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金尾人鱼（1 / 1）

小杰打小就住在太湖边儿上。每天除了跟爹爹种田，就是下水摸鱼摸螺狮。这年夏天，暑气特别地烈，正午阳光犹如鞭子一样地毒，偏生爹爹还要安排小杰在田间除草。小杰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趁爹爹不注意，又去湖边游泳。

水下的世界是欢快而美妙的。不知不觉他已离岸很远。正想着该回去继续以免被爹爹抓包，一转身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了。原来脚下被水草缠住，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反而越缠越紧。冰凉的湖水大口大口倒灌进肺里。小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过。要是乖乖听爹爹的话就好了……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个英气俊朗的大哥哥矫健地游到他身边，解开水草，轻轻把他托起，抱着他游到岸边。偷眼看时，原来那人身下却是一方金色的鱼尾。小杰心中大骇，昏了过去。

小杰从榻上醒来，正对上爹爹关切而责备的眼神。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一个人下水！]

[对不起，爹，以后不会了。]

小杰忽然想起湖里那个奇异的大哥哥，叫道：[爹爹，湖里有个人鱼，人鱼呀！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雷力眉头一皱：[什么人鱼？莫不是你烧糊涂了吧？太湖里只有三白，哪来的人鱼？]

[真的是人鱼呀！]

[那你倒说说长什么样子？]

[唔唔唔……反正上半身是个漂亮大哥哥，下半身是条鱼！会不会是鲤鱼成精，救了我？]

雷力戳了下他的脑袋，哂笑道：[你呀，成天胡思乱想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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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雷力独自划着小船，在太湖上泛舟。

月光下，雷力仍然锋利的眼神，直直盯着水面。

[小杰他说看到了人鱼，会不会……]

雷力深吸一口气，从船上纵身一跃。

月下幽深的湖面泛起一朵水花。

只有左臂是很难游水的。更何况雷力天生水性不好。雷力在微凉的湖水里拼命扑腾，想要向前划动，身体却一点点向下沉。伸出仅有的那只手，雷力在黑暗的水下胡乱地抓着，虽然他的目的在此，这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虎威山庄下的那个小镇，从天亮等到天黑，只为等一个永远等不来的人。

冷，地狱一般的冷意向他袭来。

他艰难地挤出肺里最后一口空气，窒息缺氧随之而来的是奇异的幻觉。

他看见了光。湖水深处，有金红色的光，仿佛正月十五灯会上从花魁手中放飞的孔明灯，又宛如一颗金光璀璨的夜明珠，在水底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

光线越发明亮，一个影子向他靠近。熟悉的影子，是那个人的感觉。

这么多年一直在梦里才能触碰的感觉。

雷力微微张眼，和小杰说的一模一样，是一个半人半鱼的妖精。只是那金色的光芒是下身的鱼鳞所发出的。片片金色透明的鱼鳞在水中划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人鱼发现是雷力，轻轻把他抱起。然而此时雷力下沉得很快，几乎已经要到湖底。人鱼一边摆动巨尾，快速上升，一边捧住雷力的头颅，用手指掰开两片薄唇，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两个人终于破出水面。人鱼托着已失去意识的雷力，划到他的小船边，把他抬进小船，而后一个挺尾，翻上船，给他做人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雷力轻咳几声，悠悠醒转。人鱼见他无碍，便费劲儿地挪动到船边，准备下水。冷不防衣角被人扯住。

[真的……是你吗，封……大……哥？]

雷力嗓子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人鱼一惊，然而没有回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我听小杰说，是你救了他。谢谢你。]

人鱼回头望了他一眼。月光下，眉眼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少年。而雷力，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蛰伏失意的雷力了。

[小……杰？]人鱼重复了一遍这个令他感到意外的名字。

[我……儿子。]

人鱼像是心窝中了一箭一般，眼角含泪，紧咬嘴唇，两腮立刻鼓起一个包：[日子再怎么过不下去，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大丈夫搞什么投湖自尽！]

[我不是来投湖，我是来……]雷力欲言又止，[算了。谢谢你。我也要回去了。]

[嗯。]

[那你……]

人鱼看看雷力，又望着自己的鱼尾，扒着船舷，纵身向水下一跃……

“啪！”

一根绳子，牢牢系住了那金色的鱼尾。

人鱼倒悬在水面，扑腾了半天，涨红了脸。

[封大哥，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从我手中溜走了！]

[什么？！！你竟敢捉我！我可是太湖湖神！放手！啊，你在干什么！你在摸哪里啦！放手啦喂！！死雷力，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诶嘿嘿嘿，想和我玩儿一把？其实我视奸你一家很久了。来不来？你还不知道人鱼的厉害吧？]……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封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轻点啊！！！封、封大哥你……啊啊啊啊啊！！！！]

小杰做着甜蜜的梦。他梦见太湖上有一条鲤鱼湖神，专门解救落水的人。手持双刀，赶走一切入侵的邪神恶魔。他梦得很香甜，准备第二天早上醒来，吃爹爹给他煮的早餐。他不知道爹爹现在正在湖上与人鱼搏斗，不到第二天中午估计是回不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