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20：夜幕降（1 / 1）

皿场工舍是鑢七实唯一找到的地方。虽然谈不上是历经千辛万苦，但也可以说是困难重重。路痴属性是七实的硬伤之一，即使是前日本第一强也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可能性。

然而进入了想去的地方之后，七实就变得更加坦诚了一些，虽然不再是屠杀，但是用武力控制了那些只会占天算术，起卦听天的星象师们还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

“嘿，所以说，你们所想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存在？”七实这会正好靠在星象师们用来占星的天台边缘，摇摇欲坠得晃着自己娇小的身躯，新换的漆黑和服上边百花点点，倒像是纯粹的恶魔心底残留的些许人性一般。

当然，即使是这样，这个腹黑的女子依旧保持着自我最明显的特色，即使是温柔的微笑着提问，那不小心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和杀意依旧令人颤抖。

曾经的星象师长老，南池夏老先生，一边用苍老的身躯挡住身后的几个年轻瑟瑟发抖的见习生，一边沉默地看着那个看似柔弱的恶魔提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

而且那个看似如瓷娃娃般易碎的女人，手中还拿着他们星象师最为重要的法典“堕天录”在随意把玩。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所有的星象师。可是势比人强，对方即使是一个弱女子，也能随随便便就杀死了自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星象师们的所有护卫。

五百三十名在将军府注册过名册的武士，绝对算不上是默默无名之辈。在那个女人面前却如切菜一般简单就被打倒甚至杀死。几个胆小没有什么阅历的年轻见习星象师直接就吓昏了过去。但是这个施施然翻看着“堕天录”的女人却还是那么轻松自如的样子。

似乎这个曾经的幕府重地在这个女人眼里也不过如自家后花园一般来去自如。

“嗯？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你想我先杀死哪一个你可爱的徒子徒孙呢？”七实挑挑眉。对面那个一脸警惕的白胡子老头看去挺适合说话的。在她的眼里“适合说话”的意思就是耐得住她的“压迫”，适合“欺负欺负”。

坏心眼的女人无论去到哪里都是能找到打发时间的对象的。即使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七实依旧不缺乏玩弄他人的手段和能力。

南池先生实在是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昏死过去也比被这个看去无害一般的女人这样戏弄。但是他也明白，即使他不会回答，那些贪生怕死的年轻后生还是会最终说出“堕天录”的秘密的。

罢了罢了。南池疲倦地叹息着回答了七实最想知道的事情：“正如你所猜想的那般。我们替幕府算尽天下，却依旧没有掌握堕天录。但是我确定，掌握堕天录的人，就是真的救世主。我们所梦想的那一切，都在这本书之中。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对七实来说简直是一个可笑的消息。她的确听说过幕府有研究一些逆天而行的事情，只是没有想过居然还有人在坚持这种可笑的事情。

最令人无法想象的是，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么即使是死而复生，也会成为可能。那么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都还有夺回的机会。

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七实又想到了自己。连她这种罪孽深重的女人都能够活下去，那么那些不该死的人呢？如果天底下的一切规则都被打破，那么这世界也一定会迎来崩溃吧？

可是，那又关她什么事呢？纯黑的恶，不该是唯恐天下不乱嘛？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收下了吧。”唇边是一丝温柔却戏谑的笑意，七实看着白须老人一脸痛惜的样子，深紫眼眸中滑过一丝突如其来的愉悦，倒也不是那种看别人痛苦就愉快的恶趣味，仅仅是觉得或许无聊的时光可以得到打法。仅仅是这样的想法而已。

有些事总是很难分辨的。比如七实白皙纤细的手中拿着的那本星象师至宝“堕天录”。仅仅从外表看去，不过是一本不起眼的，连书皮都快要脱落的老破旧书，一般人即使看到也会弃之如履。

偏偏，七实就那样总破书堆里找到了这本看似平常普通的书，再在南池老先生一脸震惊痛苦绝望的复杂感情中打开了这本书。

“堕天录”这本书的名字直接粗暴地映入眼帘。然后，七实愉悦地笑了出来。

她即使沉睡十年，也依旧明白神秘力量的不可小觑。尤其是星象师这种稀少的人群。而对星象师来说，知识则是最重要的。

“堕天录”是星象师的至宝。这是南池夏语重心长的警告，却夹杂着复杂的心愿——千百年过去没有几个人能参悟这其中的玄妙。而这个可怕的女人却一下将这本书从那一大堆书籍里拿了出来。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冥冥注定。

星象师信天信命。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南池夏也是如此。

“呵，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改行？一把没有感情的虚刀，去研究星星？”看出对方的想法，七实简直啼笑皆非。

南池老先生却不为七实的诚实而感到尴尬。他直到看到七实眼中的空洞以及那深邃的紫色中暗藏的漩涡。

这是最好的人选了。他信命。所以不言不语，却坚定地表达了自我的意志。

这种人令七实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她懒得争辩太多。像她这样的亡命之徒，能否多活一天都还是未知数，就这样认命了被他人寄托了些什么不该有的希翼，感觉实在有些古怪。

但是并不是不能接受。听之任之也是她曾经养成了的不好习惯。但是不怎么想去改变。

这样也好吧。

“那么。我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这个时候七实才觉得有些想念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咋咋呼呼的好动活泼女孩子了。如果粉雪在的话，她可以直接任性地把书抛给对方然后就当个干脆的甩手掌柜。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甚至可以想象到粉雪那张皱起来的可怜小脸蛋。

但是自己下的决定要自己咬牙撑下去。那个小家伙终究无法走出自己灭了她一族的阴影，她们也就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伙伴。虽然伙伴这个词听着多么多么美好虚幻。但是七实即使下意识憧憬着那种关系，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毕竟，鑢七实的肚子里全部都是墨黑墨黑的黑水，不会有什么好的心思。

随手把那本原本被封印在旧书堆里的破书扔到包袱里，再三和那些胆小星象师确认了七花的确没有出现过的事实，七实决定再次出发。

不管自己会流浪到哪里去，也好过一个人默默呆在一个地方无止境的等待。就像二十年前她等待父亲回头看看自己的努力。就像十年前她等待七花回来看看她将死的样子。就像几天前，她躺在沙漠中等待自己的血渐渐止住，在烈日中蒸发，想象着下一秒会有一个害怕炎热的白发小姑娘一脸焦躁得出现自己的面前。

然而她的等待，总是落空。

谈不上失落。她习惯古井无波。但是这不代表她不会感觉到痛楚。即使被病魔一亿折磨了二十七八年。她也没有真正习惯痛苦。

她不过是一个想要活下去或者战死的普通女子。不是神也不是天下无敌。

她有弱点，也有自己在乎的人。

只是或许，她在乎的人呢，都不够在乎她。这种并非是“最重要”的感觉，多少有些令人感觉空落落的，谈不上是悲伤，却多少有些恍然。

“鑢小姐。或许我不该说。但是我还是想要给你忠告。”犹豫再三，星象师长老，南池夏先生微微抚动着他的白色长须，想要故作高深，却被七实潇洒的转身所打破气氛，只能憋屈尴尬地轻咳一声继续下去，“你是强大的。但是你也同样是虚弱的。不要勉强自己。”

“想说的，只有这些？”七实有些后悔自己那一瞬的驻足。只是对这个老人家的礼貌尊重罢了。她即使是纯粹的恶。也有着良好的家教。

但是南池的话犹如魔咒。那是谁都心底清楚的事实。她很虚弱。不该独自一人在外的。不该勉强自己的。不该犹豫不定的。

可惜所有的不该，都已经发生，想要挽回，却不是太过容易的事情。

七实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没有任何的困苦隐藏，是一个坦荡的笑容，却带着莫名的凄凉感：“谢谢您的忠告。可惜，我同样也有着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即使下一秒就得死去，也怪不了别人。”

“是你的心底还有太多的放不下。还有太多的不能原谅啊。”南池终于是面露不忍。即使这个女子强大到令人畏惧，她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在老人家的眼里，还是一个需要指引的后辈。

“你或许，需要停下脚步，只是给旁人一个追上你的机会，不是吗？”

这个假设有些可笑。鑢七实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渐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