地接近他最不为人知，最脆弱柔情的一面。从跟踪他到唱片店，再到飞奔到车库门口等那辆莫名的车，千里的沙漠公路一路追击而来，最后又以养伤如此名正言顺的理由留下。在昨夜之前，我做的每一件决定，每一个冒险，每一次投机都是完全正确的！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小小一瓶蓝橙酒就毁了这一切。
虽然，我知道现在是最坏的时间，去提及这样的事，我可是越是在这关系濒临崩溃的边缘，越让我一刻都无法忍受如摇摇欲坠的悬崖般的不确定性。
我觉得我必须再争取一次，我闭眼握拳，在脑海里把要讲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我今天已经说了够多的蠢话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
开口，声音却依然因紧张而飘忽不定，“Michael，我...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给他看，也从来没有想过灌醉他。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只是因为，今早我出门去找你的时太急了，我忘记锁起那本日记和那瓶酒了.....Michael，你想想，我何必要去这样伤害你，伤害Lucas。你无论怎样对待我，我也从来，绝对，不会想去报复你的。”
听到这句话，他的手上的动作稍稍僵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开始重复地一根一根地捡起蜡烛，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我就一直很耐心地等着他，直到地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一根白色的蜡烛，他这才停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回答我，只是默然是起身，转向了微微敞开的落地窗。月光的侧影里生硬清冷，除了那微蹙的眉头，他像一尊石雕塑般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在如此酷热的暑季里竟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他的气息混着白色的纱帘被吹得幽幽地朝我铺散开而来，他的轮廓在半遮半掩的白纱中显得神圣威严，就如同尼波山的上那闪闪发光的身影一般。我甚至萌生出一种怪异的念想，那就是我觉得他会随着这阵风在耀眼的荣光里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摩西的死去一样。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可控制地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我伸出微微发抖的手从腰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住，“Michael，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求求你别离开我。别这样，求求你，别对我这样....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明白的....”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有一滴咸涩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被那滚烫的泪烫得浑身一震，我听见那平稳的心跳有一丝的紊乱。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连吃惊也没有。我还安慰自己，也许他是默认了。我咬咬牙，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索性将他死死地抱住，颤抖地问道，“原谅我吧，原谅我好么，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会改的...只要你说，什么都可以改的，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像你昨晚说的....还能像那样么？”
他的怀抱不像之前那样温暖，他像一截木头似的被我抱着，他的脸僵硬而冰冷。对我的拥抱，亦没有任何回应。
他好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我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把我推开。再看他的眼睛里，尽是冰冷和淡漠，良久，他说道，“留下来，你不会开心。”
“不，我是那样的爱你，Michael，我会开心的！”
“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Kate，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那不是爱...”
我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我不敢等他说完，不敢听见那他最后给我的宣判，便慌忙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们不说这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重新将我的理智和语句拼凑起来，道“我...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从此之后，这种话...如果你不爱听，我就也再不会说了。”我不得不再次停顿，聚集了全身的气力，才够勇气继续讲下去“我只是想知道，在过去的那个月里，你——究竟...有没有在任何一刻，哪怕一秒，对我有过一丝一毫....那样的感觉？”
他侧过头去，令我看不见他的双眼，那双曾经让我沉沦，又让我绝望的眼睛，最后给了我一个低沉简短的答案，他说“没有。”
啪，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手中划过摔碎在地，我低头那是紧握的拳里渗出的大片鲜血。从不晕血的我，忽然感到头晕起来，周围一切忽然变得那么遥远，就连面前的他也多了份陌生感。
“你说什么？你为我种下那一整片樱花树林的时候，调出那一杯杯金色曼哈顿鸡尾酒的时候，你也....都没有想过？那些动人的旋律，还有...还有你在浴缸里和我说的那些挽留的语句，你当真....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么？”
他转向我，幽黑的眼里是生疏的漠然，“没有。”他说道。
这话彻底击碎了我，只觉得呼吸都有些窒息，带着愤恨，带着绝望，我气息不均地质问他“你...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换成任何一个歌迷，或者随便其他一个什么人，你也会这么做？”
“是。”他侧对着我回答道。
“你也会带她回水晶宫殿，帮她治伤陪她骑马，把她的城市的一切都搬来这个孤岛，为了就是挽留她？让她断送自己的未来和前程来陪你？你对你每周末见的情人也是这套所词？”
“是！”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发火，过了一会，补充道，“我想我是一个人太久了，我只是太想念被爱的感觉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句他会讲出来的话，这些日子来，他当我是什么？就连那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尊都被践踏殆尽，我被彻底地激怒了。
“哈哈哈哈哈，你一个人太久了？被爱的感觉？可笑，你真是可笑！你不如直接说你太寂寞了，你不过是迷恋舞台给你的虚荣，迷恋你爱慕者给你不求回报的热情。就像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那么那么长的青春和感情，可是我....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是这样人，你真是太冷酷无情了！”
他也不辩解，冷漠地转身离去，他的脚步在走廊渐行渐远，那虚渺神圣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宣判着我的结局，他说“Kate，你错了，你爱的那个东西叫Michael Jackson，那是一个叫做Michael Jackson熠熠生辉的名字。你不爱我，你是不会爱上我的。忘了我吧，忘了水晶宫殿吧，忘了这个短暂的夏天还有09年的那个夏天。你走吧，是时候了，你该离开了....”
房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耳旁又响起了我来时听见的那可怖的欢唱：
欢迎来到水晶宫殿，这里是这样宁静，这样的美好，你可以随时地离开，但你永远也不会真正远去，这里就是你的天堂，这里就是你的地狱...
浮华的乐土，奢糜的容颜，你是自愿去那里的囚犯，你在那里狂欢，你被那里埋葬，你没有理由拒绝那些，你永远逃不出那里。
皎洁清冷的月光散落屋里每个角落，却唯独照不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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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实在是太伤心太难过了，以至于我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和断裂。我能想起的下一段关于水晶宫殿鲜明清晰的记忆，便已大亮的天光。
我推开房间沉重的门，一步步地走下楼梯，灰尘已经覆盖了那原本晶莹剔透的墙壁，空气里全是长久无人居住的腐败的气息。就连那原本专门为我安装的雕花木质扶手，都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陈旧之声，沿着楼梯的台阶好像有血曾经流淌过的痕迹，它流入整个房间。
当我走下全部楼梯，我才看见整个客厅，它变得那样的衰败和萧瑟，简直令我不敢相信，一点也看不出它曾经的浪漫模样。那里早已没了那泛着金色雾气的舞台，也没了那深深浅浅粉红的樱花丛林，没了五光十色的酒瓶和高脚杯中的鸡尾酒，更加没了他的踪影。
一片凋零的景象之中，我唯一能看见了的活物是一个黑人女佣。她就坐灰暗的桌前，努力地将从磁带盒中，长长的脱落的塑料磁带重新整理卷起，她的动作是那样的单调和缓慢，一圈又一圈....那黑银色流动的磁带，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条条光阴错乱的幻影，晃得人头晕....
“Mr Jackson呢？他去哪里了？”我沙哑且略显苍老的声音问道。
她抬头，试图用那不流利的英语辨别着我的话语，良久，平静回答道“你说Mr Michael Jackson？很不幸，他已经过世了。”
我大惊，猛然上前拽住她的手臂问道“你说什么？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好似我是来自上个世纪来的一般，她的手指指向了窗外原本樱花树林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两桩白色的大理石十字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猜测那里一座是为Lucas，而另一座是给他的。
我心惊胆寒地一步步走去，不过我的预感只对了一半，在那两座坟墓里：
一座埋葬了虚假，一座埋葬了真实；
一座埋葬了过去，一座埋葬了未来；
一座埋葬了虚荣，一座埋葬了梦想。
可是他们却曾经是那样相爱，这才最终葬在了一处。
就在那一刹那，我忽然意识我过去的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早已随着另一个身体地缓缓死去。我麻木转身，一点点踏出了这没了灵魂的大宅。我看见我来时的车便停在门口相同的位置，洁白的车面上铺满了薄薄的沙土，却没有丝毫的沙尘暴中车祸的痕迹。
我再一次地回头，最后一次地眺望那曾经光辉美满的水晶宫殿...
再见了，一切年少的幻梦....再见了，那些所有辉煌的回忆.....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