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绿柳(1 / 1)
两人赶路赶到一半,想停下来休整,顺便补充点食粮。
他们停下的地方挺偏,四下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幸好莺时有准备,她今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弄了些干粮。
虽说是干粮,确是做得极为精致小巧的点心,用黄油纸包得好好的。
暮商说:“和你待久了,我都要变得挑剔了。”
莺时笑:“这也没什么不好啊。”
“那要是以后离了你,我去哪儿找和你做得一样的点心?”
她下意识问出:“为什么会离了我?”刚说完就后悔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们两年之后注定是要分别的。
暮商见她兀自一派咬牙切齿,另捡话说:“恐怕花朝他们也同我一般。”
她心里想,要不是他们成日缠着,谁愿意啊。
“我去打点水来。”说完暮商跃下马车就走了。
莺时也就进马车内靠着休息去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外面有响动,兀自思索,暮商这么快?不可能啊。
后又凝神听了听,来人步子沉重,不似暮商步子轻且有节奏,而且步伐很凌乱,看样子还不只一两个。
莺时心想,刚出来就遇上打劫的?看来已经盯了他们好一会儿了,不然不会专选这个时机。
她款款撩开帘幔,果然一把刀就突地横在了她面前,定睛一看,来人有四五个,衣着粗鄙,看来是盘踞在附近的强贼。
为首一人喝道:“老实点儿,下来!”
她想,暮商就在附近,应该快回来了。
于是她照做,在一旁安静待着。
有人翻完了马车下来骂道:“娘的,怎么什么都没有!老子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哥儿呢!”
另一人说:“这马车挺好的,咱把这个弄走!”
刚开始那人还是不甘,过来一把揪住莺时的领子:“是不是把东西藏起来了,识相的赶快给老子拿出来,不然老子杀了你!”那几人看她一副文弱书生相,纷纷硬气起来。
那人一把把她甩开,吩咐旁边那人:“给我搜身!”
小喽啰手刚要碰到她,她也刚准备出手来着,却只听那人啊呀一声,就捂着手臂在地上打起滚来。
另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点了穴道,是暮商回来了,对付他们,只是用了几颗石子儿而已。
他走过去看了看莺时,见她无碍方才说话,说话时眉头微蹙:“怎么都不知道还手?任由人家吃豆腐吗?”
“我……”
她还没说出口他又说:“看来这三年你在庄内进益也不大,这几个人都对付不了?”
她干笑:“我这不是不清楚他们的底子嘛,看起来挺厉害的,谁知道这么弱。”顿了顿又说:“你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他想也没想:“就这样吧,听说这林子晚上闹鬼,蛇虫鼠蚁什么的也多,走吧。”
莺时上车之前多做了一件事,把刚刚在地上打滚那人的穴道也一块儿点了,然后在他们充满恳求与怨恨并且蓄满泪水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暮商见状失笑。
接下来两人白天赶路,她夜里和衣睡在马车里,暮商坐在外面马辕上闭目而憩,两天之后才到绿柳城,途中也有大大小小的事发生,果然,如今天下,真的不大太平了,这种事情竟然随处可见。
只是经了上次那事,暮商再没有把她一人单独搁下。
莺时这三年掩藏得好,没叫人发现什么端倪,此外她练武很勤,想着以后露馅可以顺理成章说是这几年勤学苦练的结果。
可是她从来没有和人真正交过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什么地步了,也不知道比起从前在紫竹林里学的进益了多少。
绿柳城,茵和酒楼。
两人多日奔波,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莺时一口气把这儿的招牌菜全点了,店小二劝她:“公子,你们两个人四道菜都足够了,这十六道你们……”
莺时撅了撅嘴答:“你上就是了,我这是照顾你们生意呢,你们老板知道你这样吗。”然后又拍了拍暮商的肩对小二说:“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们付不起钱啊,你看他像那种人吗?”说完向暮商眨眨眼。
小二面带难色,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人。
暮商缓缓开口:“听她的吧。”
小二闻言随后便也走了。
暮商心下想,这莺时,也是这样顽皮的吗?
笑问道:“想干什么?”
她摇头装作高深的样子,可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对他说:“你最先不是说这茵和酒楼的菜色天下独一份,别家都模仿不来,每次要想着吃都很麻烦吗。”
莺时经常笑,却都淡淡的,很少像此时这般明亮,这般笑靥如花,暮商一时间,心绪竟然好上不少,对她笑了笑示意她说下去。
她说:“我要偷师,以后你就不用念着走这么远来这儿了。”
他闻言心头微动,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光尝一遍能学会吗?”
莺时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小动作,没在意道:“当初我学厨的时候尝过不下百种香料,菜里什么配料我一尝便知,怎么样?厉害吧。”十足一副请功的模样。
“那以后谁还敢做你的生意,一不小心秘方都没了。”顿了顿又说:“话说回来,当初怎么想着要学厨的呢?”
她随口答:“为我师公啊,老人家口味比较刁钻。”
暮商点头,不问其他了,又等了一会儿,十六道招牌菜依次也就上来了。
她拿起筷子一道一道尝得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完了之后暮商问:“怎么样?”
“这菜也不怎么样嘛,这……”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撩开雅间的珠帘,开口便说:“姑娘,菜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来人品相富态,右脸颊上一颗大痣,莺时一瞬有些惊讶,想来这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她此时着男装,今日店小二也没看出端倪,他却一眼看出来,果然暮商说得没错,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哎,没劲。
此时店小二也跟了上来,解释说:“这是我们老板,听闻二位点了所有招牌菜,特送一壶酒来。”
却不想刚好听到莺时说的话,自家招牌菜被诋毁,心里当然过不去了。
莺时不想多起纠葛,暮商见她那样也就替她开口:“老板,是小妹妄言了,还望店家莫要责怪。”
谁知那老板还蹬鼻子上脸了,一点不让步:“不行,今日这姑娘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断不会让步的,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我的招牌岂不毁了。”说完一拂衣袖侧过身去。
莺时无奈,只好说:“我真说了你别生气啊。”
“姑娘若是说得有理,此后再遇二位,我这店里的酒菜钱一律免了。”
莺时觉得划算,缓缓开口:“你这炒珍珠鸡里多加了肉蔻和丁香,是以色香味比别家更胜一筹,可是丁香多了一钱,尝来便多了丝腻闷,老板不妨试试少加一钱,佛手鸡卷又加了薄荷去油,奶汁鱼片里添了桂皮,山珍刺龙芽里添了紫苏和八角,五彩牛柳取得只有筋周围的那一片肉,小火炮制的,雪月羊肉里添了茴香籽去腥……”莺时一道一道点评,把它们的独门添料都说了出来,又给了些改正建议。
老板也是个中高手,听她的建议自知她不是妄言,此时老板已然没了刚才那股得理不饶人的气:“原是我有眼不识高人,妄自尊大了,还望姑娘莫怪。”
莺时挥手不在意道:“没关系,记得以后见着我别收钱就行了。”
那老板放下酒,正准备走的时候,莺时叫住他:“你这酒是什么酒?”
他摸了摸头,干笑两声:“就是普通的竹叶青,还望二位莫要嫌弃才是。”
“你这儿有没有秋露白或者是寒潭清?”
他纳罕:“孙家独门秘笈,我这儿哪儿可能有,就是他们自家,藏货也不多,向来千金难求,只赠有缘人的。”
莺时点头,见他们无事,那老板也就走了。
随后暮商说:“真这么厉害呀。”
她昂首骄傲状:“以后回家我可以弄给你们吃,所以从今以后快讨好我吧。”
暮商偏过头不理她,十足高傲。
莺时撇撇嘴道:“这么有骨气啊。”
“快吃吧,吃完了找间客栈休息,明日去孙家取酒。”
莺时扒菜,装作失望道:“哎,看来我的菜比不上孙家的酒来得矜贵。”见暮商没反应,她兀自又说:“你要怎么取?去偷?”
“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啊。”
他闻言,双眼微眯道:“我觉着这次出来你比从前活泼不少。”
“呃……我是说我像,我像。”
“这还差不多。”
“只是以前你都不怎么和我聊天儿。”她突地解释。
暮商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