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陷泥潭·上(1 / 1)
黄沙遍地,乱石迎风,满目寂寥的攘夷军驻地上,很合时宜地尝了一次打败仗的滋味。若是不日前纵观国土,还在负隅顽抗挫败天人的,也只有眼下这条西线——但如今却也跌下神坛。
驻地中并没有什么尚存士气的士兵,他们的内心防线会被天人风吹草动的消息尽数瓦解。军队内部有心计的人若再爬上政治高峰嗅上几下,指不定会散播更危言耸听的消息,让底层自己乱起阵脚。
这时西浦诗坐不稳了,带上刀钻进零番队队员的军帐,一个个地将他们从萎靡不振的状态敲醒,开始了午夜场的集训。
啊——对了,和她的队员们一道被敲醒的还有一个人,坂田银时。
“阿诗啊啊啊我求你了妈妈桑让我再多和草莓牛奶进行一次梦中约会吧!”被西浦诗无情地敲醒后的坂田银时,捂住被打疼的位置奋力反抗道,但他的身子依旧雷打不动地钻在被褥中。
“明明是领袖,不但不像阿矮阿桂或者阿辰阿助那样去开会,还要躺在这里助长补眠的风气。我说你,过分过头了吧。”西浦诗木着一张脸,手持武士/刀直视着躺在她眼前的坂田银时。
“一点都不过分!阿银我明明……”坂田银时抬起脸正准备反驳什么的时候,却正巧看见身旁的黑气足以具现化为怨气的西浦诗,忽然便禁了声。
“……好好好,我下次先把队长这个职务辞掉再来睡觉好吗?”虽说对方确实有些震慑力,但这并不能磨灭坂田银时的自信。他便避开话题锋芒,专攻不痛不痒的地方说着。
“不行。”面容稍有松动的西浦诗,脸不红心不跳地进行着不切时的告白,“我想见你,你不能睡觉。”
这句话落入坂田银时耳中,足矣让内心尚不成熟的男生闹个大红脸。谁还管那没有实感的自信呢,他嘴上胡乱应着或许逐渐变得过分的要求,打发西浦诗到账外等他。
西浦诗打定的算盘是带着自己的队伍进行一次加训,提一提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们的士气。不过走到半路,脑海却不自主蹦出了那个银白色天然卷的脸。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白夜叉的号召力是出乎西浦诗意料的,当她强行拉着坂田银时站在一旁“作指导”时,零番队队尾竟陆陆续续有散兵加入,和着夜间萧索的晚风,一起做着没什么实际用途的集训。到后来,全队除了重伤需要卧病的,可以活动的士兵竟都举起了手中保家国,诛外族的刀。
“一——二——三——四——!”
士兵们扯着嗓子喊的口号声划破天际,惊飞了几只鸟雀。
深秋时节,处在群山围绕中的攘夷驻地,丝毫不显秋季的悲凉,反而如同烈火一般点燃了落叶,烧红了枯黄一片的矮山。
看着眼前的士兵,西浦诗不觉有些惆怅。若她不是那该死的卧底,若这两场战役攘夷军都能大获全胜,并能一路地胜利下去,天人是不是就会彻底地消失了呢?
宛如思考哲学三问的西浦诗抬眼便看到了几名队长也混进了集训队伍之中,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指挥着她没有军籍的零番队士兵们做起了训练。闲得发慌的西浦诗看见和她一道来的坂田银时,便似有了目标般起身,缓步走上前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了坂田银时身侧,从口袋里掏出上次采购时一直没舍得吃的糖,伸到抱着刀小憩之人的鼻翼下方。
不过对方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稳如磐石定在树下没有动静。
西浦诗把手伸了回来,将糖举到自己鼻子下方嗅了嗅,又把糖拿远。思考了一会儿,将左手的刀别回到腰带上,两只手一并剥开了彩色的糖纸,将糖留在了彩纸中央,又伸手递向坂田银时鼻下。
这次对方总算有了反应,缓缓睁开还没睡醒的眼睛。只不过在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后,却丝毫不像刚睡醒的人,利利索索地伸手将糖捏起,扔进自己嘴中。
品过糖丝毫没有起床气的人,这时正炫耀般看向西浦诗,弯起了他的唇角。而西浦诗却并未在意,直起身伸出手停在了坂田银时的卷毛上,迟疑了一小会儿,义无反顾地压下手掌揉了揉手感极佳的天然卷。
当西浦诗看见手中的脑袋迸发出不满情绪时,才讪讪收回手,很严肃地打趣道:“天然卷的手感……其实蛮不错。”
“……是吧!天然卷也有很多优点的吧!”不知哪根筋搭错的坂田银时,脸上由阴转晴,一脸邀功般接受着有关天然卷的夸奖。
“嗯嗯,优点确实很多。比如手感好啊,可以放在手中揉来揉去啊,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研究一下头发的弯曲度啊之类的。虽然没有直发帅,但果然还是卷发更可爱一些。”
方才以为找到了欣赏自己天然卷的人,谁料忽然被转折后的一句话泼了凉水。没、没有直发帅啊……
“阿银?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是发烧了吗?要不要接着睡一会?”
“完全不需要啊笨蛋阿诗!多夸我的天然卷几句就当做阿银我陪你看星星看月亮看士兵操练的报酬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学那个矮子天天揪着我的天然卷不放啊!”
被吼蒙了的西浦诗怔怔望着对面的人,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不过我可不像阿矮和你关系那么好,天天揪着天然卷不放啊。”
自知理亏又被对面的好脾气磨平了锐气,撇撇嘴扭头看向远处的圆月,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浦诗笑罢也注意到了坂田银时的不对劲,便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望进了那赤红色的瞳孔。他的眼神复杂,盛满了她从未了解过的故事。
理智告诉她这是有关任务的无用功,但她还是伸出脚踢开树下横趟的枯枝,静静地坐在坂田银时身旁,想去问些什么。
“作为糖的回礼,你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西浦诗悄声打破了宁静,却只换来了赤眸诧异的回望。
“阿阿阿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嗯……大概就从这时候开始吧。”西浦诗弯了弯嘴角,脑海中没有了任务的叨扰,她开始在一些人前放低姿态。
“……嗯,好啊,那阿银就给你讲一讲我是怎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屁孩,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拯救了大千世界,而后却又被路西法拉到地狱,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故事好了。”
西浦诗眉头有些跳动,但上下打量了一番状似怀揣底稿的人,只是更为安静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讲吧。”
坂田银时见这招转移话题并不管用,于是便半真半假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聊了很多——虽然更多的都是坂田银时一人在自娱自乐,但他们还是从小银时是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地诞生,讲到了小银时是如何普普通通地摸爬滚打,只为在天界谋求一席生存之地。他们又从小银时是经过怎样激烈的战斗变成家喻户晓的大银时,讲到了路西法是怎样和大银时约定终生。
其中不乏有银发少年和中二师控、脑洞黑长直,亦或是其他印象或深或浅的人们,在私塾中批发不要钱的美好回忆捏他。在毫无逻辑的故事结尾,路西法对大银时猝不及防地写了分手信,但却以小指为约,希望有一天可以破镜重圆。
西浦诗自是知道坂田银时有位饱受牢狱之苦的老师,听到真假半掺的故事也不曾点破,顺着对方的思路继续向下问道:“那你……啊不,大银时为什么被路西法的灵魂拉到了地狱呢?”
“因为这依旧是套路啊,英雄打开新地图结识新朋友进行新冒险什么的。”坂田银时抬头靠着树木,呆呆地望着那西移的月亮。
西浦诗皱起的眉间似有疑问,学坂田银时般靠在树上,开口续着话题:“少年漫不应该是以主角战胜了一切困难为结尾吗,为什么你的故事像未完结一样?”
“因为大银时不是我啊!要是阿银我遇见了路西法,自然会一脚将他踹回地狱,优哉游哉吃着草莓巴菲,看着《少年JUMP》,当着没有工资拿的少年漫主角啊。”
西浦诗豆豆眼斜向身旁的人:“阿银你的理想只有这么大点吗?”
“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哪里算理想低了!这明明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呢阿诗你不要诋毁我的理想!”
“啊——话虽如此,不过阿银不觉得作为一名武士却喜欢这些软腻腻甜乎乎的东西会很奇怪吗?这种东西真的不会折损你的灵魂吗?”
“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说出蛋蛋那种词语啊!”
“不这分明只是你想多了吧!我这种胸怀天下志在四方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满脑子想那种东西!”
“怎么现在又准备做回吐槽役了?刚刚不是表演大和抚子十分到位吗!阿银我还没有给商家好评,可不能随便退换我温柔的大和抚子和温柔的阿诗啊魂淡!”
西浦诗张开的嘴微张,一时间忘了吐槽。“我的阿诗”这种类似于情侣暧昧期才会出现的字眼请务必收回去啊!
口腔中粘液滚上舌尖,她匆忙闭上嘴润湿喉管。心脏一瞬间地悸动,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但也不是不能猜到。
旖旎的少女情丝还真是莫名其妙,她或许……真的变成了单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