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人间繁华，转眼沧桑。三百年弹指一挥，宛如清梦。
这片土地上更迭了无数朝代，也曾被各种不同性格不同经历的帝王占领过，心狠手辣者有之，冷血无情者有之，宅心仁厚者有之，软弱无能者有之，权术厚黑，勾心斗角，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不会安宁。
黑夜降临，明月高悬，白日里的帝都逐渐沉寂，小贩带着没卖完的物件慢悠悠的回家，店主望了望周围寥寥无几的行人准备关门，黑漆漆的小巷里醉汉还在胡言乱语，马车划过青石板路，吆喝声微弱下去。
远处的小楼上挂着大红灯笼，灯笼晃了晃，火光忽然就熄灭了。
他翘着腿坐在屋顶上，嘴里啃着顺手拿过来的包子，懒洋洋的看着小楼里上演的富少强抢民女的戏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手指轻弹一下，楼里富少的身体突然僵住，脸色青白，他往后一倒，已经没了呼吸。
周围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勾唇笑笑，正好也吃完了包子，他拍拍手，整理了下衣服，目光放远，腾身而起。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三，三十四......”莫辞认真的数着天上的星星，他抓抓脑袋，又数错了。
“一，二，三，四.......”
“噗嗤”一声轻笑从前方传来。
莫辞傻愣愣的看了过去，青年从树丛中翻身而出，看见了对方目不转睛的模样，摇头，“竟然是个傻子。”
“傻子？”莫辞重复。
“嗯，说的就是你。”
“哦。”莫辞低下头掰自己的手指玩，好像有点不高兴。
青年瞅他，眼角上扬，“你看。”
他张开手掌，一簇浅蓝的火焰静静燃烧着，莫辞看的惊讶，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老大。
莫辞说：“真漂亮。”
青年很满意他的反应，手掌一合火焰就消失了。莫辞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笑的腼腆，很崇拜的模样，“原来你是神仙啊，怪不得这么厉害。”
青年一怔，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他问：“你知道皇帝的寝宫在哪里吗？我迷路了。”其实他也就是问问，毕竟眼前的人是个傻子。
果然，莫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我只知道这里。”
本来青年还想笑他，但是听见后面那句就笑不出来了。小傻子住的地方冷清又偏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困在这儿。
青年咳嗽了几声，“好吧，还是谢谢你，我自己去找。”
“等等。”莫辞叫住他，一脸期待，“神仙大人你还会过来吗？”
神仙大人？
青年的嘴角抽了抽，“我还会来的。还有，你可以对我换个称呼。”
“哦。”莫辞说：“神......那你叫什么呀？”
青年托着下巴想了想，他捡了根树枝，然后蹲在地上，接着月光写了两个字，碧鸢。
他抬头对阿辞笑，“我叫碧鸢。”
碧鸢是个路痴，不仅找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离开莫辞住的院子，找了大半夜他终于找到了皇帝的寝宫。
偷偷摸摸的溜了进去，发现寝宫里没人，要找的那个人正在书房里翻阅奏章。年轻的天子面容冷清，周身气势凛冽，不怒自威，倒是很有几分帝王风范。
碧鸢掏出怀中的引路灯，灯火明明灭灭。他神情一暗，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
根据引路灯的指示，他要找的那缕魂魄就在这重重围墙中。碧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皇帝，携天命而来，他的魂魄珍贵而且力量强大，应该会成为很好的引子。
可是如今引路灯告诉他，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碧鸢百思不得其解。
天快亮了，碧鸢不好久留在皇宫这种阳气过盛的地方。他把引路灯收回怀里，按照摸索好的道路去了外面。
回到在帝都暂时的落脚地，碧鸢推开小院的大门，环顾四周，落锁，施加结界。小院破败不堪，甚至不能说是住的地方，杂草蹿的老高，被腐蚀的木头家具随意扔在地上，门口的大缸里盛满了雨水，柔软的青苔暗暗生长，色泽鲜绿而扎眼。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引路灯放好后躺到了那张冰冷的床上。
“还差最后一个人。”
他的喃喃自语回荡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标，整整三百年，他在奔波跋涉中度过，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十三缕分散在人间的魂魄。按照引路灯的指示，如今目标已经完成大半，可是那最后一缕却一直没有找到。
碧鸢知道，那一缕魂魄就在帝都。
十三缕魂魄，包含了厌恶，憎恨，愧疚，难堪，不甘，恐惧，愤怒，决绝，无奈，幸福，哀恸，懊悔以及空白。都是寻常人会有的感情。他慢慢琢磨着那些情感变化，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如果莲开身处于这十三个人之中，他的魂魄会是哪种情绪？一定是憎恶吧。
他的笑容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翻了个身，困意上涌，便睡了过去。
夜深了，像前一天一样，碧鸢再次潜入皇宫。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皇帝的寝宫，而是摸到了莫辞的小院，果不其然，小傻子还在数星星，看见他后眼睛顿时亮了，笑眯眯的挥着手。
莫辞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可能也有二十五六岁了，这样的一个成年男子此时此刻却表现的像个小孩，言行举止也完全是小孩的模样，在他人眼中看起来或许会觉得奇怪，但是碧鸢倒无所谓。
对方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是脑满肠肥的草包，是聪明睿智的正常人还是只会数数的傻子，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碧鸢。”他叫。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似乎很多年都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青年忽然有些恍惚，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他，他干巴巴的笑。
莫辞转身跑到了门口，他走到院子里，“你终于来了呀。”
碧鸢看了看他光秃秃的脚，又看了看只点着几根蜡烛的昏暗房间，变出一双鞋子，递给莫辞，“虽然是夏天但还是把鞋穿上吧，小心着凉。”
莫辞愣愣的，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然后接过鞋子，蹲下身体穿好了，他低着头，说：“谢谢你。”
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碧鸢问：“怎么了？”
莫辞摇头。
碧鸢也不多问，便道：“你一直都住在这儿吗？想不想出去走走？”
莫辞很快从刚才的失落情绪中走了出来，“真的吗？”
碧鸢想的是，那缕魂魄肯定就在帝都，四处看看也许能找到别的线索，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让莫辞这么高兴，他心虚的别开了视线，呐呐的说：“嗯，真的，真的。”
小傻子笑吟吟的，拉住了碧鸢的袖子，“你果然是神仙大人。”
碧鸢不置可否，“准备好了吗？”
他抱住了莫辞的腰，双脚离开了地面，月亮忽然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耳畔是测测的风声，一切犹如瑰丽的梦境。
他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好漂亮。”
碧鸢微微一笑，带着莫辞来到了皇宫的城墙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他们并肩坐着。眼前是漫天星光，远处的宫殿层叠错落，灯火明灭，偶尔能听见走动的脚步声，人形变成了暗淡的侧影，飘忽不定。
夏夜，夜风清凉，吹过碧鸢的衣角和头发，他静静的注视着月色中的皇城，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辞也没说话，眼神呆呆的，他扯了扯碧鸢的袖子，“有吃的吗？”
碧鸢无奈的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点心是乳白色的梨花图案的，小巧的一个个，精致可口，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莫辞发馋，尝了一个，刚想说好吃，忽然就皱了皱眉，“有点苦。”他说：“不过还挺好吃的。”
碧鸢笑，自己也吃了一个。他眯着眼，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来。
莫辞继续吃点心，一边吃一边问：“碧鸢，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碧鸢想了想，然后点头，“会的。”
反正这段时间他必须呆在帝都，皇宫更是常来之地，偶尔来看一看这个小傻子排遣寂寞是个不错的选择。
之后就是发呆，等到碧鸢想起来身边的莫辞时，对方已经睡着了，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的正熟。
碧鸢把他抱起，轻车熟路的回到了莫辞住的小院子里。在黑暗中走到卧室，碧鸢把人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本来准备再去一趟皇帝的寝宫，只是心思一转，他的脚步迈入了院子里一个又一个房间，均是简单甚至是简陋的陈设。走廊尽头的屋子里住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怕是平时都是由她照顾莫辞的衣食起居。
随手推开了一扇门，借着月光，碧鸢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忽的，他蹙眉，视线飘到了墙上挂着的画上。他走到画前，眸子渐渐沉了下去。
画上的少年眉目清俊，身长如玉，明明是策马扬鞭的年纪，眼底却含着一抹抑郁，他静静的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眼睛不知在看向那里。
碧鸢对少年的脸很熟悉，却对他的表情感到无比陌生，莫辞，莫辞，原来他不傻的时候竟是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