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问(1 / 1)
屈平刚一接到传召,就即刻动身去往怀王的书房。
行到路上,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唤:“屈大人。”
屈平回过头,只见细眉细眼的上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是有话要说。
“上官大人?”
“屈大人这急匆匆的,莫不是要去见大王?”
“正是,不知上官大人…”
上官呵呵一笑,打量着眼前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腰挂香草之人,道:“有件事情,我想提前和屈大人道一声‘恭喜’。”
屈平疑惑道:“‘恭喜’?不知喜从何来?”
上官一边走近他,一边依旧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他,道:“我也是刚从大王那里得知,既然大王叫屈大人前去,想必也是要说明此事,屈大人一会儿自然知晓究竟‘喜从何来’。”
“……”屈平觉得上官似是话里有话,却又不知究竟哪里违和,只道是自己多心。
上官见屈平不说话,也不打算再说下去,于是沉默不语,眼神却是像要把眼前之人看穿一般。
屈平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寒,遂对上官拱手告辞道:“若上官大人没什么事,正则就先走一步了。”
上官不置可否。
于是屈平便转过身,打算去见怀王。
就在屈平刚刚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只听上官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大人,高处不胜寒呀。”
一路上,不知怎的,屈平总觉得这个春天的风格外寒冷。
去怀王书房的那条路,恰能路过他常与怀王赏玩的那个花园。看着这个花园,屈平蓦地想起,上个月自己及冠的那天,怀王给他赐名“灵均”,并用这花园的各种香草,亲自给他编织了一顶香草帽,说是“世俗的及冠之礼已配不上”他了。屈平想着那顶香草帽,有白芷,有木兰,有杜若,有石兰……虽然当时还未到花季,但也有几株抽出了羞涩的花苞。
可是,究竟哪一株最为芬芳呢?
怀王心中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屈平已经走过了花园。
待得在书房见到怀王,礼过,怀王便亟不可待的把屈平拉至案前。
“看看我刚写的字,灵均觉得如何?”怀王略带兴奋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些许期待。
屈平看着案上遒劲有力、大气磅礴的书法,上书“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正是庄子之言。
赞叹道:“笔酣墨饱,可以见得写字之人勤勉,练字这事无一日懈怠;力透纸背,又见得写字之人心中志存高远且坚定不移;而选句庄子之言,可见写字人心中有道,且深谙道之精髓。此人为民则淳,为官则厚,为君则仁。”
怀王大喜,笑道:“我大楚国乃道家发源地,道的思想早已深入楚人骨血。只是想不到,灵均也擅长的溜须拍马的功夫,哈哈……”
屈平窘迫道:“正则对君上从未有一丝一毫欺瞒,这少一分算是欺瞒,多一分也是欺瞒……”
怀王打断他道:“这我自然理会。”
“……”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屈平想起上官说的“喜事”,难不成就是来品鉴怀王的书法?
于是问道:“不知君上召正则前来所为何事?”
怀王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叹道:“你瞧,净顾着谈字论道,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怀王重新坐回案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屈平听令!”
屈平立即跪倒堂中央,双手伏地:“是。”
“即日起升你为左徒,同唐昧、邵雎共同主持变法之事。”
事出突然,屈平一时未能反应。
怀王道:“还愣着干什么?”
屈原才慌忙道:“是,是,遵命。”
“快起来吧。”
“是。”
怀王又恢复了悦色,走到屈平身边,道:“唐昧和邵雎都是只会领兵打仗,重修法度之事只懂其应用,却不懂其中原理。虽说是共同主持,其实大部分工作还是要由你来做,若有何不明了之事,和他二人商量便是。而且这件事,我也命上官去通知各部了。”
“是。”屈平应着,也终于明白上官话中之意。
“这段时间,你先起草个新的法案来看看。但这法案,除你三人,其他大小官员不得干预。我想这件事也确实只有灵均你才能做得,才能做好。”
“是。”屈平耳边却又响起上官的话“高处不胜寒呀……”,脊背又是一凉。
“是是是,你就只会说‘是’了?”怀王不满道。
“是。呃,不,是正则失态了,请君上恕罪。”说着便又要下跪。
怀王立刻阻止他,忙道:“行了行了。”
看屈平又站起身来,才似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满道:“你今日怎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屈平道:“是正则一时未能反应,还请君上莫怪。”
怀王明显不信,道:“你今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只在路上偶遇了上官大人。”屈平如实说道。
怀王了然道:“呵,也难怪,不过上官这人你也不必理会,我自有考虑。”
屈平虽不明所以,还是应了声:“是。”
二人又谈了些重修法度之事。
怀王忽道:“对了,午后你随我去城里转转。”
屈平又是一个反应不及,道:“城里?”
“正是。”
屈平心想,怀王极少外出,怎的忽然想去城里转转,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深意,不得而知。但楚怀王极少做毫无道理之事,想必他自有打算。
“正则听令便是。只是,为君上的安危考虑,须得多带些人才是。”
“我自有安排。你未时再来,换上寻常人衣着。”
屈平只得应了。
这个春天不仅格外寒冷,而且迷雾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