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21：夜匆匆·始（1 / 1）

虾夷。踊山。这里算得上是四季仅有一冬的雪之国度。是冻空粉雪的故乡。这里是七花和咎儿一起旅行的中间站而已，对七实和粉雪来说却是巨大的转折点。七实在这里屠戮了冻空一族除了粉雪之外的所有人。粉雪在这里变成孤身一人的可怜虫。

但是她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时间不同，心情也不再和十年前相同。

谈不上是刀同主人的默契。两人先后来到踊山。但是这次的意外却不算重逢，反而仅仅遇见了同一个人，得知了一段重复了的故事。

七实暂且不提，粉雪时隔十年再次回到家乡，入目的不再是满眼的血红，依旧是记忆里熟悉的雪白和冰冷，多少令她有些怀念又有些不安。这个地方原本充满了她的童年回忆，却也有着她怎么也无法忘却的梦靥。如果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畏惧，也不会导致她失去七实，一切犹如恶性循环，她一时也无法找到平衡。

“没有想到你们有这样的过去。想想也是很令人唏嘘啊。”克劳恩一路来为了排解粉雪的低落也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一些这两位有些传奇味道的女子的过去。果然当得上“传奇”二字，尤其是粉雪，克劳恩设身处地去想，却发觉自己实在做不到如粉雪这般，面对自己灭族的仇人还能一起淡定旅行，甚至笑脸相迎。关于粉雪那套“七实死后便不再相同，七实是新的七实，曾经的一切都已经伴随着七实的死亡过去”的理论却是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但是和七实和粉雪一同旅行的日子里来，克劳恩明白，鑢七实确实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冻空粉雪也不是真的就善良盲目到连灭族之仇都能抛却的。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标准去衡量那一切的关系。这不是外人能够插嘴的事情。但是粉雪由于回忆中的恐惧而对七实产生逃避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七实就此离开，也没有什么错处。

一切事发生都会有理由。一切理由都不能成为错误的借口。

粉雪一路上也多次表示自己确实是错了。知错，想要挽回，想要道歉。

但是一直不曾找到七实。这一次听闻七花出现在虾夷的消息，粉雪也做了很多很多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放下心底所有的犹豫畏惧，迈出了寻找七实的这一步。

虾夷算得上是日本国的乡下，这里族群只有冻空一族。作为这里的小公主，虽然粉雪从小天赋异禀，却不知世事，甚至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够清楚。

直到去了出云的三途神社，粉雪才真的知道了一些事情。幕府，浪人，武士，阶层，男女差异。很多很多。

再次回到家乡，她一路来虽然和克劳恩说说笑笑，但其实在暗中也看到了很多东西。在辛苦农作的妇人，在田间奔跑玩耍不谙世事的孩童。在不时间透露出来的谈话中夹杂的人情世故，这一切都是她以前不曾接触的东西。

原来山下的人是这样生活的。粉雪这样想着，却下意识皱起眉头。男人们争着做武士，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名声、地位、金钱、女人。女人们则想着嫁一个好人家，最好是武士，生一堆小娃娃，操劳家务，就此一生。

这就是一生。不过寥寥几字。简单到令人发指。哪里也不去，什么都不见。眼里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些即使不伸出手也自然会到来的东西。就这样一生。

在粉雪看来，简直是可怕至极。虽然她在神社之中修身养性，却不认为人就该这样活着。她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走过小半个日本国，见过很多人，发生过多次生死一线的战斗，甚至身边还跟随着一个异国人士。

这样活着才算的上是精彩不是？即使是一直追寻着什么人。即使是奔波着劳累着，不能确定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不能确定自己能活过哪一天。

可是总比连那一寸地都跨不过去的人好上一些吧。

粉雪虽然对普通人的生活好奇，却不向往。而普通人，羡慕向往她这种流浪者的人却不知有多少。

“你就是冻空一族最后的那位了吧？”这天，山下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孩拦下了四处走动打探消息的粉雪，一开口就是有些令人不快的称谓。

即使粉雪对灭族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但这样突然间被人提起，多少还是有些触不及防。

“什么事？”克劳恩当下就冷下了脸色。他虽然一副小男孩的样子，声音也是变声期的公鸭嗓，但年龄却是实实在在的四十好几的中年大叔，也是心疼自己身边这个强大却单纯的女孩子的。见同伴不回话，则是直接挡在了粉雪的面前。

而那位山下的年轻女孩被克劳恩这有些凶意的问话吓住了，呐呐地踌躇了一会，才弱弱地说出了来意：“对不起，我只是遵从村长的意思来请你们过去说话的。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对不起。”

见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样子，克劳恩也不好再为难，只是没好气地摆摆手：“罢了。你们村长是谁？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这样的请人方式我可不恭维。”

“就，就在前面的村子里，请你们过去一下吧。我不想被骂啊……”这下这位年轻的村姑可是真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被骂的情景还是怎么的，看上去非常凄惨。

粉雪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直是不太爱动脑筋的类型，也不会什么阴谋论。只是想着既然想自己过去，那就去吧。即使是陷阱她也不怕。她的战力自己清楚，即使被包围了也是能够逃跑的。除非幕府真的下了决心派了大部队过来。但是这时候内战都乱得不行，她这种单体战力，还不会被那些大名诸侯当做威胁。

“那就去看看吧。”

即使是这样拍板定案了，粉雪还是下意识想回头去问问同伴的意见。但是入眼的只是那个小个子男孩模样的克劳恩，而没有一脸低气压的美丽女子。这种落差感令人悲从中来，却只能自己咽下这自己作死得来的苦楚。

这种哀伤即使见到了这位被秀丽年轻村姑害怕到极致的村长也没有丝毫减弱。

“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个人了吧。”村长倒不是粉雪所猜想的那种白胡子老爷爷的类型，反而是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那双深邃眼睛里时不时划过的算计的光芒多少有些令人不愉快。

粉雪虽然不爱动大脑，但是直觉却是堪比野兽，对不利于自己的因素有着非常人可比的嗅觉，只是一瞬间她就可以确定这个村长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的确是在打着某些不好的主意。

“抱歉，我本来是想来打探些消息，但是我知道是我来错了。”粉雪难得严肃地说话，漂亮的小脸上是一种隐忍的肃杀。她明白，这个算计着自己的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松就离开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直接撕破脸，不惧怕将来的一场无法避免的杀戮。

“呵呵，小孩子家家的脑子里也不要总是那些打打杀杀。”村长即使听出了粉雪话语中的杀意也只是一愣，之后又是满脸的笑容，“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我没有鑢七花的确切消息，但是鑢七实之前到过皿场工舍还带走了堕天录的事情可是确定的。你不想知道吗？那个女子的消息。”

确实，这个村长是个聪明人。对冻空粉雪来说，比起七花，她更希望找到七实。七实离开之后她才明显发觉，七实是她一直不敢说明的担忧。害怕她却也喜欢她。那种复杂的感情对于单纯的粉雪来说是最为难以控制的东西了。她不明白也不能掌控，除了一直以来放纵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之外，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所以七实离去是必然的结果。越是明白这一点，粉雪就越是感觉无助。她想要克制自己的畏惧，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做。但是道歉是必须的，希翼着得到原谅也是她的心愿。

明明知道很可能是骗局，粉雪还是妥协了。她向着自己的本能低过一次头。后悔很久很久。她不想再后悔。

“那么，告诉我吧。七实的消息。”粉雪看着村长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杀气终于是忍不住散发了出来。她现在受制于人，但是本性中的她，最讨厌的，就是受制于人。

而村长却似乎全然感觉不到这股杀意，依然是笑意盈盈的，甚至是愉悦地眯起了眼睛：“这下，我们终于是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村长述说的是一个故事，是关于这个村子走出去的一个女性的传闻。他希望粉雪能去为他们这个村子寻找那名女性的下落。当然，如果找不到，至少去带回那个女子带走的某件事物。

虽然语焉不详，但是粉雪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本来就是寻找七花的下落而进行了旅行，在路上顺便找寻一下那个女子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应该让她发生这样感觉到“危险”的直觉。

“你还有很多瞒着我的地方。你不准备说明？”粉雪细细的看着这位睿智而腹黑的村长，莫名又想到了七实。七实也是如此腹黑的女子呢。果然还是很想念她。

“呵。冻空一族的人很少有你这样聪明的。野兽的直觉吧？果然厉害。”村长的眼里是一道粉雪看不明白的光芒，但是转瞬即逝，“你见到了那位的时候就会明白了。现在我能做的，仅仅是把那位的画像和名字告诉你而已。她叫早濑千夏。是一位星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