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君心难测(1 / 1)
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便往蕙儿姐住处去,我们两个现代人好久没交流交流感情了,见天儿的跟古人待在一块儿。
老远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到了一看,我都惊呆了。
“你这干嘛呀?新一代鲁班呐?”我调侃她。
“去去去,我要与鲁班比,就是班门弄斧了。”
“那你这到底做什么大工程?”
我拉着圆凳坐下,磕着桌上的瓜子儿。
“给十七爷做滑轮车呢!我瞅着他小小年纪起早贪黑的读书,也没什么童年乐趣。”蕙儿姐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我嘴角抽搐,“好家伙,你还有这儿闲工夫。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母爱泛滥,无可救药!你说你怎么不给宫里所有的小阿哥都捣腾一个这玩意儿。”我给自己倒了杯茶,瓜子儿磕多了有点口渴。
“行了你,不帮忙就别在那儿说风凉话。好歹你也是伺候过十七爷的。”
说得有理,我拍拍双手,也蹲下瞧了瞧,“来来来,让我也琢磨琢磨。”
“哎,蕙儿姐,你以前学什么专业的?”
“设计。”
“难怪这比例量的。那这木材啊锤子什么的你又是打哪儿来的?”
蕙儿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这是从现代运过来的。”
我瞪大了眼睛瞧她,说得有模有样的。
她随即一笑,“逗你呢,看你那样,自然是让十七爷给准备了。”
“哎,不是,十七爷又出不了宫怎么给你准备这些材料?”
“这是给他的,他肯定得想法子,指不定找十三爷或四爷,他们仨走得近。”
“噢,那你怎么不直接找四爷?”
“这轴儿该怎么装,你帮我研究研究。”蕙儿姐道。
又转移话题,牛头不对马嘴。
“我又不是学这专业的,你自个儿研究吧。哎,你倒是说说,你跟四爷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怎么着,还感叹向来情深,奈何缘浅了?”
蕙儿姐嫣然一笑,“何如薄幸锦衣郞,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一时无言,静静的看她。一份感情不是靠一个人的拼命珍惜。
“好了!”蕙儿姐突然道,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我一扫阴霾,“哎,先借我试试。”
“你可别弄坏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坏了只能说明实验不成功,我先帮十七爷检验检验。”我耍赖。
蕙儿姐瞪了我一眼,“臭丫头!”
一晃便过了个把月,康熙一年内有半年都待在畅春园,今年也不例外。
我跟着蕙儿姐去摘花做花茶,含苞待放、花团锦簇的不能摘,只能挑些奄奄欲谢的。累得我腰都快断了,回到住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谁知十四爷竟端坐其中,拿了我的书正看着,“你怎么才回来!”
“我又不知道你来了。”我小声嘟囔着。
难得他倒了茶与我,赶巧我正口渴。我瞅了瞅他,“十四,我怎么觉着你黑了呢?”
“我跟八哥奉皇阿玛旨意出京办事儿,去了个把月,能不黑吗。”十四笑道。
我说怎么个把月没见着人影,敢情是出京了。
“我去这些天儿,你有没有想我?”十四神采奕奕,眉开眼笑。
“这差事儿办得可是漂亮?”我不理他,转了话题。
“那是自然。你怎么知道,我才刚回来。”
“从我进屋您这嘴儿就没合上过,我就是傻,也猜出来了。”
十四还是笑呵呵的。
“给德妃娘娘请安了没?”
“没,刚打皇阿玛那儿过来,在你这儿坐会儿便去。”
“你这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不去歇着,偏偏这儿跑那儿跑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闪躲他的眼神,“你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没得让娘娘等着你。”
他满面春风的,一会便走了。我被他笑得不明所以。
这日复一日我也是烦透了,心里想着老康到底啥时候去南巡,起码也能跟着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心想着,转眼就到了换班的时辰,我正欲退下,老康唤住我。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康熙略一沉思,“翎丫头,这老十三和老十四你觉得如何?”
我疑惑,圣意难测,想了一会才道:“两位阿哥都是人中龙凤,相貌堂堂,才思敏捷。”
康熙冷哼一声,“相貌堂堂!才思敏捷!都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连老十三都跟着老十四瞎胡闹!”
今个儿看康熙没任何异常,怎么这会儿说生气就生气,果真是伴君如伴虎。我心里直犯嘀咕。
“不管把你赐给他们中的谁,都有人不服气。丫头啊,你来给我出个主意。”
我吃惊的看着他,康熙称我,没有称朕,他是站在一个做父亲的角度来询问我。只是这俩人又是何时向皇上请旨赐婚的?这无非将我置于死地,康熙怎么会容忍一个女子使他的儿子反目成仇。
“皇上可曾记得欠奴婢一个赏赐吗?”
“当然,你替朕解了道题,朕说过要赏你,君无戏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奴婢惟愿自由。”说完这句,我深刻的意识到,我是个懦弱者,自始至终我都不坚定,不相信十三,稍有阻碍我便打退堂鼓。
良久,康熙唤了李德全。
李德全应声盛出托盘,上头放着三卷圣旨。
“丫头,这三卷圣旨,朕就让你自己选。”
让我选择自己的命运吗!我对眼前这三卷圣旨一片迷茫,随便一个就注定了我的结局。最是无情帝王家,是鸩酒一杯,还是三尺白绫。
我觉得我的运气是不好的,否则,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晕倒,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
“丫头?”李德全提醒道。
我颤抖着手,眼睛一闭,随手抓了一卷握在手里,且看天意了。我平复了心情,康熙示意我打开,大意是将姐姐指给了十三,将文宣指给了十四。我自嘲一笑,到底姐姐才是历史上真正的十三福晋。与此同时,我才知道文宣竟是完颜氏,那个温婉敦厚,至真至纯的可人儿就要嫁给十四那个混小子了吗?
李德全接过我手里的圣旨交给了康熙。
“丫头,你会恨朕吗?”康熙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此刻,他就像一个被伤透了心的父亲。
我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奴婢深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丫头,难为你了。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躬身后退,关门时看到康熙瘫坐在椅上,揉着眉心,满脸疲倦。
我心事重重回到住所,连晚饭也没心情吃了。
康熙真的能放我出宫,任我自由吗?如果他们知道这道圣旨是我选择的又会如何?此时有一百个问题萦绕在我眼前,我仿佛看不到前路,不知所措。
夜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何时才睡下,后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李德全在门外悄声喊我。我瞧了瞧天,还暗着呢!天还没亮敲什么门,心中一阵不悦。
披了件外衣去开门,“李谙达可有什么事?”
“整理一下跟我走,路上详说。”
“哦,好。”我大概梳洗,换了衣裳,看这情形像是有什么急事,手里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
天还未亮,路上没有人,李德全走得飞快,我只得紧紧的跟着他。
“万岁爷让你去视察民情,你每到一处便得给万岁爷写信汇报。”
“可是谙达,如此突然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不用准备,衣物和盘缠都给你备好了,若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自个儿买。切记,你此次外出不可泄露半点踪迹。”
这么神秘,“放心吧谙达。”
“对了,”李德全自腰间掏出一块金牌递给我,“若是遇到难处,拿旗牌去找当地地方官便可。”
金牌为木制涂以金漆,上头赫然写着个令字。
出了畅春园,已有马车在外头侯着,康熙还给我派了个丫鬟和两名侍卫。
出了城,天也渐渐亮了。
我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便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初夏。”不亢不卑。
“雨霁逢初夏,胡床荫绿槐。是个好名字。我不过也是个丫鬟,你不必自称奴婢,唤我玉翎便好。”
“是。”
虽答是,却又刻意的拉开关系,我又找了话茬,“呃,外边那两位侍卫大哥叫什么名字?”
初夏摇摇头。看来不是一个部门的。
“姑娘,咱们先去哪儿?”外头一名侍卫问道。
我挑帘,“眼下四川泸定正要动工修建泸定桥,皇上让咱们去那儿盯着。所以咱们就先南下,过了黄河直奔泸定。”想来也觉得奇妙,当年中国工农红军万里长征飞夺泸定桥便是现在这个正要修建的泸定桥。
“好。”我正打算和他聊天呢,结果那侍卫一个好字就把我的话给堵了。
“呃,两位大哥尊姓大名啊?我总不能老是哎哎哎的叫你们吧?我叫玉翎,这位姑娘名唤初夏。”我继续找话说。
“奴才名唤柯徳。”一名侍卫道,另一人驾着马车,没回答。这名侍卫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那人才反应过来,略有窘态,“奴才富察·代善。”
我皱眉,满脸不悦,“我不过也是丫鬟,在我面前,莫再自称奴才。”
“是。”“是。”
我愤愤的放下门帘,跟着这仨榆木疙瘩,我这趟恐怕是没什么乐趣可言了。
连李太白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康熙派我前去,我隐隐有一种被流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