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见萧朗(1 / 1)
在百姓们歌颂太子风轩宸英明神武的时候,刚刚崭露头角的青潇公子却输的一败涂地,为了救济百姓而倾泻的万贯家财,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一去不复返。
他的名字,在瞬间传遍大地却在下一个瞬便被人们抛之脑后,沉寂无声,就好像是平静的湖水被微风吹过泛起的点点涟漪一般无处可寻。
原本出手阔绰的洒脱公子在一瞬间生活便拮据了起来,京中囤积的几处粮仓尽皆告罄,多家产业几临破产,眼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要消散,转手他人,不得以,凌青潇只得兵行险招,放手做最后一搏。
此时适逢初秋季节,朔北却较其他地方冷的更早,红叶飘落,大雁南归,万物凋零,凌青潇不禁有一种萧瑟之情抑在心中,一时间难以平复。
他初处江湖,本想着可以救万民于水火,造福众生,却岂料最终落得个如此结局,到头来,乐善好施,却濒临破产,救人于水火,却被世人遗忘,仅能靠着家族配方去谋求生计,何其可笑!
想他凌青潇初出江湖不足一年时间,未曾有过大的建树,又有何德何能被人赏识信任,他自己更不是卑躬屈膝之人,如今为了钱财竟要厚着脸皮做这商贾之人所为之事,何其可悲!
他原本是想着将象谷卖给江湖上最大的教派——叶教,这种江湖中人虎视眈眈,传言千金难得一颗的灵丹妙药,势必便会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真到了这一步,他自己反倒犹豫了起来。
这真的可以吗?服用象谷成瘾后的生不如死的感觉真的当得起灵丹妙药的名声吗?这种弊大于利的药他真的要让他流传于世吗?
更何况,据暗影消息,叶教教主十三岁承父业,手段狠辣,计谋过人,小小年纪,稳坐教主之位,血洗江湖上几大门派,杀伐断绝性格乖张。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与其交易吗?叶教,真的如江湖上传言的杀人不眨眼吗?那么他这一步走的是对的吗?他又能否可以活着出来呢?
凌青潇不知道的是,在他全神戒备,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时候,他与云颢早已被人盯上了,正一步步的落入别人早已算计好的陷阱中了。
于是,在遍布全国各地的悦来客栈门前,一场早已预谋好的阴谋在悄然上演,流氓混混强抢良家妇女的戏码屡试不爽,众人围观,义愤填膺,却无人出手相救。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按照剧情出演下去:有翩翩公子从天而降,华丽丽的出现,仗义出手相救,被救女子为报大恩,愿以身相许,被拒,只请求公子送她回家。
二人携手而去,围观路人甲乙丙丁只觉得空中好像有无数花瓣随风而落,一场江湖式浪漫之感接踵而来,女子身形曼妙,男子温文尔雅,当真是天作之合!
可谁料到这场在江湖上时常发生的闹剧,在换了主角以后,结局却并不如众人想的那般美好,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马上变成了不和谐的一幕,女子步履如风,男子踉跄相随,而其后不远处却跟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全神戒备,一副想要打架的样子。
很明显,仗义出手的青潇公子因为怜香惜玉,被女子在不经意间便轻松的拿住了脉门,而被迫相随,云颢欲上前相救,却碍于凌青潇的性命而不敢肆意妄为。
那女子轻功曼妙,武功不俗,带着凌青潇与云颢在七拐八绕后,终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木屋前,对着凌青潇躬身一礼,也不说什么,径自退下了,屋内人似乎听到了声响,迎门而出。
凌青潇还没站稳身子,却只感觉一股冷风迎面而来,气势逼人,那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眼中满是清冷,一身红衣张扬耀眼,做工精致,剑眉星目,隐隐可见其中精华流露,王者霸气一览无余。
他踱步而出,举手投足间却带了十足的慵懒洒脱,不同于风轩宸的贵气傲然,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随性洒脱,清高淡然,红衣猎猎,竟一点也不显得妖艳妩媚,反而有一种飘飘然的放荡之感。
凌青潇不禁苦笑了一下,他一直自负文韬武略,涉猎之广,世所罕有,可岂料,他离开家族庇护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屡屡被人算计,眼下更是落到了散尽家财,走投无路的地步。
无论是燕飞,刚才带他前来的女子,还是面前这个气势威严之人,都是他远远不能及的,原来江湖中卧虎藏龙,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那么他以前自诩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他又凭什么不服气要出来闯荡江湖呢?被人胁迫而来的愤怒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挫败的颓然。
凌青潇抿着嘴角在一旁自哀自怜,那男子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凌青潇,神色倨傲,清冷淡漠,如此失礼的行为在他做来,却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反感,他好像天生便有一种魄力,使人甘于匍匐在他的脚下一般。
凌青潇被他的目光逼的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倔强,颓然之感顿消,不服输的头猛地扬起,正对上红衣男子眼中的惊讶赞叹,二人目光相接,好像在无声的传递着什么。
良久,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了凌青潇与云颢进屋。屋内虽然谈不上简陋,可却也明显可以看得出是仓促间搭建的,除了日常常用的桌椅锅碗,便是床铺被褥,不甚华美精致,却也不落俗套。
房子正中央是一张方桌,其上一把墨绿色的宝剑横上而放,隐隐透出寒意。凌青潇神色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几步,也没有征得那人的同意,直接伸手握住了那通体墨绿的剑鞘。
宝剑出鞘,凌青潇只感到有宝石般的光华溢出,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凛冽,剑风掠过,似惊涛拍岸一般,寒气四射,剑锋在日光的照耀下,如粼粼碧波涌动。就连剑柄上雕饰的那枚墨绿色的叶子,也泛着点点幽暗的光芒,触手温润,小巧精致。
凌青潇呆了呆,良久才转头看着他的双眸,沉声说道“这是叶教教主信物叶云剑,阁下便是叶教教主萧朗萧教主吧。”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此人的气度风华与他手上的这柄绝世宝剑都由不得作假。
对方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赞叹的说道,声音清冷如水却又带了些赞叹之意“久闻青潇公子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叶教萧朗。”话虽是常见的场面话,可其中却带了几丝真心相交的诚意,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与之接触。
凌青潇还没有回过神来,萧朗复又开口说道“在下久居深山,适才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这便算是他对于胁迫凌青潇来此的赔礼了。
凌青潇微微一笑,“哐当”一声,宝剑归鞘,发出阵阵龙吟,归附原位,双手抱拳为礼,朗声道:“不敢,青潇见过萧教主。”他行的是平辈初次相见的礼仪,没有丝毫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而表现的一点点献媚讨巧之意,萧朗也不禁赞叹的点了点头。
二人寒暄过后,分主宾落座,侍女奉茶,“公子前些日子慷慨出手救万民于水火的慷慨之举实在令萧朗佩服,不知公子可否有意入我叶教,共商大计,有所作为?”
他既然以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将凌青潇请于此,定然不会是因为闲得无聊,因此也根本就不客气,开门见山,张口便直入主题。他说的很是平淡,却自然而然的透出些许真诚。
没有身为上位者的威逼利诱怜悯施舍,也不是许以重金位极人臣的滔天富贵,他就坐在他的面前,平心相交,他想邀凌青潇入教,与他携手一起共同俯览苍生。
他二十年的时间都生活在朔北之地,民风淳厚,直爽泼辣,远没有中原人的斤斤计较,相互算计,是以,他的性格看起来虽是清冷孤傲,可骨子中的火爆武断也是无人能及的。
凌青潇倒是愣住了,他没想到堂堂叶教教主竟然会煞费苦心的算计他,只为了让自己入叶教,他所设想的无数与叶教教主碰面的场景都不甚友好,却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出乎意料的事。
叶教教主礼贤下士只为了让自己入教,那么如果自己拒绝,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而拒绝自己早已设想好的与象谷的交易?江湖上的传言难道都是错的?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凌青潇在这一瞬下意识的回头,想要问问嘉穆哥的意思,可当他真的转过了头去,却只看见了一脸无奈,比自己还纠结惊讶的云颢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他好像在突然间才清醒过来了,嘉穆哥早已深埋在距离这里有千万里的京城脚下了,这里是朔北,没有慕容山庄,没有慕容潇辰,也没有影主嘉穆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也应该学会去长大,学会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承担了。
于是,他回望着萧朗一片真挚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言语中带了些疏离,说道“多谢教主好意了,只可惜青潇自幼少承庭训,性格傲慢不羁,受不了拘束,恐怕会多有得罪,实在不适合入教,还请教主多多谅解。”
他这话说的很是场面,任谁也挑不出错,可却也是直接回绝了萧朗的好意,凌青潇与云颢正全神戒备等着萧朗发火暴怒,拍案而起间。
却岂料萧朗刚才还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好像在瞬间失去了神采,变得有些颓然,就像一个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被拒绝了一般,那样无助的让人心疼。
凌青潇实在没料到会是如此结果,张了张嘴,正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听得萧朗一声长叹,言语中满是萧瑟孤单:“公子是人中龙凤,志在鸿鹄,早就知道公子会拒绝,是萧朗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话若是寻常人说不免会引起一场纷争,可自萧朗口中说出却没有丝毫讥讽嘲笑的意思,也没有责怪的恼羞成怒,只是单单的带了些意料之中的失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萧朗如此,凌青潇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以堂堂教主之尊,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回绝了也算是落了面子,正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二,萧朗已然开口道:“萧朗不敢勉强公子,只是此间简陋,不知可否随在下一同北上叶教,尽地主之谊?”
凌青潇没想到面前这个江湖上传言冷血无情的叶教教主竟然是如此一个人,心胸豁达,爽朗直率,清冷孤傲,霸气十足,他好像是多种性格的结合体。
可是这样的人,真的是那个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这样的人真的是十三岁继位挑起叶教重担的少年教主吗?这样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委身在此只为了邀自己入教吗?
若一切都是如自己所见的这样而非传言,那么他是不是真的应该顺应其意?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辜负对方的好意?是不是真的应该投身于叶教尽一份绵薄之力呢?
可他还没有足够丰富的阅历,没有足够宽广的眼界,他还没有资格值得萧朗如此,但不管如何,眼前这个人,他的的气度风华,真诚豪爽,却真的值得倾心相交,但愿这一次,不会让他失望。
叶教总坛位于群山之上,青山连绵起伏,隐约可见其上的金碧辉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多年来自给自足,早已脱离了齐国统治,各代教主统领其下百姓,绕山而居,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倒比京中的皇帝还让人爱戴。
是以,朔北虽然极为苦寒,居住于此的百姓却不愿离去,甚至每年还有大批量的百姓不惜翻越千山万水移居于此,身处乱世,百姓们求的却只是温饱而已。
山脚下,早有列队等候教主的叶教教众,人声鼎沸,喧嚣热闹,凌青潇被其簇拥而上,沿途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层峦叠嶂,当真是巧夺天工,风景壮丽。
众人嬉笑怒骂,相互调侃,热情爽朗,性格火爆,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算计,他们以诚相待,他们真诚豪爽,一切的一切都让凌青潇不禁为之热血沸腾。
他慢慢也放下了他在人前伪装的面具,流露出一个真正未及弱冠少年的本性,带了些懵懂倔强,带了些乐观豁达,开心时会放声大笑,不高兴时会反唇相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甘愿以最原始的自己去面对一切,哪怕遍体鳞伤也甘之如饴。
这里好像就有一种叫做家的感情在缓缓流淌,比慕容家少了些拘束,比慕容山庄多了些人气,他好像就在一瞬间喜欢上了这里,这里的一花一草,一人一景都是那样可爱到令人欣喜若狂。
他却没想到,就因为这日喜欢,今后有一天,他的命运便与这里紧紧连在了一起,这里将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新的跳板,他也由此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走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