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舒照离开新港之后就通知了他手下的姑娘,说要请她们吃晚饭。
大姨太她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酒店赴宴,到了那儿舒照先是只字不提下午发生的事,直到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他才点上烟把情况说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呢,想回去上班估计也得受我拖累,先在家休几天。不过董事长要是脑子没问题,这几天他就会联系我请咱们回去。之所以要闹这么一闹,一是因为我手痒没克制住,二是因为那帮妈咪做的实在太过分,不给点儿教训他们就得骑咱们脖子上拉屎。
这回等董事长把咱们叫回去,那群老菜皮多少会收敛点儿。你们也趁机调整一下心态,别总嚷嚷着新港生意不好上不到班。
你们一个个都上有老下有小,也都不年轻了。去别的场子一是年龄太大人家不收,而且人家大场子压力也大。订不到包厢没业绩,你们也上不了几天就得被开除。所以咱都一起努力吧。”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卷人民币,挨个数了五张,“上不到班怪我,一天四百块小费我是给不起,一人五百,拿去当这几天的饭钱吧。”
大姨太把钱扔回去,五张红票子散了一桌,“就你有钱啊!用得着你给饭钱?把钱收回去,回头带我们出去烧烤吧,好久没出去玩儿了。”
舒照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笑,钱也不捡,“咱们就别装大尾巴狼了,给你们就拿着,不愿意要就扔,我好歹也是你们部长,这点儿责任总要负的。”
大姨太很坚定:“我不要,你拿回去。”
舒照一颗脑袋左摇右晃,“我就不。”
沈叉叉道:“要不这样,敏敏儿子不是生病嘛,咱要是不缺钱的就给敏敏吧,回头等你赚了钱,你给我们每人包个红包,我们也沾沾喜气。套娃就算了,你都好几天没上到班了,这钱你拿着,当这几天生活费好了。”
七个姑娘除了套娃跟芳芳,其余的钱都给了敏敏。敏敏捏着那沓钱,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我好爱你们哦,你们对我真好!比我亲姐姐对我都好!”她吸了吸流下来的鼻涕,“还有部长,这几天我去给你做家务吧,我太感谢你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舒照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瞧着她说:“你呀,好好上班儿,别再拿钱去养汉子,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出了饭店已经是八点多了,许饽饽动作果然快,当下就给他去了电话,说董事长要他回来,妈咪那里已经帮他教育了,再不跟客人说不要DJ的话,至于阿桦,董事长说他们这算私事,不要牵扯到公司来,其他的他们自己私下解决。
解决个屁!舒照才不打算掏一分钱医药费,揍死他活该!
他当晚好容易休息一天,就去了友谊街一家gay吧找温汝,不到九点,酒吧还没上客,舒照晃过舞池,在后台的更衣室里找到了正在化妆的温汝。
“打扮的这么风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在下面的那个是吧?”
温汝听到声音一回头,那双猫似的大眼睛盛满了惊喜,
“诶呀,稀客,咱们友谊街一枝花阿照竟然舍得露面了,怎么?你那KTV混不下去了?”
舒照走到一条堆满衣服的长椅边,把那些衣服扒拉到地上,自己悠哉地坐下。他点了根爆珠,抽了一口递到温汝嘴边,
“可不是混不下去了,这不来投奔你,怎么样啊最近?又勾上几个富商了?”
温汝夹着烟,颇为哀怨地叹了口气,
“富商哪轮得到我勾啊,都让人家小铃铛勾走了。人家连奔驰都开上了,咱们却还在苦海中沉浮呢!”
舒照又夹过那支烟,“包了?”说完叼到嘴上抽了口,又递回给温汝。
温汝语气里难掩嫉妒,却不屑冷笑,“你猜包他的是谁?”
舒照好奇:“谁?”
温汝那天生红艳的嘴唇吐出个名字:“龚睿鹤。当初人家可是一出手就送了你一块欧米伽,奈何你不领情啊。怎么样,后悔了吧?你要是跟他,现在开奔驰的不就是你了。”
舒照哼哼笑着,“老龚啊,太恶心。别说他送我辆奔驰,就是送辆玛莎拉蒂老子都不跟他。”
温汝用一副你没救了的眼神望着他,“所以说,咱就是活该在这污泥烂河里苟且偷生!”
这家gay吧名叫“姹紫嫣红”,装修风格自然跟别的酒吧不太一样,四面八方都是五彩斑斓的反光镜,舞池里人影憧憧,墙上也是人影憧憧,阑珊灯光下是一张张精雕细琢的青春的脸。
舒照跟温汝站在一起,温汝娇小乖巧,舒照则风流冷艳,没一会儿温汝就跟个客人勾肩搭背的走了,舒照自己坐在吧台,面前放着杯威士忌,他不时啜饮一口,又叼着烟环视着舞池里的人群。
“可以坐在这里么?”来搭讪的是个长发披肩模样俊朗的男人。
舒照见人长得还可以,就点点头。
“我叫孟景年,怎么称呼你?”
上来就报大名,这哥们儿混过gay吧么?舒照微笑,“阿照,照片的照。”
孟景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请你喝一杯?”
舒照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下,只喝了一小口。
孟景年直直盯着他看,“你很好看。”
“你也不错。”
“我好看?”孟景年问。
舒照反问,“难道你觉得自己长得丑?”
孟景年笑容腼腆,这让舒照对他又多了一丝好感,孟景年把一侧的头发勾到耳后,露出一道狰狞的长疤,
“这样还好看么?”
“也还行。”舒照这句话让孟景年笑起来,“情人砍的?”
孟景年挺惊讶:“你怎么知道?”
舒照见怪不怪,一双桃花眼懒洋洋地望着他:“痴男怨女见得太多了,猜起来都没什么难度。”
孟景年点点头,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他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然后转头又用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舒照,眼中有欲望,也有痛苦。
“阿照,”
“去你那儿。”舒照说完也干掉酒,拿起桌上的烟盒,率先一步走出了‘姹紫嫣红’。
进了房间两人都没开灯,房间里有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逶迤延伸的公路,路灯点亮这条长蛇,酒店位处僻静,车流并不多。
舒照等他洗完澡出来,在落地窗前对他说:“我不做到最后,除非你是零。”
孟景年走到他跟前,两人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他的双眼皮很宽,眉毛低低压在眼睛上方,借着外面的灯光显出沧桑。
“好,那我们只拥抱。”
舒照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不容置疑的警告他:“等一下记得,别过头。”
孟景年动作生疏的抱住他,两人站在窗前抱了两分多钟,继而舒照感到肩膀上有几滴泪水。他转过头去亲吻孟景年的眼睛,两个人拥吻着倒在床上。
孟景年健壮的手臂上有北方人干燥粗糙的触感,他埋头于舒照的胸口,两个人缠绵的搂在一起,舒照吻着他厚实的嘴唇,孟景年温热的手掌抚摸过他瘦削的身体,
“你怎么也这么瘦呢?”
舒照喘息着说:“烟酒伤身,大概五脏六腑都不好。”
“你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牌子的烟?”
舒照的命根被他握在手里,他舒服地喟叹:“除了干白什么酒都喜欢,也什么牌子的烟都行。”
孟景年一阵动作,等两个人都泻了,才瘫倒在他身旁,
“我送你一条烟,便宜,不是什么好烟,可我觉得不错。”
舒照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说到:“是砍你的那个人觉得不错吧!”
孟景年嗤嗤笑着,“你怎么这么直接?”
舒照答非所问:“后来你还见过他么?”
“分开了,再没见过。”孟景年的声音在他耳边颓然响起,“阿照,你有过心上人么?”
舒照坐起身,拍拍他,“我走了。”
“我让你不高兴了?”孟景年拉住他的手腕,“别走,再陪陪我。”
舒照又躺回去,一段时间内都杳无声息,只有公路上车流的穿梭声粗噶地回荡在房间里。
“我有个女儿,”孟景年突然说到,“今年八岁了,很开爱,小名叫梆梆。”
“好名字。”
孟景年继续说:“她出生的那天我才跟阿居分手,我们纠缠了很多年,他很好,跟你一样瘦,笑起来的表情也跟你一样。我说过不结婚的,后来还是结了,他当我默默无闻的小三,当了一年多,最后终于受不了,临走前砍下我这一刀,你见过脸上被刀砍的人么?”
舒照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电影里演的,生活里发生的,这种情节,这种结局,都差不多。
“见过。”
“骨头都看得见,血流了我一身,砍完他就走了,我那个时候想,还不如被他砍死,死了就好了。可惜我没死成,我活该吧?”
舒照:“嗯,你活该。”
孟景年在黑暗中看着他问:“阿照,你去过漠河么?”
“没有。”
“我们一月份去漠河,那里好大的雪,厚厚的像大象的腿,望不到边,像海,天上的星星串联成银河,闪着碎钻,像灯光下的眼泪,雪上也是泪,天空和地面,到处都闪着泪光。
后来我们看到极光,飘忽不定,忽蓝忽绿,就像彩虹走了样,铺在天边摇曳,又美又伤感……唉,阿照,我这辈子再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景色,也再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你说,如果他不那么好看,是不是我们都可以早点解脱?”
舒照在脑海中幻想着那种景色,过了许久才说:“大概……美丽就和极光一样,让人念念不忘,可迟早是会消失的。感情,也和这极光一样,都是要消失的。”
孟景年没再说话,他的叹息声在黑暗中接连不断地响起,而朝霞渐渐弥漫过天光,温柔地抚摸过云彩,又很快被乌云遮掩。
他们又用手为彼此做了一回,后来舒照洗完澡出来,孟景年递给他一条烟和一沓钱。
“谢谢你,阿照。”
舒照接过东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离开酒店。
钱,给多给少对于舒照都无所谓,他翻看着那条烟:阿诗玛,早就停产了,据说现在只有特定的几个城市才有的卖。
舒照拆开一包,他盯着烟盒上曲线玲珑的姑娘,点燃一根烟,这比爆珠凶多了,浓烈的烟草味溢满口腔,烟雾似乎都有热度,舒照全身放松的瘫在床上,享受那片刻思维的空白,河边的游轮声慢慢将思维滚进螺旋桨,滚进泥尘漫漫的河床。
莫浓的化妆间连续三天都没什么生意,偶尔有几个小姐来化妆,过程中都没什么交流。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莫浓总用手机放歌听,可虽然有音乐,却还是没人跟他说话。
他依旧能感觉到落寞,和一点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失望。
“帅哥,生意好么?”许饽饽推开门朝他抛了个眉眼,跟着自顾自地对镜欣赏起自己来。
莫浓摇摇头,“快要喝西北风了,你这新染的头发呀?”
许饽饽晃了晃她染成蓝色的飞机头,咧开嘴笑言:“怎么样?屌不屌?”
莫浓道:“屌爆了-…那个DJ部,他们还回来吗?”
“应该就这两天,要回来的。我去跟董事长说了,咱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人好歹一个月七八万的业绩,这要是放走了,那不就相当于给别的场子砸钱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弟弟?”
莫浓刚想点头,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
“我说董事长怎么可能让死基佬回来呢,原来是你在这里搅和。”阿桦鼻青脸肿的一张猪头脸出现在镜子里,“老许,舒照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天天帮你喝几瓶酒,你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许饽饽一拍桌子,转身把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冲着阿桦,她粗哑的声音势威气沉,一双黄豆眼睁圆了瞪着他: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我什么身份用你管!那你什么身份?啊,就赚了几个屌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你不就是嫉妒人舒照比你帅,嫉妒人家DJ部会拉客人,有本事你也去拉啊!
咱都在这里混,说句不好听的,谁他妈比谁高贵呀?都他妈不容易,能帮衬就帮衬,不帮也别给人背后穿小鞋,心胸这么狭窄,你小心死得快!”
“许千金,你敢咒我!”
“我咒你怎么了?你还想打我呀?”许饽饽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来来来,你打我一下试试,老子在乌兴混了一辈子,你他妈动我一根头发丝老子都弄死你!”
她话音刚落,化妆间外突然又出现了一道声音,那声音懒洋洋地说:“头发丝儿。”
莫浓瞬间瞪大眼,惊喜地望向门口,只见舒照穿一件墨绿色的绸缎衬衫,一头黝亮黑发扎在脑后,两道长眉搭着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犀薄的嘴唇轻蔑的笑着。
他妖孽光艳的外表刹那令这小小的化妆间蓬荜生辉,舒照勾过许饽饽的肩膀,低头浓情蜜意的看着她,
“跟你说了多少遍,儿化音听起来有气场,我给你示范一遍,”他眼梢斜睨着阿桦,“你他妈敢动我一根头发丝儿——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