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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川的脸色也绝说不上好看。
毕竟自己就在他对面公然走神么，苏汉阳心中冷笑。
“你……成家了？”秦川突然问。
苏汉阳有些莫名其妙。
“……要不然怎么要养家糊口。”秦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问得突兀，遂补充道。
苏汉阳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秦川问的是之前见面的时候自己说的话，不禁好笑。秦川有时候会这样莫名孩子气，也是苏汉阳曾经喜欢的。
“啊，那个呀……”苏汉阳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秦总这话说的，在外奔波总是很辛苦的，谁不盼着回去能有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一侧？”
虽然——小妹是温香软玉没错，可惜他没这个福分享受；至于红袖添香更是谈不上。
“你！”不知哪里又惹得秦川不高兴了，他挑了挑眉头。
不会是以为自己在讽刺冯汉卿吧？苏汉阳心说，刚刚不是说已经分了吗。
“……跟我回去！”秦川这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苏汉阳皮面上的笑都僵住了，他是真不明白秦川闹这么一出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霸道又蛮横。
“秦川，我不欠你什么了吧？”他疲惫地问。
秦川一下子就愣住了，额头上青筋直跳，保持着一副阴沉的样子，狰狞又可笑。
“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秦总？”苏汉阳揉了揉眉心：“您有您那边的事业，我有我自己的家庭，还是说，只准您成家，不准我……”
苏汉阳说不下去了，他被兜头浇了一杯咖啡。
对面，秦川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顶的光线：“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对女人硬得起来么！”
眼神高傲而轻蔑。
苏汉阳不说话了。隔了这么多年，在秦川眼里他仍然“不是个东西”。他算是明白，秦川这次来找他，无非也就是为了一场新游戏。
大概是真的和冯汉卿分手了，没找到新欢之前，意外地逮着了旧“爱”——如果秦川曾经爱过他的话——反正只是个玩物，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半温的咖啡浇到身上，一开始是烫，后来是冷。
正如他们的爱情。
话音刚落，秦川便是面色一变，眼神里有什么在闪烁，竟像是害怕和内疚。苏汉阳无心再猜。
他笑着说：“这样啊。那就这样吧。”
苏汉阳拿起外套便往外走。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他还想低调做人呢。
从刚才秦川口不择言开始，咖啡厅里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现下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秦川始终沉着张脸站在原地，仿佛石塑。直到苏汉阳推门而出，他也没有追上去。
在想什么呢，苏汉阳摇摇头，难不成他还能真的追上来？
湿掉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就冷。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气，吹多了可得感冒。苏汉阳翻出纸巾仔细地擦着。
也许不是没爱过。
苏汉阳擦着衣服，一边想。
他们在一起那年，秦川大二，有过一次很好的公费出国机会，但是最后秦川也没有去。会是为了他吗？那时候秦汉刚刚起步，他总安慰自己，即使不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两人心血的结晶。
秦汉就好像是他和他的孩子。
直到来了个后妈，秦川把他赶走。
谁说不痛呢？
秦川那些小动作，阴谋阳谋，他都看在眼里。这样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秦汉，比生生割肉还痛苦。
但是他不敢做什么。只好夜夜独身一人喝闷酒。
他怕秦川有天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都是你的错，我本来就不爱你。
苏汉阳比秦川大一岁，原本就是照顾者的角色，却把一个直拐上了床。
他犯了禁忌。
好像守着宝库，忍不住监守自盗。
这是苏汉阳最深的愧疚。
他知道秦川喜欢的是女孩子。不像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弯的。
然而一切因果业报都还清了。现在再计较的话，也是秦川欠他苏汉阳的、欠姜酒的。
大概脸色不太好，回家之后姜小妹很是担心。
“是不是路上赶太急，坐了出租又晕车了？”姜小妹给他泡了杯盐开水：“早跟你说路上慢一点！你知道不？世界上平均每分钟就会发生十二点五起交通事故，就中国，平均五分钟就会有一个人因为车祸丢掉性命呢——啊不，呸呸！”
苏汉阳想说些好话安抚她，才发现确实累得慌，气都有些喘不上。
等小妹出去买菜，苏汉阳便冲进厕所。抱着水池一阵猛咳，吐出一口血痰。
有些事不去想就可以当作不存在；有些事却不是刻意不想就不存在的。
前者的代表如秦川；后者的代表如肺癌，晚期。
苏汉阳在厕所里呆了足有半个钟头。
他拧开水龙头，把血沫冲掉。再出来时，神情灰暗。再没有谁在这里，需要他佯装自若。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既自由又空落。
苏汉阳爬上床挺尸。
半晌，翻个身爬起来，打开床头柜，拿出本子和计算器，算他的钱。
苏汉阳原来有钱，账上存了三十几万，都是他替秦汉拼死拼活工作那么多年的钱——父母的遗产全用作启动资金了。后来上了法院，为了从轻处罚，全数赔了进去，就成了穷光蛋。再后来，出狱之后，他去查帐才知道，一直有人往他卡上打钱，不知道是不是秦川觉得对他有愧之后给的“零花钱”。他存在那里，一直没有动。以前是因为不知道要干什么，后来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几年好活，想着姜小妹以后带着孩子不容易，得给她留着。
加上自己的工资除去生活开销，也都存在那里。
零零总总，居然也有了小十万。
然而还是不够。
乐生将来得做手术，越早越好；还要上学的学费；还有嫁妆……
苏汉阳想着想着，不知觉睡着了。
梦里，没有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