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婚礼（1 / 1）
小野田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晚上黑子特地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比较适合的黑色西装，因为许久不穿，试穿的时候在镜子前打了半天领带都打不好看，最后还是赤司接过了来帮他打的。
赤司边打边问：“平时都不穿西装？”
黑子点点头，“一般年会才会穿到。”
“这样啊。”赤司打好领带，顺带整了整黑子的衣领，“可以了。”
“…谢谢。”
“第一次做伴郎？”赤司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这么紧张。”
黑子对着镜子扯了扯西装外套，“嗯…”他沉吟道：“第一次。”
“不用担心，”赤司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是说请了专业的婚礼策划人吗？到时候会安排新人秘书帮你们分担工作的。”
“我知道。”黑子定了定心神，问道：“赤司君有没有做过伴郎？”
“伴郎啊，并没有。”赤司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或许等你结婚我就有机会了，应该不会被黄濑抢先吧。”
黑子的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茫然看向赤司，发现对方已经走开了。看着赤司将茶杯缓缓放下，黑子声音发紧地应道：“应该…不会的吧。”
赤司没有在意他的回答，而是走到阳台前打开了窗户，强劲的晚风带着腥咸的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他额前短短的头发。
微微侧头，赤司道：“好像要下雨了。”
黑子紧紧抿着唇，站在客厅中央，听着赤司平和安静的语气，抬眼看向外面昏暗的天色。
涌动的厚重云帘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迟迟不出现。这样子的天空，压抑地让人难受。
就像本应在春天盛放的繁花，结果到了暮春都只是沉寂地打了个小小的花骨朵。
赤司很快就把窗户关上了，他沉默片刻，最后走过来揉了揉黑子的头发，“早点睡觉吧，明天可要忙一整天。”
黑子唇角的弧度随着头顶那暖和的温度慢慢松懈了下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赤司君也是。”
所幸雨半夜就停了，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黑子很早就醒了，在床上滚了几圈发现已经无法入睡，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拉开窗帘，四点钟的天色还尚早，带着沈沈的暗灰。从四楼望下去，街道上带着重重的湿意，没有什么行人。
黑子倚在窗边呆呆看了一会儿，直至感到一丝凉意，才起身去盥洗室洗漱了。
婚礼地点定在名古屋非常有名的酒店，女方的老家在名古屋，听说她的父母和酒店的负责人是同学，费用方面打了十分优惠的折扣。
会场布置之前黑子就跟着去看过，是当下年轻人中十分流行的装扮。全场采用了传统的插花式花艺布置，在花卉装饰的基础上，增添亮眼的彩灯设计。十几桌酒席隔着中央长长的T台，依次摆开。
说是做伴郎，其实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小野田的未婚妻千叶带了3个伴娘，为了成对，小野田也另外找了两个伴郎。一个是高桥，还有一个是他的大学舍友，顾虑到黑子刚刚出院，高桥便做了主伴郎，再加上新人秘书，婚礼开始前基本上没有什么技术活干，最后被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的婚礼策划人先排到了迎宾处等着。
迎宾处的服务员自成一个圈子聊得起劲，一时间也根本插不进去，黑子愣愣地听她们说着话，酒店里的空调吹得他莫名的冷。
正想着去哪里找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黑子发着呆，好久才回过神来，点开屏幕，是桃井发来的邮件。
哲君，今天是阿大生日呢。
黑子怔了一下，才猛然记起，今天是八月三十一号，青峰的生日。
翻开通讯录，青峰仗着自己的姓氏永远占据着榜单的第一位。人如其名，本人也是自傲得不可一世。不然也不会说出“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这般欠扁的话了。
该说些什么好呢？黑子在键盘处停下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打。
“黑子！”高桥突然跑过来拉他起身，“快快快，帮我个忙。”
邮件还未来得及打字，黑子无奈地先将手机收了起来，顺着高桥的指引走去外面。
花童不见了。
本来流程上是安排花童在开场撒花瓣的，婚礼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婚礼司仪本想着重排一下走位，结果这时候竟不见了花童的身影。
众人简直欲哭无泪。
高桥拉着他边跑边说：“真是要疯了，我现在就祈祷等等递戒枕的时候戒指不要不见了就行了！”
两个人在大楼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花童，黑子想那个小孩子应该不在酒店楼里了，这时候高桥突然记起酒店后面还有个十分西式的花园，便又绕过去做酒店的观光电梯下楼，黑子见他表情烦躁，便安慰他说：“别急，小孩子走不远的。”
高桥转过头，哭丧着一张脸，眉毛都挤到了一起：“但愿像你说的就好啦啊！”
结果花园里也没有人影，这个时候离婚礼只剩一个钟头，小野田打电话来催，说是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到场了，迎宾那里缺人。
黑子道：“高桥君还是先回去帮着迎宾吧，我再去找找。”
高桥点点头，“那拜托你啦。”他抓抓头发，“等等实在不行递戒枕就我们上吧。”
黑子掏出手机，18:12。皱着眉，他边走边扯了扯把脖子勒得死紧的领带，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有点不记得那个小花童的样子了，可是这时候叫回高桥也来不及了。叹了口气，黑子又在花园里找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人，正准备放弃离开，忽然听到草丛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黑子疑惑地看过去，裤脚被却小力地拉了一下，低头一看，一只短腿猫正费力地扯着他的裤子，踮着脚的样子异常滑稽。黑子迟疑了一下，看四周无人，便将它抱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黑影猛地从草丛里蹿出来，大叫道：“豆腐花！哪里跑！？”
黑子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那黑影自己却在半路上绊到一块小石子，栽倒在地。
趁司仪炒热气氛的时候，高桥侧过头，带着一脸忿忿的表情小声对黑子说：“这酒店就不该让人带宠物。”
黑子也压低声音，回答道：“这是不人道的，高桥君。”
花童最后还是赶在婚礼开始前被黑子找了回来，问及原因，竟然是为了找在酒店走失的猫咪。大人们哭笑不得，所幸没有耽误婚礼进程，让化妆师重新帮她梳洗梳洗，也就没事了。
黑子说完话，一转头就看到了乖乖呆在水晶柱子旁的那只短腿猫，这让他想起了住院时候赤司和他提起的那只猫。
等回过神，新郎新娘已经开始宣誓了。婚礼进行曲渐渐弱下来，全场却都热闹起来，掌声，笑声，叫声响成一片。高桥捅了捅黑子，“那花童好可爱，虽然皮了点。”
黑子顺着高桥的视线看向那个站在红毯一侧的小女孩，对方带着花环，拎着花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带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看刚刚女方那边的态度，不像是公司租来的，应该是新娘娘家那边亲戚的小孩子，但是和新娘并没有相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些瞬间，黑子反而觉得对方的脸部轮廓有点像赤司。
真是想多了。
黑子移开目光，淡淡说道：“高桥君，请不要笑得像个猥琐的大叔一样。”
“……”
交换完戒指，中央的大屏幕便开始放送早就制作好的视频，事实上嘉宾刚进场的时候就放过一遍了，没多少人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
酒桌上的高脚玻璃花瓶中盛满盛放的玫瑰花，花瓶中绿色的枝蔓摇曳生姿，周围的辅花也以同样的花材和色调予以配搭。大厅的天花板镶了很多盏造型独特的水晶吊灯，层层叠叠的深粉色纱幔半遮半掩地垂下来，落在纤细造型的证婚亭附近。
黑子在仪式结束后回后台喝了杯牛奶，他酒量并不好，待会儿帮新郎挡酒又少不了要喝酒，只能这个时候吃点东西护胃了。
小野田换衣服换得很快，从化妆间出来，看到黑子，便问：“高桥那家伙呢？”
黑子道：“他下了台就被伴娘拉走了。”
小野田在黑子边上坐下来，“啧”了一声，“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有女人缘啊，真是让人火大！”
黑子抿了口牛奶，“可是小野田君你却先结了婚——恭喜你。”
小野田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色彩鲜艳的天花板，“对啊。”他举起手背罩在眼睛上，“真像是做梦一样。”
黑子直觉他好像没有很开心，想了想，说道：“新娘很漂亮...”
“呐，黑子你说，我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小野田打断他的话，“为什么和我想好的不同呢？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奇怪，黑子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小野田放下手，垂下眼睑，目光涣散在纹路分明的地板上。
“哎呀——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小野田笑着，“走啦，去看看高桥那小子。”
“小野田君，无论如何，”黑子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认真地盯着小野田错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这样就够了。”
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对未来太过迷茫，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太过容易迷失方向。
其实黑子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是他只能这样笨拙地去安慰他。
因为他自己，也很想这么去问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