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曾经（1 / 1）

黑子第一次见到赤司不是在三军的训练馆里，而是那条靠近教师职员办公室，学生以此为噩梦的走廊上。黑子记得那时候社团刚刚开始招新，他填了篮球社的报名表，但还没开始实力测试，大家都只是普通的一年级，没有崇拜，没有羡慕，更没有嫉妒。

黑子从小就喜欢看书，班级职务大选的时候他毛遂自荐的做了图书委员，结果去办公室领取登记表和值日表时，他在门口碰到了赤司。

对方有着惹眼的发色和瞳色，眉眼极其精致。黑子很少注意过路来来往往的人，但与赤司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种动物般的直觉刹那间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自己堂妹家里面的芭比娃娃，尽管那是个男孩子。

然而这件事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黑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充实的初中生活让他不久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看到那个男孩子，而且还是在篮球社。那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子会打篮球，还打得一手好篮球。

实力测试结束后，他和其他几个一年级一起被选入了一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黑子则在意料之中的，沦落到三军。

有种隐隐的不甘在心底浮沉，黑子低下头看着明亮地板上自己的倒影，紧紧握住拳头，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了他的名字，赤司征十郎。

黑子会在社团活动结束后自己主动留下来练球，那个时候篮球是他的全部，他觉得自己出生就是为了篮球，他那么热爱篮球，篮球是不会让他失望的。他想世界上的事只要愿意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黑子带球快速上篮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不断闪现赤司的动作，他尽可能想学习赤司，然而他不管怎么练，总是生疏，仿佛天生和篮球相性不合。

与赤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撑着一口气不肯放弃。

那时候他还年轻，不知道所谓天才和凡人的差距，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他一开始就选择了一项不适合自己的选项，走了错的路，上帝根本没有理由眷顾他，所以注定失败。

第三次见到赤司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那天正巧轮到黑子在借书处值班。赤司低着头，认真地在借书表上写下书名，眼睫毛在眼底下留下一道弯弯的弧度，看上去恬静而无害。

之后黑子整理表格，沿着赤司征十郎那一栏看过去，他借了《飘》。字是料想中的好看，像是练过书法，苍劲有力。

黑子的指腹擦过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一种名叫自卑的情绪逐渐在身体里慢慢滋生。

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去看了那本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名著《飘》，结果爱上了这个故事。因为黑子好像在斯佳丽的身上看到了赤司的影子，虽然被他自己否定了——赤司那么完美，无所不能。大概是永远不可能把事情浪漫化的。他是个绝对现实的人。

进入帝光的第一个秋天，黑子遇到了青峰，开始了他篮球生涯中的一个转折。

人们大约都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黑子为青峰的球技深深折服，但在潜意识里，黑子一直都觉得，赤司那样的篮球，才是他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

黑子后来在日记里写到，赤司君其实是我的第一束光。

隐晦的，指引的，不肯轻易表露的光。

他是黑子心底拼了命要成为的人。他是黑子的憧憬，也是黑子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不可能成为赤司，但是却想去成为赤司。

只是在与青峰的相处中，他渐渐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赤司了，打球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不全是赤司了。

不过每次在大考之后路过成绩栏，看到赤司的名字高高在上，黑子总有点卑微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情绪在攀爬。

之后过了不久，就是二军三军之间的练习赛，黑子并没有如愿被选入二军，但是这却成为他和赤司真正相遇的契机。不再是单方面的注视，而是双方的对视。

青峰成了他篮球生涯中的一个转折，而赤司则给了他一个巨变。

黑子不喜欢赤司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但却本能地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打篮球的机会。

黑子依靠自己独特的传球技术成为一军的正选，和青峰一起上场比赛，已经是接近严冬的事情。

后来他们一起打了很多场比赛，奇迹的世代渐渐开始叫响称号，胜利成为帝光篮球社唯一的理念。

入夏的时候，青峰逐渐翘掉训练，不再参加社团活动。分水岭从这里开始，每个人都错开各自的方向，独自渐行渐远，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等待，不自知。直到最后，黑子悲哀的发现，其实自己的队员从来没有依赖过自己。

荻原的事情最终磨光了他心里最后对于篮球的热爱，耗完了他心底对队员最后的希翼。

他和赤司争执，却被对方轻飘飘的堵回去。

其实早就该知道了，上帝从头到尾都没有眷顾他，这只是一场瑰丽的梦境而已。梦做完了，就该散场了。

黑子最后提交了退部申请，然而赤司早就像料到一切一样，并没有阻止。

他花了一个暑假来思考关于篮球的点点滴滴，后来他决定孤身一人来到诚凛高校，去证明自己的篮球。

结果他遇到了火神，开始了另一个故事，另一段征程。

因为吃了药捂着被子睡了一觉，隔天早上赤司的热度就退了下来。早餐是牛奶面包和一个水煮蛋。黑子很早就出门上班了。那个水煮蛋被他煲在锅子里，赤司拿出它的时候还是热热的，很暖手。可能煲得久了，里面的蛋黄不是糖心的，不过依旧挺好吃的。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帝光时代的黑子。梦见他离开篮球社的时候，问自己，赤司君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没有回答。

因为三言两语不足以诉说他眼中的他。

所以宁愿沉默。

而那也是他初中最后一次见到他。

赤司把黑子临走前粘在冰箱上提醒他吃早饭和药的字条摘下来，夹到了自己的书里。而后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外面早已放晴，略微刺眼的阳光倾泻而来。眯了眯眼，他头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是美好而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