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景河祈天(1 / 1)
傍晚。
琉玉山下的景恒镇,夕阳将一条街都照得血红。
身着白衣的云令歌和漫天涯走在街道上,云令歌看着漫天涯,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扎眼了,玉息门规定,酉时之后不能下山。”漫天涯没好气地说:“扎眼的也是师哥,谁叫师哥下山还配着裂心剑。”
其实真正让他生气的是,一路上不少女子对云令歌侧目,云令歌虽神情冷漠,一张脸却是极其俊美的,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人藏在山上,不让其他人瞧见觊觎。漫天涯气鼓鼓地想。
云令歌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得嗫嚅着说:“师父说了,裂心剑不可离身……”漫天涯哼了一声,抓着云令歌的手往前走,并用眼神秒杀周围的一堆狂蜂浪蝶。
景恒镇到了适嫁年龄的姑娘们皆议论纷纷,“这两个小哥好生俊俏,只是一个脸比冰块还硬,另一个……他不是想杀人吧?”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来到了景河边,河水微漾,赤光粼粼,云令歌看着周围,有些疑惑地说:“天涯,这是哪儿?”他没怎么下过山,对周遭的一切很陌生,但不知为何,漫天涯握着他的手,却让他莫名心安。
漫天涯对他神秘一笑,没有说话。这时,一个身材丰腴,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挥着丝绢,抓住了漫天涯的胳膊,娇声道:“哎呀,漫哥哥,你总算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礼物给淮儿啊?”
香风扑鼻,云令歌皱起了眉,有些狐疑地看着漫天涯,没想到漫天涯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女子,说:“雨淮,这是扬州城楚衿坊最好的胭脂,我还得多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雨淮接过胭脂,朱唇一勾,媚眼如丝道:“谢谢漫哥哥,奴家就知道漫哥哥对奴家最好了~!”
云令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他的眼底似结起了万层寒霜,原来都是真的,他确实在和女子私会,还为了这女子误了他的成年冠礼,只有他,会在琉璃大殿傻傻地等,漫天涯怕早就温香软玉抱满怀了吧。
什么礼物,自己竟然相信,这六年,左不过是一场胡闹!还好,自己没有把心交给他,可是,为什么,云令歌感觉胸口撕裂般地痛,酸涩的感觉在他的眼角蔓延,他的视线都模糊了。
一定是病还没好,云令歌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漫天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怀中,温暖的感觉覆上来,止住了云令歌欲泪的冲动。
漫天涯在他耳边轻声说:“师哥可别误会,我是为了给师哥礼物,才送雨淮礼物的。”云令歌稳了稳心神,冷声说:“你什么意思?”漫天涯搂着他,轻笑道:“雨淮,别卖关子了,我师哥都快哭了,我们的船呢?”
雨淮意味深长地一笑,拍了拍手,一个饰着雕龙灯笼的画舫停靠在了河边,雨淮手叉腰,道:“你俩浪去吧,一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漫哥哥你送了奴家这么多好东西,奴家一定替你办妥。”
漫天涯拉着晕乎乎的云令歌走到了画舫上,画舫里装饰雅致,没有繁重的金箔玉雕,只挂着几副字画,几张桌椅,还有温酒的器具,看来漫天涯真是花了心思,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金碧辉煌的俗物。
云令歌在画舫中坐定,雨淮撩起裙角,狠狠地蹬了船身一下,画舫缓缓离岸,漫天涯汗颜道:“雨淮,你也太不温柔了。”雨淮喘着粗气,说:“不然咧,你打算和你师哥在岸边卿卿我我吗?你也考虑一下咱们景恒镇无数善男信女的心情嘛!”
漫天涯微微一笑,将画舫划到了河中央,他坐到云令歌身边,为他温酒,桂花香满溢,他柔声说:“师哥喝不惯那些太浓太烈的酒,桂花酒醇厚柔和,最适合师哥了。”
云令歌没说话,却偷眼看他,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少年长得比自己还高了,身子骨似乎也比自己长得好,自己虽是习武之人,但总因天生寒疾的缘故,不长肉,有些过于清瘦,漫天涯虽贪玩,却资质极高,论功夫,未必在自己之下。
而且他的口头禅也从“我是师哥的媳妇。”变成了“师哥是我的媳妇。”
真是长大了啊……云令歌想。
“师哥打算偷看我到什么时候?”漫天涯突然开口道。
云令歌吓了一跳,他强装镇定地扭过头,说:“我没有在看你。”漫天涯为云令歌倒了一杯酒,说:“师哥不喜烫,这酒温度刚刚好。”云令歌端起酒杯,吮了一口,说:“你和那个雨淮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漫天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师哥还在介意啊?雨淮是画舫的老板娘,我不过让她帮我个小忙。”
云令歌根本不信,他放下酒杯,说:“就为了一艘画舫?用钱租也可以啊,我不知道你这么穷。”漫天涯又为他倒了杯酒,说:“当然不是了,师哥再等等,等入了夜,你就知道了。”
夕阳沉入了景河中,几艘画舫突然向云令歌和漫天涯靠拢,云令歌神色一凛,有些戒备地握住裂心剑,漫天涯握住他的手,苦笑道:“师哥不用这么戒备,有我在,不会让师哥有半点闪失的。”
他牵着云令歌,撩开帘帐走到了船头,那几艘画舫离两人很近,突然,一盏红色的祈天灯从一艘画舫里飘了出来,紧接着,无数的祈天灯从那几艘画舫中飘出,红色的灯火映照着河面,祈天灯缓缓上升到夜空,如同一抹璀璨的星河。
而更多的祈天灯飘出,暖融融的光芒包围了云令歌。
云令歌惊呆了,他看着漫天涯,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这是你干的?”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漫天涯顿觉有趣,他勾起唇角,邪笑道:“师哥,镇上的居民告诉我,景河是月下老人流下的一滴泪,只要在春日的夜晚,在景河上,放飞祈天灯,就会得到月下老人的保佑,和心爱之人长长久久生生世世,可我觉得,祈天灯不过一张薄纸,几把竹骨,怕是飞不到九霄之上的月下老人那,所以我扎了几百盏祈天灯,每盏灯上都写上了我和师哥的名字,一定有一盏能飞到月老那。”
云令歌很感谢这满江的红光,可以让漫天涯看不出自己的脸有多红!他看着漫天涯俊美的容颜,和此刻满是坚定深情的眸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哑着声音说:“这么说来,你这几个月,不务正业,只忙着扎祈天灯了?”
漫天涯无奈地捏住他的下巴,喷着酒香说:“师哥还想装傻吗?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吗?”
几百盏祈天灯,染红九霄,他怎会不明白?
云令歌深深地看着漫天涯,他的神情依旧很冷清,只是眼角流下了一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漫天涯愣住了,他一下子全明白了,喜悦令他浑身发抖,他轻吻去云令歌脸上的泪痕,然后他吻住了云令歌冰凉的薄唇。
桂花的淡香在两人唇齿间相缠,鸦睫相接的两人,谁都没有看到云令歌腰间配着的裂心剑,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岸边,路人纷纷驻足称奇,雨淮抱着手,朱唇微勾,轻笑道:“嘁,这个浮夸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