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19：夜苦溯（1 / 1）

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曾剩下。

鑢七实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抛弃了冻空粉雪还是对方抛弃了自己。总归离开之后她在沙漠中昏迷了一会，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

梦里是她和父亲和家人还没有流放不承岛前的事情。她那个时候被称做是幸福的小公主也不为过，父亲是大英雄，母亲贤惠持家，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她以为自己的一生会是如此平凡而美好地过下去。偶尔有些少女的梦幻心情，比如自己是个捡来的孩子，可以和父亲成为情人之类的。

但是当她选择了战斗，选择了自己的力量的那一刻起，她就从自己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忌惮。

而不再是父爱。

越演越烈的忌惮最终变成了扭曲的恐惧。当那个曾经的大英雄狰狞地看着自己，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的时候，鑢七实可以确定，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的的确确破碎过。

冻空粉雪那时候的眼神，和鑢六枝得知她拥有见稽古的时候，何其相似。仅仅是反应不同罢了。一个害怕得脚软，另一个则不再克制杀意，真的杀了过来。

七花阻止了父亲。甚至最后杀死了父亲。比起七实，这个弟弟从小被作为虚刀的继承人来训练，只知道自己是一把刀，几乎不曾拥有过感情。选择七实，恐怕只是本能罢了。平日里给七花温暖，照看他，守护他的，都是姐姐，而不是那个严厉且只知道让他练习挥刀和招式的父亲。

如果那个时候七花不出手的话，七实明白自己是不会还手的。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想要在战斗中死去的心情。

直到释放出自己心底压制的所有“恶意”，杀了那么多的人，交换了弟弟杀死自己的结局。七实平心而论，从不曾后悔过。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只能感觉到解脱 。

就如现在这样。七实倒在沙漠之中，染血的翠色和服犹如开出了一朵巨大而美丽的花，墨发披散着，充满了绝望而安静的凄美。

但是无论她怎么绝望，她都无法因为这种伤势死亡。还远远不到死亡的点。恐怕这世间只有七花的全力一击才会真正杀死她。但是七花在哪里呢？他的心里装下了一个白发的奇女子，懂得了爱。这一点真是令人羡慕。又令人感到哀伤。

那个女子死了。七花不见了。

而她鑢七实，一心求死，却求而不得。

等待真的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终于还是决定了要和冻空一族那个遗留下来的种子分道扬镳了，七实只觉得有些为难——她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大路痴。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她实在是哪里都去不了的。这片沙漠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得小。要从这里走出去，凭她一人的能力，恐怕真的是力有不逮。

早知道就不应该任性啊。扶额哀叹的鑢七实放任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沙漠之中，任由血液渐渐干涸在自己的和服之上。虽然有些可惜这件她中意的衣服，但其他换洗衣服都放在粉雪哪里，她一时连能洗澡的湖泊都找寻不到，更不必说换一身衣物了。

这样披头散发全身是血的样子，即使是找到了附近的小镇，也可能被乱棍打出来吧。如果要武力压制的话，她又觉得无趣的紧。罢了下下策就下下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头鑢七实为自己找不到路而头疼，这头的冻空粉雪也并不好过。她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七实的踪迹，实在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去几个可能的地方碰碰运气。或许七实是自己回了最想去的地方也不一定。

虽然知道一直在身边的同伴是个路痴，但粉雪不认为七实连自己的老家都去不了。所以在丢失了自己的虚刀的第一站，粉雪去了彻尾家。六大诸侯之一的超级大家族，手握兵权，强大而低调。彻尾绿的女儿砌就是鑢六枝的妻子，七实和七花的母亲。

即使是作为通缉令上的常年常客，粉雪对此依旧没有太大的自觉。所以当她大摇大摆要进入彻尾家的时候，就直接被当做是逆贼给五花大绑得捆了起来，直接压到了彻尾家的家主那里去了。

粉雪这个心大的丫头即使被束缚住也依旧是一派淡定，跟随着的克劳恩则是一副巧舌如簧的样子，把来龙去脉一下子就理清了，给对方家主一说，以为至少能不再被捆绑着，不料只得到了一句不温不火的回答。

“砌已经不是彻尾家的人了。鑢家也只是叛党而已。鑢家长女没有来过，而你们会作为逆贼交付给幕府的人处置。”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无情且只会心怀利益。这是很早以前三途神社的巫女们对粉雪的教导。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现在粉雪才能理解。难怪在咎儿姐姐死去之后七花哥哥会直接杀上幕府杀死家鸣将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人让人就是觉着爱找死。

这样想着，粉雪也不再客气。既然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愿意认鑢家，她也不必保持应有的尊重。

挣开身上的麻绳的一瞬，四周涌上来的武士不下十人，却被粉雪的怪力全部打散。这个年轻气盛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得到了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心情正是不愉快的时候，需要出气筒。加上很久不曾打架，手痒了可能性也不排除。总之是大闹了彻尾家，名气一时间都快要超过通缉榜榜首的七花了。

“诸侯、大名、家臣、武士、藩士、将军，头衔倒是多，都是大人物吧。你们这些大人物。都没有心。”这是粉雪在盛怒之下的话，在一片到底的武士中声音响彻了整个彻尾家。整个大家族被冠上了“没有心”的称谓其实是完全不在乎的。但是被一个小姑娘落了面子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种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的家族，一下就重金发布了新的悬赏，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粉雪的项上人头。

然而在幕府动乱的这十年间，江湖中的人倒是清楚哪些人的不该招惹的。明□□雪武力值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所以即使悬赏令上的金额令人心动，但是真正行动的人却没有太多。他们也算得上是门儿清的很。金钱是重要，但是这种小命随时会没掉的时代，再多的金钱都比不上自己的生命。

“这下要找到七实大人又难了一些啊。还要去竹取，更加困难重重了呢。”克劳恩那别扭的公鸭嗓让粉雪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她活到现在一直都是放任自由的很。如果不是幕府动乱也没有人会真的重军来抓她，恐怕她武力值再高也不敢去得罪当权者们。但是现在不同，政,府四分五裂，六诸侯争抢权利，几乎快要陷入内乱的国家里，没有人舍得用重军去杀几个武力值惊人的家伙。甚至还会有要拉拢的人存在也不一定。

对于粉雪来说，权利不过是一把无用的钝刀，只能让人心生懈怠，说不定某天就被人斩了。和那个什么什么将军一样。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话她也不会当众说，她懒得和人争辩。尤其克劳恩这种适合政治的滑头。

“算了，我们还是循着七花哥哥的足迹去吧。七实也会去找七花哥哥的。总会见面的。等到见面了，我会好好道歉的。”

女孩的白发又需要打理了。她的怀里还带着之前买给七实和她一人一把的梳子。这似乎就是她和七实之间唯一的物质联系了。虽然谈不上睹物思人，但这个梳子对粉雪来说也的确是意义非凡。

尤其，当她发现自己弄丢了七实，却无法找寻到的这种时候。她的心为此疼痛，但是有在触碰到玉梳温润细腻的质感时莫名平静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定会找到七实的信念。这是唯一可以支撑她继续找寻下去的动力。

“克劳恩，你说，等找到七实之后她会生气吗？还在生气吗？我该怎么道歉好呢？是不是要买些礼物呢？”粉雪一旦恢复了生机就又变得朝气蓬□□来，但是在克劳恩来说却有些太过活泼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去想着找个男性安稳过一生，反而天天想着怎么哄生气的女孩子，该买什么什么样子的礼物之类的，简直比那些惹了家里老姑婆生气的大叔还令人啼笑皆非。

但是这个不靠谱的女孩子毕竟还是他找到竹取的唯一希望，他也只能敷衍地回答一些有关风花雪月的问题。毕竟这其中的门道他比粉雪那种小姑娘是要清楚的多了：“嘿。七实大人那种腹黑的家伙，你可别想着买了礼物，说了几句好话就能哄好了。可不简单啊。问我就问对了。我们国家以前也有几个公主这么厉害的。结果还是几个情场高手哄骗到手的……”

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话越来越偏题的克劳恩和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粉雪，两人一边走一边谈，完全不把路边的悬赏令当回事，心里想的，只有那把走丢了的虚刀，鑢七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