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话 姜瑜阿依(1 / 1)
五月初的一天中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从阳台沿着水管跳到了草坪,然后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偷跑了出去,我在老黑头提过的那条街附近找到了正蹲在咖啡馆外卖萌骗鱼干吃的它,它远远地看见我,乐颠颠地跑向我,绕着我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舍得从家里跑出来啊?”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出来走走。”
老黑头不赞同地摇摇头:“你现在可不是野猫,当心你家那位找不到你到处去贴寻猫启示呦!”
我兴致实在不高,懒得跟他计较,只闷闷道:“我又不是不回去。”
老黑头凑近我的脸瞧了瞧:“那天的事,你很在意吗?”
我没有否认,却也不怎么想提及那件事。
老黑头:“唉,算了,既然你不想回去,跟我去兜兜风好了,正好让你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
“兜风?也行······”我用脏兮兮沾满尘土的爪子在干净的脸上抹了一把,看向老黑头,“其实我这些日子有想过,当只野猫也挺好的,每日为了活着而奔波挣扎,反而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老黑头晃了晃脑袋:“就算家猫也比你活得快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仗着主人的宠爱各种傲娇······人毕竟不是猫,你就算现在做了野猫又怎样?你能保证你不想她?”
我听了那话,沉默了下来,老黑头抬爪子又在我的脸上摸了两把,然后摇着头“噗嗤”一声笑道:“走吧,小花猫!”
“去哪啊?”我跟上他的步伐,溜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
老黑头四下望了望,身子转了个圈,一团白雾遮住了它,不一会儿,他便又变成了那个黑衣长发的男子,伸手提着我的项圈将我塞进他的衣领,提醒一句:“抓紧了!”
紧接着眼前一阵风驰电掣,我晕乎乎地还没缓过神来,老黑头却已经停了下来,神仙果然不一样哦。
我抓着老黑头的衣襟四下观望了一下,发现他带我来的地方还挺热闹的,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坐在亭子里打盹,前方的草地有一大群穿着和老黑头同样款式的衣服的少年奔跑打闹,水井边上则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宽袖大袍的长发男子,挽着袖子正在打水,一个穿着红色裙子却没有脚的美艳女鬼绕着他飘来飘去······等等,什么鬼?
“他们不会······不是人吧?”我感觉自己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哇呜~阿颜你怎么回来了?”一个虎背雄腰的汉子凑上前来,一眼瞧到老黑头怀里的我,乐了:“他?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这么好的生魂,也好,给我打打牙祭不错呦!”
······这又是什么鬼?魂魄也要吃?大哥你不会是神兽饕餮吧?
那个虎背雄腰的汉子又是一个会读心的,摸了摸鼻子道:“神兽饕餮上古就死了,我就是只老虎精而已。”
我咽了咽口水:“还真有······我也就随便一问。”你不用这么较真,真的。
那个汉子一听,摸着脑袋凑上来:“你跟我们说说就算了,要是碰到一个胸间挂着碗大的玉环的人,千万不要提,会——”他面目狰狞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碗大的玉环?还挂在胸前?想想都觉得整个人不大好。
老黑头拍了拍那汉子的肩:“好了阿虎,别逗他了,你很闲么?”
那汉子“啪”地一下拍着后脑勺:“啊!我想起来我要去干什么了,我先走了!”
我:“······”
老黑头看我一脸崩溃的表情,不由轻轻咳了咳:“阿虎的记性差了些,而且,他不吃生魂很久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云淡风轻地描述一件那么恐怖的事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一脸惊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吓得骤停了。
老黑头刚想说什么,前面打水的白衣男子拎着水桶走过来,对着他笑道:“阿颜,你怎么想到回来的?”
老黑头朝他点了点头,道:“一年四季都上班,连个假都没有,还不兴我的□□回来遛一圈了?”
白衣男子身后的红裙女鬼手不能触物,偏偏在那个男子身后想帮忙,挥袖子从下方托住桶底,谁知用力过猛,“哗啦”一下洒出不少。
男子顾不上跟老黑头说话,回头看着红裙女鬼,语气中略带责备,却又宽容得很:“阿依,这么一桶水我还是提得动的。”
女鬼撅了撅嘴,往后飘了一段距离,男子转身的刹那,又贴了上来,紧紧地跟着他。
我目瞪口呆,那男子却好像习惯了似的,提着水桶往边上的屋子走,边走边道:“回来了吃顿饭再走吧,大人们都不在。”
老黑头双手抱胸,面色不虞地低声嘟囔道:“我又没躲他们······”
白衣男子却没有听到,走进了屋子里,只留下我和老黑头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轻咳了声,说:“那个女鬼······”
老黑头:“哦,她啊,我今天带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俩,那个男的叫姜瑜,是神农后裔,长生不死,那个女鬼嘛,她叫阿依,是姜瑜的妻子。”
我:“哦,那个阿依是不愿意去投胎吗?”
老黑头:“哪能啊,她要能投胎,姜瑜第一个送她去,她的身上背着天道的惩罚,承着家族的诅咒,永生永世不能投胎,不能言语。”
我吓得一声冷汗:“你不是说不管大善大恶都能投胎么?她的惩罚怎么这么霸道?”
老黑头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的事情发生的年代挺久远的,那时候的世道乱着呢,你以为跟你现在似的和谐共建美好社会呢?”
“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我觉得她看着挺好一姑娘。”我伸爪子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黑头:“这事跟姜瑜也有些关系,我不是说了嘛,他是神农后裔,神农尝百草不死,后世的子孙继承血脉大多长生不死,而姜瑜的血液更有着治愈疾病的功效。”
“癌症都能治好?”
老黑头点了点头:“姜瑜外出神农谷游历遇上了快死的阿依,心一软救了她,后来两人相恋,阿依就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家族部落,阿依的族人都很热情好客,把姜瑜奉为上宾,并衷心祝愿两人,于是他们二人喜结良缘,在族中也过了几年太平安稳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阿依的哥哥外出打猎受了重伤,眼看就要死了,阿依求姜瑜救他。姜瑜当初救阿依已经是坏了规矩,神农氏虽有治愈万物的能力,但却不能随便干涉世间凡人的生老病死。姜瑜一开始不答应,后来阿依却趁他不注意,迷晕了他,然后用他的血救活了自己的哥哥。”
我:“后来呢?”
老黑头:“阿依的家族部落得知了姜瑜的体质后,部落谁家有了病人,都来求血,可是姜瑜怎么可能一错再错?双方发生了争执,阿依的族人瞒着阿依把姜瑜关了起来,当疗伤的神药一般看押着。”
我:“······这些人也太坏了吧!”
“阿依一开始不知道,只当姜瑜生自己的气离开了,伤心了好一阵子,但是后来,她发现村子里几乎没人再生病死亡,甚至一个残废多年的人都能奇迹般地好了,阿依这才察觉不对,她去问自己的哥哥到底怎么回事,而她的哥哥因为问心有愧,到底还是告诉了阿依真相。阿依跟踪那些去求血的族人找到了关押姜瑜的地方,她的哥哥则帮她引开了看守的人,阿依看到姜瑜的时候,姜瑜已经瘦削的不成人样,你想想,成天被人当血牛似的,就算那些族人给他进补,也赶不上他们对血的需求啊!阿依当时就哭了,抱着姜瑜哭得很伤心。她就背着轻得跟羽毛似的姜瑜逃跑了,”老黑头讲到这,忍不住唏嘘道,“这人呐,太贪心了,知道能长生不死,一个个跟没活够似的,想法设法想活着,就算为恶也无所谓。”
我大概能猜到故事的后续了,不由问道:“他们没逃掉吗?”
老黑头叹了口气:“是啊,阿依的族人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救命稻草离开呢?他们杀了帮助阿依逃跑的哥哥,然后对阿依和姜瑜围追堵截。阿依没法子,将姜瑜放在了南山下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然后自己引着族人往相反的方向跑了。我下山帮南斗北斗二位星君办差,因缘际会下救下了姜瑜,他便在南山住下了。姜瑜再看到阿依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碰不得东西,说不了话,唯一能接触的只有风。”
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老黑头:“那也是我后来从别的魂官那里听来的,据说,阿依被族人抓回去后,族人百般逼问她姜瑜的行踪,阿依死不开口,那些族人气昏了头,竟要烧了阿依祭天。阿依那个家族部落的所作所为已经为天道不容,所以阿依被火烧祭天的那天,天降大火,将整个部落连同阿依的族人烧了个精光。可让人心寒的是,那些族人死之前,却还是不知悔改,诅咒阿依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我纳闷:“这诅咒成真了?”
老黑头摇头:“恰恰相反,是阿依的族人,他们本该不得好死的,连轮回都入不了。但是,阿依觉得那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便一个人担下了本该罚在全族人身上的惩罚,因为是一个人承了全族的孽,所以,代价自然还要大些······后来,阿依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还想说什么,鼻子却嗅到了一股香味,老黑头呼噜了一把我的脑袋,乐呵呵道:“开饭咯!”
他大步跨进屋子,我就看见阿依在碗橱与饭桌之间飘来飘去,用袖子控制着风拿碗筷,一个力道没控制好,“哗啦”一声全落了地,一下子摔了个稀碎。
姜瑜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看到这情景,揉了揉太阳穴:“阿依!你放着我来就好。”
阿依垂下头绞着袖子不知所措,姜瑜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象征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道:“做不到就不要勉强,我又不怪你。”
两个人相处的画面看着温馨,却让人看着觉得心酸不已,我想起自己在医院那时候只能靠着想象去拥抱笨丫头的那时候,心里对阿依便多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或许姜瑜和阿依觉得这样相守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可我呢?大概比阿依要幸运得多,至少笨丫头还能抱着我,呼噜着我的下巴逗我玩······
所以,这就是老黑头带我来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