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相府(1 / 1)
随后两年,他们过得挥霍又珍惜。
莺时和从前差不多,时常去涂月阁听清祀弹琴,偶尔他也会教教她,清祀总是温柔耐心的模样,他二人在一起,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时常和鸣蜩杪夏一起爬树下河,不知惹了多少祸,常常气得年宁吹胡子瞪眼的;时常和花朝吵架互呛,却从没有真正记恨过,转眼就忘了;几人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端午节他们一起包粽子,中秋节他们一起做月饼,春节他们一起弄年夜饭,元宵一起吃汤圆,每人的生辰也是一起过,他们几人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年。
终于,结束了。
这日,年宁叫他们去他阁内,众人似乎都知道他要说什么,磨磨蹭蹭地去得很慢。
年宁也没急躁,只耐心地等着他们到齐,鸣蜩最后一个过来。
期间沉默许久,年宁终于开口:“十年之约已到,从今以后,你们各自安好。”
他们没有人出言挽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天涯相逢,彼此之间都有所保留,连谁是谁都不知道,谈何挽留?
年宁又说:“此后若是有缘,必会江湖再见,到时候,你们仍可唤我一声师父。”言下之意,不必再刻意回袖手临风庄了。
“我这一生潇洒随意,来去无风,而你们,定然也有自己的求索,明日起,你们就可以走了。”然后便独自退去里间了。
随后大家也各自散了,肇秋和鸣蜩都说,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此后想起或是路过,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陆陆续续地,各自家人来接,他们也都一一离开了,各人走时,没有告别,没有送行,也不知所去何方,更不知姓甚名谁,如师父所说,若是有缘,必江湖再见。
莺时却在每人走时,送了一盒芍药花糕,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芍药至此。
最后,只剩下了孟陬槐序和莺时。
孟陬和槐序是孤儿,自小流浪,当初也是凭一丝意志爬上仰止山,他二人素来要好,怕也有一丝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在里面。
他们对年宁说,他们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也不想去江湖上闯荡,所以,只想留在袖手临风庄。
年宁想,袖手临风庄要有人承继,他的心血,不能说废就废,于是,同意他俩留下来,管着袖手临风庄。
而莺时,确也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本想过回紫竹林的,但是那儿比起此时的袖手临风庄,还来得萧瑟冷清。
这日,年宁亲自来了夬月阁,莺时疑惑,师父怎么会来?
年宁问过她最近如何之后,终于切入了正题:“莺时,孟辕来接你了。”
莺时闻言,脑中一团乱麻,她说:“师父,你不是向来很讨厌他的吗,你让他走就好了。”顿了顿又说:“还是师父,不想要莺时了。”
年宁摸摸莺时的头:“傻孩子,师父怎么会呢,只是,他终究是你爹,师父没有理由扣着你不放。”叹了口气说:“你也应当有你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袖手临风庄的,这儿如今,太冷清了。”
莺时知道年宁是心疼她,可是她不想和孟辕回去,那儿不是属于她的家,于是她说:“师父就放心我和他回去?”
“孟辕如今乃当朝丞相,况我觉得,他有意弥补你。”
原来已经官拜至此了,怪不得这么有底气来接她,而师父似乎也主意已定,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说:“他现在在哪儿?”
“正厅。”
莺时随年宁过去,果然看见孟辕端坐在右上手,一身青黑袍子,举手投足之间依稀有了威严。
见她过来,孟辕站起身,和年宁见礼之后便对她说:“夕儿,爹来接你了。”
见莺时不答话,他又说:“家里一切爹都已经打点好了,就等着你回去呢。”
莺时眼睛瞥向其它地方,淡淡道:“可是我不想去你家。”
“夕儿,不要胡闹,那也是你家,爹怎么可能放心放你一个人在外,你娘要是知道了,会怪爹的。”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莺时闻言冷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从前十几年你不也没管过我吗?你也不要提我娘。”
孟辕闻言扶过莺时的肩头,近乎哀求:“夕儿,爹知道是爹对不起你,你就不能给爹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年宁向来心软,此时许也不忍,开口道:“夕芜,袖手临风庄你随时可以回来。”此番,你还是回家吧。
最后,莺时终究还是随了孟辕回去,因为她娘亲,真的很爱他,纵然从前离开了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不好,若是她娘亲知道孟辕此时这般悔悟,肯定也是希望她随他回去的吧,她对孟辕,其实没有什么感情,连恨也不恨,只是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了,但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抹不掉了,所以,去就去吧,住哪儿都是住。
从此以后,莺时不再,她又当回了孟夕芜。
一行人颠簸了三天才到襄沅城,相府位于正街,红漆大门甚是招眼,府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门口又站着四位护院,孟夕芜转头看看孟辕,如今的他,果然不一样了吗。
孟辕领着她进去,绕过长廊直接去了正厅,那儿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
见他们进来,她二人连忙迎上来。
其中那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开口:“老爷你们可算回来了。”然后又转头对孟夕芜说:“夕芜,这一路累着了吧。”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孟夕芜悄然避过,那人拉了个空,面色微微尴尬,笑着掩饰过去。
孟辕打圆场,给她介绍:“夕芜,这是你梅姨。”
然后偏过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孩儿又说:“这是你妹妹,孟欣荣。”
孟欣荣随后踱步过来,乖乖巧巧地喊了声:“姐姐。”
孟夕芜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相貌清秀,五官小巧,眼神明亮,竟然觉得不讨厌,但是她也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应答。
只聊了几句之后孟欣荣就说带着孟夕芜先去休息,由于气氛太过尴尬怪异,孟辕也就准了。
一路上孟欣荣都在和她介绍家里的大小事务,孟夕芜也都应着。
到了她的住处,孟欣荣问:“姐姐,这芸芷园你觉得可还行?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千万要说,咱们改了就是。”
“谢谢,很好,没什么要改动的。”从此以后,夬月阁就不再是她的住处了。
孟欣荣笑:“姐姐,我就住在隔壁园子里,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过来找我。”
“嗯,好。”
随后孟欣荣又拉着她参观这儿,这芸芷园确然很好,亭台楼阁、藕榭池园一应俱全,全然不比夬月阁来得差。
孟夕芜看着面前的少女,心情有些复杂,她这样儿,一看就是从小父慈母爱,在蜜罐里长大的,她虽不至于嫉妒,但是不舒服还是有的,其实她也知道,这一切和她无关。
打有记忆起,父亲和娘亲相处就不好,父亲对娘亲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因为他说,她不是他的孩子。
后来娘亲发现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开始只充耳不闻,以为他会回心转意,谁知他竟然越演越烈,公然把那女人娶回了家,娘亲最后终是忍受不了,一气之下带着她走了。
这几年孟辕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认她了。
那女人就是梅姨,如今的相府夫人,孟辕的正妻,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孟辕以前有一个妻子的,也不只孟欣荣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嫡女。
孟夕芜斟酌着开口:“那个,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八。”顿了顿又笑说:“姐姐,你以后叫我荣儿就好了。”
孟夕芜点头,差不多,比她小两岁。
晚饭的时候几人一桌,梅姨一直给她夹菜,俨然一副慈爱样,但是孟夕芜对她的看法和对孟辕以及孟欣荣一样,心里终究有一些芥蒂。
不过幸好,孟夕芜从来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且偏激的人,反正他们对她而言,也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几人相处也算融洽。
可是自她来了之后,孟欣荣就好像很兴奋,成日里来找她,和她说这说那,时不时还要和她一起出去玩,孟夕芜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