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封俊杰（1 / 1）

某年某月，太湖湖底。

一尾金色的人鱼旋转着越潜越深。在幽暗的湖底，丛生的水草被巨大的、如同仙女飘逸的裙裾一般的鱼尾带来的水流分开，露出一座小巧精致的水晶宫殿。牌匾上写着三个篆体大字：鲛人宫。

人鱼矫健地游到门外，右手二指含在口内，发出一种神秘的声音。不一会儿，水晶宫镶嵌着金质螭纹的大门缓缓打开，人鱼哧溜一声就钻了进去。

进了大概有三重颇为秀丽的山门，人鱼来到最大的正殿。殿内浮着各色各样的琥珀、珊瑚、砗磲做成的灯具，每展灯上都夹着一颗清澈明亮的夜明珠，照得水晶宫内光明澄澈。高大的长长的水草枝枝蔓蔓，如蛛网交织在宫壁四围，其中最长的两根从顶梁穿过，串起了所有的夜明水灯。

大殿正中央是一盏高台，高台上竖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原石紫水晶柱，上面盘着一条白尾的人鱼。人鱼□□着上身，一件白底刺绣的轻薄外衣浅浅点在他的双肩，衣角随水流飞起。他正双臂抱胸，侧身对着偏堂穿官服人鱼，认真地听取阶下人的意见，并没有注意到金色人鱼的到来。

[陛下……]白色人鱼身边的侍者小声提醒道，[封俊杰来啦。]

白色人鱼跳将起来，侧身一看，果然封俊杰就在阶下，喜道：[封俊杰，你终于回来了！]鱼尾立刻从水晶柱上松开，飞身起去，一把紧紧抱住封俊杰。

封俊杰苦笑，连忙屈身为他行礼，巨大的鱼尾张开在地任对方踩踏，这是对王者才行使的最隆重的礼仪，表示身心皆为驱使的意思。

身为鲛人之王的白色人鱼却连忙将他扶起。[都是兄弟，这可受不起。我也是临危受命，暂时做这鲛人王。封大哥要这样对我，我可就生气了。]

封俊杰浅笑，露出一排珍珠般的白齿。[陛下……保仔，真是好久不见！]

张保仔用力拍了拍封俊杰宽阔的肩，指着方才述职的官服人鱼，笑吟吟地道：[这是新来的鲛人，姓马名新贻，两江总督来的，现如今在我太湖做都指挥使。]又对马新贻道：[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双刀封俊杰，如今也是我鲛人一族，任太湖按察使。]

两人抱拳，互相寒暄了一番。

张保仔又随口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马新贻都一一答了，保仔于是向马新贻递了个颜色，马立刻垂手退下。张保仔又遣散了属下，一把抓住封俊杰游出大殿，向着水草更深处的后院一路游去。

[跟我说说，你这次出去巡逻，都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

[保仔你是唯一可以自由变为人类的鲛人，为什么不自己上岸去看呢？]

保仔看了一眼身边的金色人鱼：[因为我忙呀。你们把太湖交给了我，我可不忙死了。再说了我本来是要做海贼王的男人，结果被稀里糊涂就弄到这儿来，做了什么太湖鲛人的头子。要不是有你们这帮兄弟，这买卖真是亏到爪哇国去了。对了封俊杰，这趟巡查你也去得够久了，怎么样，有收获没有？你打探的那个人，有消息吗？]

封俊杰垂首一笑，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哪儿能这么快就有消息。当年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哟哟哟，]保仔看出了眉梢里的信息，狠狠抓了把珍珠草，往封俊杰头上掷去，草茎缓慢地在水中移动，渐渐落在封俊杰的头上和身上。[这可不对啊，你出发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封俊杰叹了口气。在水草深处，还有一条小小的沉船，应是太湖上打渔的船家，不幸遇上风浪，船沉人亡。封俊杰缓缓游到沉船腐烂的甲板上，盘尾而坐，温柔地抚摸着早已爬满螺蛳的船舷。

[真有什么事，可不能瞒我。我毕竟是鲛人的王。我要为你们负责。]保仔忽然昂首，拢了拢两肩的雪白外套，正经穿了起来。封俊杰忽然发现此人当真璀璨威严，光芒不可直视。

[保仔，我……]封俊杰欲言又止。[我想要一双腿。一双可以上岸行走的腿。像你一样。]

张保仔本来嬉笑的脸忽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