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旧友（1 / 1）
十月末的时候黑子终于把飘的头两章看完了。
这时候东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冷下来了，街道上到处一片萧瑟之景。黑子在往常的基础上多套了件薄外套，围巾倒还没必要围。图书馆早早就开起了暖气，除了早上和晚上路上的那段时间，其余时候倒也和平时没什么差。
小野田又不幸抽到了H排架的书，理了一个上午都没来得及和新婚妻子煲煲电话粥。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吃午饭的时候怨声载道，把好好的寿司店搞成了吐槽室。
黑子倒是静静吃着饭不说话也不接话，显然已经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这边的高桥刚从流转台上夹下一个心仪的寿司卷，小野田的唾沫星子立马跟着溅了几滴到三文鱼片上面。青筋爆了爆，他终于忍不住嗤了一句，“啰不啰嗦啊你，没叫你去理整个图书馆已经不错了好吗，没打电话又怎么样啊。”
小野田一听把筷子一拍，台子上装着芥末酱的小盘子都震了一震，“什么意思啊！”
高桥将手中的寿司扔到小野田的碟子里，轻描淡写道：“什么什么意思，你摆明了是个妻奴。”
小野田被高桥的动作吓了一跳，“干…说什么呢你！？”
“结婚都两个月了还没腻歪够啊。”
“就腻歪了你有意见啊！？”
“就有意见你有意见啊。”
黑子嚼着寿司，没有理会他们的对掐，而是将视线移到了窗外。天空一片碧蓝，街道两旁种的枫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染上了点点红色，却又在正午时分的阳光下带上了刺眼的金色，说不出的好看。
不论悲伤还是喜悦，人总是这样过着一天又一天。
青峰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萧索的秋景之中，硬生生地把一干枫树做了他的陪衬，他穿着一套青黑色的运动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黑子，见他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便将下巴一扬，说：“哟，哲。”
黑子被自己没来得及咽下的寿司给呛着了。
“好久不见，”黑子站在自动贩售机前面，从取口出拿出两瓶饮料，将一瓶宝矿力递给他，然后挨着青峰在长凳上坐下来，“青峰君怎么会想到回来呢？”
青峰接过，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想回来就回来了。”
黑子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易拉罐的开口，却并不打开，“…这样啊。”
青峰转过头，黑子侧着身子，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角度青峰轻轻松松就可以看见对方浅蓝色的柔软发顶，还有那个三个小小的发旋。
虽然平时摸上去柔柔顺顺的，但是碍着那三个发旋的缘故，黑子的头发其实并不太好打理，虽然这个和睡相也有很大关系。青峰记得以前还在帝光的时候，篮球队有次夏季合宿，外宿在教练相熟的朋友家的旅馆里。那时青峰和黑子一个房间，结果早上起床的时候，对方脑门上的那撮呆毛真是让自己印象深刻。
本来想着能拍照留个念什么的，结果这家伙第一天晚上就在森林里迷路，被蝮蛇给咬了，乡下找不到近的小诊所，赤司直接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就立即带着他坐电车回了东京的医院。
想到这里，青峰收回视线，轻笑一声，晃着宝矿力的瓶子不说话。
黑子正出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到笑声，回过神来，“青峰君，常规赛就快要开始了吧。”
“嗯，”青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好像吧。”
黑子感觉有些奇怪，打量了他一眼，“青峰君，十月的季前赛打得还好吧？”
“一般般。”青峰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岔开话题：“话说你上次打我电话干嘛？”
“电话？”黑子疑惑地皱起眉，“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
青峰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八月末的时候吧。”
黑子摇了摇头，轻声应道：“不记得。”
“是吗？估计我记错了吧。”青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话说你不去上班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下午人不多，我找了同事替班。”
青峰点点头，黑子见他不再说话了，便扣住那罐饮料的拉环“啪嗒”一声拉了开来。就着手喝了一口，尽管咖啡热热的，喝着却苦涩依旧，他禁不住皱了皱眉。
青峰瞥了眼易拉罐的包装，“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喝咖啡的。”
“那边热饮只剩下咖啡了。”
“哦，是吗。”青峰摸了摸鼻子。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发呆，对面是一带商业店铺，行人如织，最靠近他们的那家文字烧的店门频繁地开关，发出单调枯燥的啪嗒声。
“前几个月…我有遇到桃井桑，”黑子放下手中的咖啡，陡然道：“她现在做了记者，很努力工作。”
“啊…她好像有在邮件里和我提起过。”
“青峰君千万不要输给女孩子啊。”黑子笑道。
青峰看着他含笑的双眸，愣了愣，眼神迅速黯淡下来，“输啊…”
“…嗯？”
“输赢什么的，有谁知道呢？”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我早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黑子一愣。
“青峰君…是不是最近比赛…没有打好？”
无数复杂的思绪从脑海中涌现，带着冰冷犹如实质般可以触碰的纷杂画面，青峰看着对方依旧清澈的眼睛，沉默片刻，最后伸出手拍了拍黑子的头，“没什么。”
“青峰君。”
“…啊？”
“要去帝光中学看看吗？”
“哦……啊！？”
赤司打开客厅的大灯，突如其来的光芒让他抬手遮了遮眼睛。缓了缓，他放下公文包，脱下西装外套随便挂在贴着墙的挂钩上。
屋子里没人，刚刚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本来安排的出差时间是明天早上才结束，坐飞机回来估计得下午才回到东京。后来他没料到客户比想象中好应付很多，提前半天就结束了工作，他掐着时间急急叫助理订了机票飞回来，结果黑子不在家。
赤司取出手机，打开邮箱，因为地址太简单，每天总是有那么几条垃圾信息，往下翻了翻，还有助理的发来的工作安排。
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的会议让他疲惫不堪，手机屏幕看了几分钟眼前就仿佛有了重影。赤司将手机扔到茶几上，关掉刺眼的大灯，转而打开了光线柔和的壁灯。背靠着柔软的沙发，松懈下来，他难得的思绪有点神游。
那天的亲吻，到底算是自己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呢？这样想着，赤司发现自己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黑子哲也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永远是变数。不论是初中还是现在，从相遇开始，对方就已经处于意料之外，虽然看似很容易了解却无法掌控。
赤司摸了摸嘴唇，仿佛那天对方唇角滚烫的触感还滞留在皮肤上，混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其实那应该不是他本身的体温吧，赤司摩挲着手指，他记得他的体质属于偏性寒，特别是手，一年四季都是冷的，这一点剧烈运动后亦是一样。
正恍惚间，赤司听到隐隐约约的沙沙声，抬头一看，外面下雨了。
青峰大辉将脚踩在室内篮球馆的地板上，胶质的鞋底与干燥的木板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他踢了踢脚，回过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没了黑子的身影，偌大的篮球场空荡荡的，午后的阳光从上方的窗户投射进来，地面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影子。
距离他们毕业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帝光似乎又翻修了一遍，青峰环顾四周，发现器材全部都是崭新的。
青峰记得以前他老是吐槽部门活动室的储物柜破烂，现在想来，应该也是重新翻修了一遍了吧。
然而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打算离开这里却别的地方看看，黑子突然气喘吁吁地拿着篮球出现在门口。
“青峰君，”他直起身体，正色道：“来打球吧。”
青峰看着那个泛着暗橙色的熟悉球体，不用凑近也可以闻到那上面磨也磨不去的塑胶味，看了半响，握紧指节，他还是强迫自己别开了脸，“有什么好打的？”
黑子抱着篮球，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什么。
沉默片刻，青峰泄气般地松下身体，像是累极了似的靠着篮球架席地盘腿坐下。
黑子放下篮球，挨着他坐下来，“青峰君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篮球微微滚了几下，停在他们中间的那条缝隙的不远处。青峰盯着那个篮球，然后用力闭紧了眼睛。
“没什么。”
后来青峰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兴许是因为旅途的奔波，时差还没倒过来。黑子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以防他着凉。
天渐渐黑下来，九点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学校里昏黄的似黄昏的路灯亮起来，照亮了夹杂着寒意的雨丝，黑子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抱着膝盖，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