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江之灵与幽水水(1 / 1)
醒来的时候,天河坐在我床边,眼圈发黑,像是很久没休息的那样。
他看我睁开眼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我的额头,“还好,还好,烧都退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应该也要陪你去了。”
“陪我去了?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我扶着床要起来,天河扶着我,“别说话了,我给你拿点吃的,这都半个月了,你一直昏死着,我怕你就这么走了。”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说走就走?”我朝他露出个笑脸,连我自己都觉得此时的我一定很丑,又苍白又难看,“我睡了半个月?这么久吗?这次可真是睡得要死了……”
“又能睡又能吃,你是头猪吗?”天河笑,眼睛里却有一丝水汽,“是猪才好,你这样没心没肺的,确实像头猪。”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伸着懒腰,嚷道,“我现在饿了,给我点吃的。”然后翻了个身,面色惨淡,“要吃肉,素的不吃。”
天河端来一碗粥,里面放了一些碎肉,“好好好,等你病好了,也休息好了,我就带你去聚福楼,吃你最爱的烤鸭酥猪蹄好不好?”
“好,还要青梅酒。”我喝一口肉粥,特别香,天河手艺真的很好。
“好,都依你,那你现在把病养好了好么?”他含笑,又喂我一口粥。
“没问题。”
吃完最后一口粥,我满意地抹嘴,“天河,你真是好手艺,谁要嫁给你,那真是幸福。”
天河开始收拾着桌子,听到这话,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吗,那,你呢?”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
气氛凝重,有一种莫名的尴尬,我知道,我又说错了话。
低头垂眼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听见说江之灵的事,我也大概知道江之灵被关在哪里了,前因后果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最重要的就是救她了。
“天河,那江之灵应该是被关在水月天牢里面,水月城那里是最安全的,寂心一定将她囚禁在那里。如果不在那里,那就在寂心自己的心影殿里面,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更安全的地方。”
天河笑一笑,“我知道,而且,鸿蒙昔夜抓了花荫去了欲雪山,这水月城里,只剩寂心,下手也容易得多。”说着,眼睛里出现一丝悲凉,“只是,这样一来,我是救不成封崖大哥了。”
对了,之前幽木羽与昔夜说过这件事,我也偷听到了。如果说,他抓了花荫引封崖大哥出来,到那时,云枫杨也不会不管。幽木羽暗地里又会出兵,他们两面夹击,云枫杨他们凶多吉少。
“昔夜去欲雪多久了?”
“你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就出发了,估计已经到了欲雪。也接到消息说云封崖已经去了欲雪,现在就算是我们赶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别去了,本来就改变不了什么。”我下床穿鞋,也没什么表情,像看透了生死一样,“云浮长不了的,它本就该毁灭的。云枫杨虽然强,但是他不懂人心不施仁政,早该败掉。当年的云浮就是,腐朽不堪,说到底,再熬个几百年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早点让它废掉,还会让百姓少一些流离,少一些纷争。”
“我所期待的,不过是让昔夜放花荫还有云封崖大哥一马,至于云枫杨,他一直作恶多端,连亲兄弟都不放过,留着他只会是祸害,不如让他自生自灭。”穿上鞋,我坐在床上看他。
天河又笑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叹道,“本来以为,除了你谁都会放得下,没想到你也会看开。”
“本来就是,云浮那些人,剩下的兵力还有那么多,可是他们连自己人都防着,我们颠沛流离在人世里受尽白眼与歧视,那时候,他们连手都不伸一下。得民心,得天下。他们连自己人的民心都得不了,谈什么天下,谈什么大业?”
天河也笑了,“看你,真的是变了。”
“嗯。”
我在铺被子,然后对着过来的琼鹤,“小鹤,你现在去欲雪,争取三天赶到,然后带我的口信给昔夜,就说,他答应过我,会站在我的角度看问题,那么请他会放花荫他们一马,这事,望他实现。”
“是,姐姐。”
叹一口气,看着琼鹤离去的背影,莫名又笑了。天河问,“你又笑什么?”
“笑这世事无常,转眼时过境迁。”
“比如呢?”
“连琼鹤那娘炮都懂事了。”
“……”
事情大多安排好,天风雪留在寒峭宫里照顾两个孩子,要是到时候我们俩都出了事,就由她做后盾想出办法救我们。而天河与我去天牢救江之灵。我们早早地放出了这个消息,剩下的事,就等着寂心自己动手吧。
这些年,我一直表现得不管俗世不动脑筋,所以寂心也一直这样以为着,说我一无是处笨手笨脚。所以,丫头,等到我不想笨手笨脚也不愿意一无是处的时候,你就好好地挨着我打过来的拳头吧。
我不喜欢寂心那种傲慢自私的性格,她做事比幽水水还有花荫要残忍得多,挡她的人,都得死,都不得善终。
说她生在阴晦里,并不是说她多惨多惨,比她惨的多了去了,谁没过过苦日子?就她生活得凄惨悲壮吗?她把那些凄惨阴暗的生活当作借口,为自己的冷漠自私做借口,不过是她的嫉妒与占有欲作祟。她已然成魔,比幽水水和花荫还要入毒三分。
夜色发凉,我换上夜行衣,贼头贼脑地奔着天牢去了。到了那个林子里的时候,我转过头对着天河笑,“你说,我这样穿的好不好看?”
天河面色难看,看着裹得一团黑的我,半天挤出一个字,“平。”
我伸脚就去踢他。奶奶的,哪里平了?不是身材挺好的吗?这些天吃得很好,应该也补回来了!
留下天河,我闷闷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朝着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不小啊,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说我平?王八蛋!明天我回去就去吃牛奶炖木瓜,我就不信了!
天牢周边把风的人很少,我“啧啧……”地叹了一口气,寂心究竟是太过警惕,也太过聪明了。可是她这样,我不得多陪她玩一下,不然不就不好玩了?
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消息走漏了?这重兵把守的天牢,门口怎么会无人看管?难不成是计策,等我们进去了危机重重?”
“不管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我故意自言自语。
我觉得我不去唱戏真是亏了,这演得,真是不错!
我举着剑进去了,约莫躲在暗处的寂心一群人看不见了,叹了一口气,“小样啊,把我骗进来,是在里面埋了火药吗?也不对,埋火药是来不及了……呃,是想把我困死在里面?大概吧……”
天牢里面的囚犯还都在,都是些犯了死罪的人。比如,关在最外面的那个采花大盗,五年前采尽了水月里的贵家小姐,后来被抓,终身囚禁在此,不得再见阳光。再往里一点,就是一个江洋大盗,也是盗尽了水月城里的富贵人家,然后拿着钱去挥霍,听说当年都偷到水月宫里了,被昔夜发现,直接废了他的功夫,然后囚禁至此。再往里,还有一个杀人狂魔,然后还有各式各样犯了死罪又没有被绞死的人,都被关押在此……
这寂心,真的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肮脏昏臭的地方,怎么能让江之灵那个善良美丽的姑娘住?真是暴殄天物。
一边往里走,一边忍受着来来往往千奇百怪的目光,有的似乎想要将我撕碎,有的眼里充满仇视。当然,还有那个采花贼,明明显现地鼻血要流了嘛!
然后,我闻见了一股烟味。
扯着嘴角笑一笑,好啊,寂心,想直接困住我,然后烧死我,直接让我的尸骨都找不见?好啊,不错嘛,这算盘打得好,只是,你就觉得我会轻易上当吗?
估摸着现在天河已经摸到心影殿了,我掏出棉布,往旁边的水桶里放了放,浸湿后遮住自己的口鼻,继续在里面逛。
说实话,这种地方我还没来过,多待一下也好玩。但愿天河早点救出江之灵,然后赶过来救我。不只是救我,这寂心压根就想把这里面所有的人都给烧了,到时候便可说是天牢走了水,又或者是有人闯入天牢,无奈之下放火烧了这天牢,没想到闯进天牢里的是我……
反正她早就想杀我,缺的只是一个杀我的借口而已。
现在不正好,杀我,情理之中。
但让这么多人陪着我死,我怎么好意思呢?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从口袋里掏着火药。没错,像这种情况,我非要在里面弄出些幺蛾子才好玩,谁让你混蛋把所有你的人都谴走了,现在我在里面不是为非作歹了?
走到天牢最深处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姑娘,没错,是姑娘,她全身是血,脸上,手上都是狰狞的伤口,鲜血濡湿了她全身,能辨别出她是女人就在她的胸。
果真是这样,还是胸大一点好,我想要是我被打成这样,可能就没人认得出我是个女人了。我摇摇头,哪个女人这么惨,犯了什么死罪被打成这样?再想想,江之灵应该不会被打成这样吧,寂心要的就是她的血,这样的话,她的血就流光了!所以,肯定好吃好喝地护着她。
那也就是,江之灵更有可能在心影殿而不是在这里?还好还好,这寂心也算是人道了一回。
要是江之灵先前在天牢里,此时也肯定被转在了心影殿。不管之前她在哪里,此刻的她只能在一个地方,毕竟说,寂心这样大着肚子出来,肯定会动胎气,那时,江之灵的血就是救命的东西,当然是放在自己的心影殿,到时候取食最方便。我料定了这一点,所以让天河在后面偷偷去心影殿。
寂心一心想杀我,也料定了我没脑子,所以并未把云天河放在心里,只留一小部分人看守着心影殿。这下好了,留那么一群草包废物,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我在埋火药,后面那个被吊起的昏睡的女子似乎醒了,用她那沙哑的声音问一句,“是云穿夏姑娘吗?”
“啊?”这个人认识我?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挖,一边挖一边问,“姑娘,你认识我?”
抬头看看这人,黑不溜秋,鲜血满身,身上也没有神族灵力,不会是江之灵。我是真不知道这是谁,“姑娘你是犯了什么错,被关押在此受这样的罪?”我一边跟她聊,一边把火药往坑里埋,然后招呼着那群囚犯尽量往里面靠,免得炸伤他们。
“我……”那女子声音沙哑,嗓子像是哭废了,有些犹豫的,“我……我没犯事……”
“没犯事你被寂心抓在这里?”埋好了大包的火药,然后掏出了火种,一边帮那女子结着捆她的绳子一边催着她往后跑,这火药只是为了炸几个坑,让我们待在坑里面,这样就算是大火也能待得久一点。
我扶着那女子往里侧走,叮嘱她别往外跑,虽然出口是通的,但是寂心一定放着大批的弓箭手在那里,说不定往外刚露出点头,就会被射成刺猬。那姑娘果真就乖乖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面色惨淡,一直在那里看着我,眼睛无神。
“轰隆”一声,地上被炸开一个口子,天牢的墙纹丝不动。果真是密不透风,这炸得它一点事都没有,还真是铜墙铁壁了。
我扶着那姑娘,让她跳进去,一边给那些囚犯发火药,“你们别浪费,也别想用它炸开门,寂心在外面候着,你们逃不出去的。像我这样,炸个坑藏进去,再等两炷香功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叮嘱完他们,我扶着那女子跳进我炸得坑里面,然后把我的棉布给她,继续问她,“那你没犯事,寂心抓你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我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胸比她的还大?”
“……”
外面传来几阵“轰隆”,看来是他们炸了坑,我伸头去看,我去,好些人都是用来炸门的,门炸开了,拼命地往外涌。
“别出去,你们不能出去!”
“不出去难道在这里等死!”杀人狂魔瞪大了眼睛看我,我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出来,“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寂心他们在外面设了埋伏,你们不能出去,出去才会死……”
话没说完,几个冲出去的人便一阵惨叫,之后再无回音,胆小的几个人没再出去,往后退着,跟着我学,将棉布浸湿捂住口鼻。
他们几个人跳在一个坑里,跟我一样等着天河来救。我一边防着什么杀人魔往我们这里跑一边继续问那女子,“那寂心究竟为什么要害你?”
“女子垂着头,我看她长长的睫毛和那双杏眼,不由得眼熟,这么好看……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幽水水!
我下意识地要往坑外跳,又被浓烟给呛了回来。对着幽水水那张残缺的脸,我一时间说不出话,“你,你……你哥不管你的吗?!”
幽水水低下头,惨淡地笑了,“哥哥他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寂心与他说鸿蒙枫去世后我下落不明,哥哥一直派人找我,但是,他从没想过我会在这里。鸿蒙枫被寂心追至炼火崖,乱箭穿心而亡,然后我被寂心带了回来,一直囚禁在这里面,都一年了。”
她说得漫不经心,像是看透了人世冷暖,这种绝望,比花荫当时还要悲凉。
我从怀里掏出来一颗护心丸递给她,“我看你不仅受了皮肉伤,也受了内伤吧,把这药吃了,保你一命。”
其实我是怕幽水水不吃的,毕竟说我跟她之间结怨不小,但是这药丸她吃得干脆,连我都惊讶了,“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我知道姑娘你从不害人,说到底,虽然我不喜欢姑娘,但是我清楚姑娘的人品。”
我抖抖肩,这马屁拍得好。我的人品?什么人品,你当年拿天风雪试药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人品?我真不该救你,像你这样的,死千万遍也不为过!
抬头看着往里面灌的浓烟滚滚,我叹一口气,“寂心到底是不想留活口,现在往着牢房里灌毒烟了。她怒火攻心,又忘了一件事,我是神族体制,这些毒药,对我不起作用的。”
我焦急地等着天河来救我们,一边打量着这毒烟到底会不会将他们一并害了一边看周围跳跃的火苗。奇怪,这些火苗似乎越来越小,有一种要消失的意味。
头顶渐渐响起了“沙沙”声,突然又变成“哗啦啦”的声音,我叹了一口气,寂心,你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些酒,这些桃花醉,就这么糟蹋了?
周围洒了酒,渐熄的火势又重新大起来,混着呛鼻的浓烟,周围模糊不清……周围不断有人晕死过去,这浓烟,蚀人肺腑,再这样下去,恐怕没有人能受得住。
我冲着外面喊,“寂心骚娘们儿,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你有本事别灌毒烟,毒烟对我不起作用!你个贱货,有本事单挑!……”一边叫骂着一边埋怨,天河怎么还不过来,不会出事了吧?
外面“哗啦啦”的声音更大了,周围温度急剧升高,一滴透明的液体往地下滚落,卧槽,果真狠,桃花醉浇了还不嫌够,这都浇上滚油了!
那屋顶被滚油一浇,噼里啪啦地裂开,露出极大的口子,于是那滚油又不停地往里面撒,溅到我身上,出奇的疼!
“卧槽,寂心你真是疯了!”
我招呼着大家往天牢的屋角跑,那里淋不上烧开的油,一边抬头看天一边想着出去的法子。
我想,怕是等不到天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