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番外二 一月花开二月红(上)(1 / 1)
番外二一月花开二月红
话说,七夕节过后,二爷的戏园又开戏了,梨园的伙计少了一半还多,云履和朝方都死在了墓里,连尸体都没运出来,二爷又招了几个下人,其中还有一个从江南来的妹子,会做各种新奇的糕点,泡各种花茶。
人多了,院子里也热闹,可我还是喜欢忙活个不停,清晨,院子的雾还没散去,我便爬起来将二爷的绸衫洗了,二爷的长衫都是上好的蚕丝织成的绸缎,水温不能过凉更不能太热,揉搓的力道要刚刚好,不然蜀绣的工艺会脱丝。
二爷早起时,看我坐在院子里,忙为我披了件衣服,二爷在院子里练铁弹,一颗铁弹甩出去在四周墙壁上打一圈,还能回到二爷手里。
我抬起头,看的衣服都忘了洗。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二爷练功,但每次都看的聚精会神。
二爷也看出了我的无聊,转头对着我道:“今天是五爷寿辰,一会用过早点,换身衣服跟着我一起出门吧。”
我当下一点头,又看了看盆里,“可这衣服……”
二爷笑着道:“留给绢花洗吧。”
我便兴冲冲的回房间去挑衣服,这些日子二爷没少着人给我做衣服,可那旗袍一件件都是绸子做的,穿在身上滑溜溜,总感觉要掉下来。
而且,下面没有裤子……
总感觉穿成这样上街,和赤身裸体也差不多。
可街上的女人都爱美,就说尹小姐,如今是冬天,街上冷得很,那凉风一吹感觉能吹进骨头里,可尹小姐上身穿着狐裘挂肩的毛绒长衣,下身裙摆却刚刚过膝,一双大白腿露在外面,我看着都直打哆嗦。
可八爷却说,还是佛爷的夫人才够味。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棉布的短衣长裤,只觉得自惭形秽。
我心道,我也白,就是一露出来就不会走路了。
这些日子,二爷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些东西回来,洋人的脂粉,洋人的香水,还有一种细长的眉笔,可以把眉毛画的和木炭一样黑。
这些东西我都不会用,但是二爷会,二爷说今天早上有礼物送我的,我就坐在房间里等。
不一会,二爷果真拿了个方形的盒子过来。
我打开一看,是一双奇形怪状的鞋,说它奇形怪状是因为它的后跟比前跟高一块,而且还高的特别多。
我道:“二爷,你将竹竿钉在后面了?”
二爷看着我直笑。
“现在街上的女人都穿这个,后边鞋跟高一快显得腿长,你来试试?”
我当下点点头,将我一双白嫩的小脚塞了进去,后跟有点大,不过我喜欢这个颜色,和二爷身上的红竟是一个颜色。
二爷转头问我:“喜欢吗?”
我道:“喜欢。”
二爷说:“那你走两步。”
我点点头,前脚一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许是我倒的太快,二爷竟没反应过来……
我挣扎着站起来,二爷赶忙看了看我身上,“没事吧?”
我摇摇头,二爷见我没事,方才咧开嘴笑了,还笑的挺开心……
末了,二爷道:“不舒服就别穿了,我本就是买回来给你玩的。”
可我却摇了摇头,“不要,豆芽可以再试试的。”
我左摇右晃的走了几步,渐渐站稳了,此时抬起头看看二爷,好像也没有那么高了。
我心道,难怪尹小姐看起来那么高,原来是穿了这个东西。
二爷问我,“舒服吗?”
我点点头。
二爷又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道:“就和踩竹竿一个样。”
二爷:“……”
这鞋虽好看,可穿起来左右的晃,下午我与二爷出门时只得紧紧的靠在二爷身上,二爷手一伸将我抱在怀里,街上的人纷纷看过来。
我问二爷,他们看我干什么?
二爷淡淡的道:“因为嫉妒。”
我:“……”
最近日本人活动的愈发频繁,二爷都不让我一个人上街,街上大概也没什么人,五爷府上狗比人多,门外站两只狗,总感觉比人拿着两支枪还要威风的多。
进府前,二爷特地叮嘱我,万不可再向以前那样冒失,可一进门,府上的丫头一口一个豆夫人好,叫得我直冒冷汗。
当然,也有个家伙热情的很。
长沙的冬天早晚凉,我特地穿上了二爷为我做的狐裘,那只庞大的黑背在我身上不住的蹭,大概把我当狗了。
难得它还认识我,围着我不住的转,我道:“二爷,咱们也养一只吧。”
二爷欣然同意,五爷道,这恶狗都得从小养,方才那只黑毛已经怀了宝宝,若是生了小狗,必然给我们抱一只。
这样,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我们也算结成了亲家……
…………
宴席上,五爷菜未上,却先上了一壶酒,以往和二爷在一起,这酒虽说喝的不多,可也算是能喝几杯,可今天,五爷酒盖一启,我便觉得一阵恶心。
二爷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忙道:“豆芽没事。”
五爷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满满的给我斟了一杯,一桌子酒倒完,五爷客气的说了几句,我眼睁睁的看着全桌的人一饮而尽。
我心道,不能给二爷丢人。
我端起酒杯喝了两口,喉咙一热,“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二爷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扶住。
“豆芽,怎么了?”
我听得出,二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忙摇了摇头,二爷一把将我抱起。
“五爷,二月红失礼,还望见谅。”
未等五爷答话,二爷一把抱起我,出门向医馆走去。
我赶忙同二爷说,“没关系的,酒喝急了,多喝点就好了。”
二爷没理会我乱码七糟的逻辑,医馆不远,出了吴府向左转个弯就到了,大夫见二爷抱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挺着个南瓜大的肚子呼哧呼哧的跑过来,一见我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有些面色不善。
我心道,这要是不说出点毛病,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二爷将我放到了地上,我转头对那郎中道:“就是头痛,恶心,还有点眩晕。”
那郎中道:“夫人把手拿过来。”
我将手放在桌子上,那大夫摸了好一会,直到二爷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缓缓的放开。
二爷道:“可是吃凉了?”
郎中摇头。
二爷又问:“那便是得了伤寒?”
那郎中笑着摆了摆手,二爷便开始紧张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当下转头望了望那郎中,“我是不是没事,若是没事我便回去了。”
大夫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夫人不是没事,夫人的事可大了!”
二爷握着我的手一紧。
那郎中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我:“……”
二爷:“…………”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张嘴淡淡的笑了。
我静静的听着,二爷也静静的听着,良久没有声音,午后的医馆飘着淡淡的中草药味,我以前最害怕的黄连,如今闻起来竟也觉得清香。
郎中道:“夫人脉象很稳,我开了两幅调剂的方子,若是身子不适可以偶尔煮来喝喝。”
我反应过来时,二爷已经紧紧将我抱进了怀里,轻轻低下头,我便听见二爷在我耳边说了句。
“辛苦你了。”
不知为何,心中欢喜切切,竟如那院里的桃树,开出了的五彩斑斓的花。
才一出门,二爷就去拦黄包车,我忙道:“这么近的距离,走回去便好了,不用坐车的。”
可二爷不听,坚持将我拉上了车,府上喜气洋洋的,连龙哥都看出了二爷开心,这些天赏钱多,大家干活也卖力气,二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秘方,天天给我煲汤。
八爷也来过府上,还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母子平安,二爷听过更高兴了。
宝宝没有名字,佛爷九爷都小二月,小二月的叫,二爷说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闲着无聊,便去翻二爷的书架,想着要不要给宝宝翻个名字,春秋、国语、礼仪、诗经、随便哪一本沾点书生气的名字都好,二爷温润,小二爷的名字也应该知书达理。
可我随意拿了一本,便看见了山海经,然后闭着眼睛翻一页,风生兽。
上古有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貍……
我:“……”
恰巧二爷进来,我赶忙将书插了回去,二爷笑着问:“干嘛呢?”
我道:“想给宝宝翻个名字。”
说到这,我脑海里灵机一动,忽然想起还不知二爷姓什么,若是名字与家谱犯了忌讳便不好了。
我便转头问二爷,“二爷你姓什么呀?城里人都叫你二月红,二爷是姓红还是姓二?”
二爷听过忍不住一笑,“姓二……”
姓二?
我听过还是觉得怪怪的……
“那为什么二爷的府上叫红府,不叫二府呢?”
二爷大概懒得理我,我心道,若不是我肚子里怀着小二爷,二爷可能已经将我撵出去了,二爷定是又嫌我笨了。
今日天空晴朗,院儿里阳光正好,我轻轻的低下头,不知何时,二爷又忍不住抱了抱我的身体,一双大手温柔的放在我微微拢起的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仍然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姓什么都好,你开心就好。”二爷道:“豆芽,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还可以抱着心爱的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可以唱唱戏,剪剪花,还可以做父亲。”
二爷的手似乎抱的更紧了。
“如果说,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是遇见丫头。”二爷说,“那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