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王的气息(1 / 1)
徐府近日因着徐子卿的丧事忙的不可开交。
在葬礼那天,沈惜年身着一身白衣处理着葬礼的诸多事宜。因着徐府最近在朝中风头正盛,故而那天参加葬礼的人很多。
徐三小姐徐芝怡今日没来参加葬礼,据说就是因为自得知了兄长死讯后便终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在昨日终是因为身体熬不住病倒了。这也看得出徐子卿平日里对待自己的弟妹们都是极好。
徐二少爷走过来,关切地对沈惜年说道,“嫂嫂,你回屋歇息会儿罢,可别像三妹那般病倒了。”
沈惜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紧的。”
徐二少爷叹了口气道,“若是嫂嫂熬坏了身子,兄长在天之灵怕是不能安息啊。嫂嫂自兄长去世后便一直在处理兄长的身后事,怎会不累呢?还是身体要紧啊。”
沈惜年拗不过他,便把手头的事交给了二少爷,自己回房休息去了。走过徐芝怡的院子,沈惜年思索了会,认为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便走到寝室那儿,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虚弱的柔美声音。
沈惜年推开门走进去,却是被吓了一跳。
昔日明艳动人的徐芝怡如今却是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她那弯妩媚多情的双眸变得如枯井般毫无生气,眼窝深陷,肤色惨白。樱色的柔软双唇透着沾满病气的灰白,而那身子更是瘦削如枯柴。好好的一个美佳人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看着沈惜年惊疑的神色,徐芝怡苦笑着说道,“嫂嫂是不是很惊讶?”
“你……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徐芝怡笑了笑说道,“呵呵,这两个月你都没有见到我,便是因为这个样子我是不想见你的。”
“……芝怡。”沈惜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两大世家要联姻,我却不想的老套故事罢了。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听折子戏,大都是讲这些的,不过那个里的小姐好歹有个情投意合的情郎,我却没有。”徐芝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芝怡你别这样……”看着徐芝怡自暴自弃的样子,沈惜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孙府的二少爷是个纨绔,但也是孙夫人最宝贝的儿子,那次在街上他看见我之后,第二天便上门来提亲。爹爹本是想委婉回绝的,谁知那孙府尽是那般的无赖,硬是用孙府的权势来威胁爹爹……”徐芝怡的话并没有因为沈惜年而打断,“呵呵,真是可笑啊,我徐芝怡居然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
“我们去和徐夫人徐老爷说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徐家主是我见过的最开明的世家家主了,你若是不愿,他应该是不会逼你的……”说到最后沈惜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徐府自沈家覆灭之后,根基一直都没有站稳,此时孙府用百年累积起来的庞大世家的势力来胁迫,简直就是趁人之危!然而更可悲的是,徐府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个“趁人之危”!
沈惜年看着徐芝怡那满是绝望的脸,却是无能为力。在这个表面和平,实则动荡十分的朝代,贵族的千金小姐只能沦为巩固势力的一种工具,多么残忍,却又……多么真实!
这就是糜醉的世家大族的生活表皮之下的腐烂恶心的内里。
几天后,沈惜年向徐家主他们请辞。
这离开的原因有三,一是对于徐芝怡的事情沈惜年表示同情但却也爱莫能助,不如眼不见为净。二是沈家已灭,无所牵绊,三是徐子卿去世,无脸再留于徐家。
当日,沈惜年便背着行囊离开了徐家。在集市里头雇了驾马车后,沈惜年正式开始了她的慢慢征程路。
*
相对于严酷寒冷的越西,温暖柔和的辽国气候是十分宜人。此时的一片树林里,一辆朴素的代步马车正在不紧不慢的骑着。
此时斜阳西照,坐在马背上的车夫探头望了下天,开口向车子里的雇主请示道,“公子,你看这夜色也不早了。前头小城离这大概还有五里路多点,要不去就去那的客栈里住宿一晚?”
“好。”一个沙哑十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听上去很是诡异刺耳。马车的帘子被车中人用两根手指轻轻掀起,那人眯眼看着西垂的即将落入山间的火红太阳,说道,“把马开快点,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进城。”
“驾!”车夫听罢应了声是,便把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股上,马儿吃痛,飞快地跑了起来。
马车内,是一张半面有着吓人红斑的脸。
那染满红斑的一半恰巧隐在夕阳斜射的阴影里,影影绰绰之中,看上去好似狰狞的凶兽正咧着大嘴朝你嘶吼。这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吓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手,手指修长,柔若无骨,被他手中把玩着的深紫葡萄衬的更是白皙美好。可惜手指上的半长指甲里,那若现若隐的幽光告诉着别人,这人不好惹。
到了客栈,车上的男子跳下车,身姿翩翩然宛若惊鸿,若是没有这么吓人的脸,估计也是一少有的美男子。
男子手搭了个棚置于眉骨间,好似这西晒太阳的光亮也十分刺眼。
他转身把一袋很有分量的钱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好似无意识地摸了摸,然后随手丢给了车夫,道,“你这几日赶车也辛苦了,这是你的酬劳。到了这我就不需要在雇你了。”男子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而后又道,“哦,还有。车上还剩下些南夏那边产的葡萄,很甜,我吃不掉了,你带回去吃吧。”
车夫很是感激地答道,“诶,真是谢谢公子了。”说完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那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冷的没有温度。
*
男子似乎对这一座小城十分熟悉,他背着手,悠然的走在街上,脚步不大,似乎也走得不是特别快,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男子便已经走出了好远,左转右拐,等男子停在了他的目的地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在男子面前的是一个安在墙上的破旧的木门,对,只有一扇木门。
男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把整个手掌展开贴合地放在了木门上。
没一会,木门上以男子的手掌为中心出现了一抹水色涟漪,涟漪慢慢扩大,直到变成一个大的可以完完全全容纳男子的水色椭圆形漩涡。
男子挪步走了进去,漩涡中的涟漪晃动,在完全融入了男子之后,一顺便消失了。
门上涟漪之内是一方水外洞天。
内里有一座高台玉座,其上坐着一俊逸儒雅的青衣男子。他见来人,斜倚在玉座把手上,淡淡开口道,“鬼染,你回来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鬼染就是那个半面红斑的男子。
“一切顺利。现在容玉、血翎他们应该一团糟,处理那些事也够他们头大一阵的了。”鬼染对着前面坐在高台玉座上的青衣男子说道
“很好。”
“还有一个好消息,大长老要听么?”
“什么?”
“我这次出去感受到了陌王的气息。”鬼染笼着袖子,躬身说道。
“什么!陌王居然还活着!”大长老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眸瞬间圆睁,满脸的欣喜完全压制不住。难道陌王在圣葬之后还保留了魂魄?!
鬼染的嗅觉是他那辈之中最为灵敏的,不可能出错。既然他说感知到了,那就是说明狐王必定还活着,再不济也有个一魂二魄的残存于人世间。
只要有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或是一魄,那么狐族之中的圣坛便能把王的肉身与神智一起复原。到那时,真正的狐王回归,看容玉一脉如何去狂!
“呵呵,王死而复生,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啊!”大长老把玩着手中的酒壶,笑得很深沉。
这届狐王是历届狐王之中资质最好的,无数狐王到圣葬那一刻也没有历劫化仙的可能,而她却只花了千年,若不是容玉,也许他们狐族真的能迎来一个狐仙圣王!
“你是在哪里感受到王的?”
“越西王城。”
*
在两个月慢慢悠悠地赶路,换了好几匹马后,沈惜年来到了位于越西与大金交界处的一个边远小镇。
沈惜年看了看外头,山清水秀、细水潺潺,不由得弯了眉眼,道,“这里风景不错,夕月在前面找个客栈,我们今晚住在这儿了。”
“是,主子。”夕月边驾驭着马车边回声应道。
马车里,清烛坐在一旁,专注地为沈惜年剥着橘子。
在徐子卿死后,沈惜年离开了徐府。刚走出府门,便被夕月和清烛两个丫头给拦住了,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跟随着她一起离开。
问她们原因,就说因为徐子卿死了,自己便是她们的新主子,那是要誓死追随的。沈惜年想了想觉得带着这俩丫头不妥,当即就想要推脱掉。
结果呢?这两个傻姑娘瞧出她的意思来,居然就当着她的面耍起赖来,看的沈惜年那真真是叫一个目瞪口呆。
最后,她见实在是拒绝不了,便也有些哭笑不得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沈惜年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在里面。虽然她深知自己一个女子最多有些小计谋,一没武功防身,二没医术护体的,想要独自行走江湖那是不可能的事。由着这两个丫头也好,她俩手脚伶俐、各有一技傍身,放在自己身边能给她省不少的麻烦。
可是这两人对她是忠心耿耿,如何能让她狠下心来把她们拖入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深浅的漩涡里来?!所以她想要拒绝这两傻姑娘的一番好意,结果自己却是拗不过这两人,硬是半逼迫半无奈地给被迫接受了……
沈惜年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这都是她这十三年来所没有见到过的。
呆在沈府的十一年,受尽□□,被赶出沈府的两年,用尽心机,就从来没好好过过这样悠闲恰意的日子,哪怕是在水若寒也是被困其中、无聊至极。
所以她在这一切都结束以后,想要离开越西的王城,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而徐子卿之死正好成了这想法的引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