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小雨连续下了半个月，日日阴雨连绵，不见阳光。小巷深处脚步匆匆，新生的苔藓和野草碧绿而柔软，房间里弥漫着湿气，他睁开眼，眸子里遍布着血丝，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床边，他推开窗户，凉风伴着雨水扑到了脸上。摸了摸青白的脸颊，他伸出手接了些雨水，手指握紧，再摊开时手中只有淡淡的水迹。
重新躺倒床上，鼻尖嗅着被子中的霉味，他把右手放到了心口的位置，闭着眼又要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雨正在变小，一会之后应该会停。他搬了张椅子到屋檐下，随便吃了些东西，默默的看着雨帘发怔。
过了会，终于决定起身。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莫辞，该是去看看他的时候了。
也许是太久没看见碧鸢，也许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到青年，莫辞高兴的厉害，脸上升起兴奋的红晕。
“我们要去哪里呀？”
碧鸢盯着他他，半晌，他笑了笑，“要不带你出皇宫？”
“真的？”莫辞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
“可是有很多守卫啊，而且陛下告诉我，绝对不能走出这里的，外面有很多坏人。”莫辞苦恼的皱起了眉头，还叹了口气。
碧鸢眸子里的神色有刹那的波动，他笑的温和无害，“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大人吗，肯定会保护你的，而且就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莫辞还在纠结，最后还是抵不过碧鸢的诱惑，点了点头，“不能出去太久哦。”他怯怯的说，低着头念叨，“不然陛下会生气的，他生气的时候好可怕。”
“你很害怕陛下？”碧鸢问。
莫辞的皮肤很白，因此脸红时肤色的变化特别明显，他的眼睛左右乱转，“没、没有啊。”
碧鸢温温的笑，“走吧。”
避开守卫的目光成功的离开了皇宫，莫辞应该是很久没来集市了，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碧鸢给他买了些吃的，莫辞很有礼貌的说“谢谢。”
碧鸢问他，以前有来过集市吗？还是一直呆在皇宫里不能出去。
莫辞吃糖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望着碧鸢说：“陛下带我来过的。”
说完后他继续低着头认真吃糖人，吃的小心翼翼，把糖含在嘴里的时候表情满足而幸福。
碧鸢递了块手帕给他，莫辞接过后笑了。
他们在集市上闲逛，走走停停，看见喜欢的就买下，不久后莫辞怀里就抱着满满的东西。
走到一个稍显僻静的角落，碧鸢刚想离开便听见了拳头打击在身体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少年粗鄙的辱骂和奚落。
不用眼睛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碧鸢眉头轻蹙，他脚步一顿，不准备插手这种事情，谁知莫辞忽然跑到了前面的转弯处，义正辞严的大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碧鸢扶额，只能无奈的跟上。
随处可见的欺凌弱小的场景，年纪小身体弱的小乞丐成为了其他少年的欺凌对象，轻则辱骂发泄，重则拳打脚踢，明明在外人眼中是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但是在更弱小的人面前，他们可以很轻松的摆出一副恶霸模样，做着最为人不齿的事。
莫辞的一声喊叫震住了那三个正在施暴的少年，但是不过一会，他们看清了莫辞的样子，轻蔑的笑笑。
为首的那个向前一步，笑的流里流气，“哟，哪里来的小公子啊？”
他伸出脏兮兮还带着血的手，吓的莫辞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年纪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眼神却深的可怕，他舔舔嘴角，好像看见了一只容易捕获的猎物。
莫辞慌张的躲到了碧鸢的身后，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害怕，他拽着碧鸢的袖子，不停的对他使眼色。
碧鸢抱拳对那少年说：“抱歉，我家弟弟不懂事。”他拉过莫辞的手，“我们走。”
莫辞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个被打的满身是血的小孩，瞳孔惊恐的放大。
碧鸢说：“我们走。”
不管那三个少年的眼神和震惊的莫辞，碧鸢索性把挣扎的莫辞拖出了巷子，终于走到了人多的地方，碧鸢放下他。
“他们在打人！”莫辞拔高了声音，脸涨得通红。
碧鸢点头，“我知道。”
“你是神仙大人啊！为什么不救那个孩子！”莫辞像是要哭，眼眶红红的。
碧鸢冷静的看着他，然后他说：“今天我们救了那个孩子，以后他还是会挨打受骂，能帮他一时但是不能帮他一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多加介入？”
莫辞眼瞳上的水雾更重，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反驳，然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碧鸢神情平静，他朝身后看了看，有一大群小孩叽叽喳喳的围着那个做麦芽糖的老人，他对莫辞说：“你喜欢麦芽糖吗？我们过去看看。”
莫辞低着头，眼睛泪汪汪的，他没看碧鸢朝他伸出的手，板着脸就是不肯走。
碧鸢沉默下来，他看着莫辞倔强的侧脸没说话。过了很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
莫辞唰的抬起脸。
他往前走去，“就这一次。”
莫辞破涕为笑，仿佛刚才的阴霾根本不存在一般，他快走几步走到了碧鸢的身边，小声的嘟囔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碧鸢脸色一滞，在莫辞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瞳孔漆黑一片，悠悠的深不见底，他收在怀中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嘴唇轻抿，带着一抹锋锐的冷意。
方才的三个少年已经走了，只剩下被围殴的那个蜷缩在角落里，脸上身上都是血迹，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微弱。
碧鸢走上前，强硬的掰开他的嘴，把一颗药丸抵在他唇间，低声威胁，“不吃的话你活不过今晚，吃的话也许还能多活一段是时间，看你自己选择。”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张开了嘴，药丸从他的口腔进入身体内部，带来一股温热的暖流，驱散了不少疼痛感。他抱着手臂，不安的轻颤着。
碧鸢站了起来，“他很快就能恢复，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回头对着莫辞笑，“跟我来。”
时常混迹于市井的三个少年乞丐今天收获颇丰，不仅偷到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而且吃了不少小姑娘的豆腐，想起方才指间肌肤的滑腻感，得意的笑了起来。
走进了一间破庙，大大剌剌的坐在了地上，少年把钱袋里的碎银子和银票都拿了出来。不知何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大风从破庙的缝隙漏了进来，吹起了摊开在地上的银票。
为首的那个少年暗骂一声，伸手去抓银票，可是抓了几下都没抓到。
在风中飘扬的银票像是有生命似的，偏偏就是往少年们够不到的地方跑，忽的，几张银票在空中静止，接着在少年们惊愕的视线里，幽蓝的火焰凭空升起，只是一瞬便吞噬了纸片，然后什么都消失了。
少年们低下头，果不其然，地上的钱袋也消失了。
为首的少年刚想大骂，可是当他张开嘴的时候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痉挛般的瞪大了眼睛，身体猛地抽搐，整个人倒了下去。
破庙里顿时乱成一团。
庙外，碧鸢扯了扯嘴角，莫辞看着他，满脸满心的崇拜。
“给他们一点教训，以后要是再敢胡作非为，肯定不能再放过。”碧鸢说。
莫辞不住的点头，蓦地，他看着面前青年的眼睛，忽然有一点疑惑。
“怎么了？”
莫辞抿着嘴唇，他严肃的盯着碧鸢看，“你的眼睛以前就是这种颜色吗？”黑漆漆的，眼眶被密不透风的黑色占领着。
碧鸢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半遮住他的眉毛和眸子，他低着头，轮廓清晰分明，一向温和的面容上露出稍显迟疑的情绪，只是短暂的片刻，浅浅的笑容重新浮现，他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开。
莫辞站在他身后，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青年时的模样，他挠挠头发，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