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番外二 一月花开二月红（下）（1 / 1）
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二爷一日三次的找大夫上门为我诊脉，大夫“相安无事”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我看着大夫嘴皮子都快磨薄了。
可二爷有一点好处，便是从来不问男女，佛爷特地从长沙找来的西洋大夫，说可以通过先进办法诊断，二爷竟也拒绝了。
“男孩女孩都一样。”二爷说，“只要母子相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我心道，这都是我的毛病。
别人家的夫人身怀六甲，要么一个劲吃酸，要么就只吃辣的，而我吃东西喜欢酸辣，二爷为我煮的面条，都要多加辣椒和醋我才吃的下去。
而且，吃的特别多……
连八爷的卦象都算不出是男是女，我也就放弃了，可我心里还是希望是个男孩，这样就可以为二爷延续香火。
这些日子，二爷抱着我睡觉前总喜欢给小二爷唱戏，宝宝也聪明，竟会跟着二爷的拍子，颇有旋律的踢了起来。
可我的肚子就倒霉了。
这一下一下，跟地动山摇差不多……
我道：“二爷，您能不能不唱了，豆芽的肚子快爆了。”
二爷一低头，看着我的肚子笑出了声，“这么不听话。”
我点点头，而且这拍子都是双响，踢完一下还有一下，简直就跟二重奏一个样。
我道：“二爷你快想想办法。”
二爷一低头，将耳朵贴在了我的肚子上，我不知他听没听到一声巨响，反正我是听到了。
二爷贴着我的肚子不知说了句什么，又轻轻拍了两下，动作轻柔，就像抚摸一件爱不释手的宝物，一下一下的拍。
过不一会，肚子里的异动真的消失了，我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爷。
我道：“二爷你说的什么？”
二爷笑笑，没有吱声。
我知道，我是问不出来的，院子里天高云淡，月光清凉如水，已到了入秋的季节，院里的花依旧开的鲜艳，火红色的灯笼映着湖水里的波纹，闪亮如同夜晚的星河。
二爷道：“宝贝的名字不急取，待出生了之后再想不迟，你可以先取一个小名。”
小名？我低下头想了想，“豆芽书读的少，将将认得几个字，还是二爷来取吧。”
二爷听过笑笑，“一个乳名要什么名堂，依我看，不如就从我们名字中各取一个字，若是男孩，就叫红豆。”
红豆？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听过灵机一动，“那若是女孩，就叫月芽。”
“月芽，很好听呀……”二爷抱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谁说我的豆芽不会起名。”
我笑着点点头。
宝贝出生那天是一个下午，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有些不方便，二爷亲手为我煲了鲤鱼乌豆汤，可汤还没喝到嘴，我肚子就剧烈的疼了起来。
这些天，二爷估算着日子，提前半个月便已将产婆请到了府上，剪刀、毛巾、酒精、热水，我意识已经几近模糊了，房间里，我依稀看出二爷的身影在门外来回踱步。
我心道，就算是为了二爷，我也得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这孩子生的委实费劲了点，我被抱上床时还是下午，宝贝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落了。
屋子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
二爷从屋外冲进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可我依旧满头大汗，疼的合不上嘴，二爷一见我，脸色都变了。
“豆芽，你怎么了？”
我道：“肚……肚子疼。”
二爷说，“怎么回事？”
我道：“还……还有一个……”
我至今仍然能想起二爷的表情，眼睛里满含着惊喜，随即而来更多的是心疼，我心道，若是可以不生了，二爷真的会让我选择放弃。
而后，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一对龙凤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叫红豆，女孩叫月芽……
当两个宝宝都抱出去时，二爷一时欣喜，竟不知该抱哪个，我咬紧牙关撑了一会，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那天，我做了一场梦。
最先梦到了娘亲，梦到了她走的那天，屋里的结冰的房梁和那浓浓的烟，然后是夫人，然后是二爷，我梦到了二爷坐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我点一盏灯，披一件大衣，一等就是一个夜晚。
恍惚间，我听见二爷对我说，豆芽，我今生最不后悔的是遇见丫头。
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你。
我心知，从明天开始，又翻开了新的一章。
我们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成员和新的故事。
亲情是可以用时间来磨合的，但是爱情，矢志不渝。
我醒来时，二爷命人给我煲了一锅川芎鲫鱼汤，我伸着脖子左右晃了晃，却没有发现宝宝的身影。
二爷道：“不用担心，已经让奶妈喂了奶，抱去睡啦。”
我说，我想看看，二爷便命人去抱。
二爷说，我体力透支严重，因此导致昏迷，以后定要多吃点补品养一养，万不可再劳力伤神。
至此，我竟昏睡了一天一夜。
两个小包子抱来，我竟不知道该看哪个，两个宝宝都干干净净的，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像二爷。
我与二爷一人抱一个，二爷贴着我的耳边轻唱了几句，那怀里小包子一咧嘴便笑了，包在被子里的小脚跟着二爷的节拍一蹬一蹬的，颇有节奏感的样子。
妹妹跟着哥哥，两人一先一后，踢的相当起劲。
我心道，还真是这个动作，险些害惨了我。
我道：“二爷，你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才让这他们这么听话？”
二爷问我，“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二爷便笑了，眉角弯弯，明媚竟如同院里的红杜鹃。
“我与他们说，你们娘亲身子弱，带着你们不容易，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们要一起保护她。”
我轻轻偏过头，院子里落花如雨，火红色的花瓣落在老旧的窗格，良久，我低下头，淡淡的笑了，我有多幸运，就有多甜蜜。
以后，他们竟真的保护起我来。
这一对兄妹，会说话就会唱戏，会走路时就能翻跟头，约莫七八岁时便会打铁弹，曾经飞过红府上方的鸟无一幸免，全被打了下来。
二爷曾经教训过他们，可红豆说，他们打下来的鸟都给娘亲煲了汤，二爷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心道，我哪里煲过汤，还不都给你们吃掉了。
可二爷规矩多，得知他们撒谎定然要跪祠堂，我虽不是颗好欺负的豆芽菜，却是颗心软的豆芽菜，咬了咬牙没与二爷说。
不过欺瞒我也是有代价的，我要他们与二爷学戏，烦闷的时候就可以唱给我听，这一来二去，许多名段他们都唱的像模像样。
这一天，二爷寿辰，红府从一大早便开始忙活，二爷说，今年没有这么多人，不必大肆宣扬，可我大致算了算，刨去九门的人还要四五桌。
一顿午饭吃完，又凑齐了两桌麻将，红豆与月芽东屋西屋的跑，尹小姐看着直羡慕，我道：“你与佛爷可要加油了！”
一句话，说的尹小姐满脸通红。
约莫再晚些的时候，太阳快落了，几位爷相继告辞，二爷午饭吃的早，想来也饿了，两个小家伙跑到后院，神神秘秘的不知在研究什么。
我问二爷想吃什么，二爷道：“今儿生辰，豆芽给爷煮碗面吧。”
我点了点头，刚要转身，二爷却一把拦住我。
我道：“怎么了？”
二爷说：“再加一个鸡腿。”
我低下头笑了，二爷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有肉怎么能没有酒，有酒怎么能没有小菜？
当我端着东西去找二爷时，后院的地上不知何时铺上了红地毯，两侧一边一盏火红的灯笼，点的明亮。
我道：“二爷，这是要做什么？”
二爷指了指一旁忙活的兄妹俩，“谁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
我与二爷开了一坛女儿红，为他斟满了，两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声，我一侧头，便看到青衣绢花带着梨园的人在那里伴奏。
兄妹俩身穿戏装，一人一边出场，竟唱起了霸王别姬。
两人毕竟太小，嗓子还未长开，唱的不如二爷有味道，但那声音细若流水，却也好听。
我转头看了看二爷，二爷那一杯酒举在半空，久久没有动过。
一场霸王别姬刚好半个时辰少一刻钟。
妹妹似乎唱累了，声音越来越来小，哥哥拉着她直至虞姬倒下，一支曲目唱完，哥哥拉着妹妹给二爷磕了个头，二爷一手一个拉着起来，笑的合不拢嘴，眼角处泛起点点莹光，不知是不是我一时高兴，竟看的眼花了。
二爷道：“饿了吧，来尝尝你娘亲煮的面。”
两人一人一口，吃的很香，二爷又指正起两人的唱腔，哪里拍子不准，哪步迈的不对。
我坐在旁边，看着二爷，一儿一女一碗面，手边还有一坛刚刚开封的女儿红。
这是我能给二爷所有的东西了。
而这，也是二爷的全部。
对啦，解释一下，二爷姓红，之所以二爷说姓二，完全是在逗小豆芽开心，莫要误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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