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要总是躲开我（1 / 1）
世间之事难以预料，没有人知道太阳升起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日落之后又会怎样。宁婕妤得到了皇帝的宠爱，晋封为宁嫔，红极一时的楚昭仪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花砚却始终如一朵空谷幽兰，静静绽放，不与他人争艳。
我开始怀疑，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真正能历久弥香的情谊，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虚幻之物。
来到洛阳已经半月了，渐渐进入了盛夏时节。这天早晨诸皇子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便都回去了，只有李湛留了下来，悄悄对我说道：“空蝉，我找到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叫了几个人，就差你和檀月了。”
我一愣，竟鬼使神差般地说：“好，那我跟娘娘禀报一声。”
“记得把檀月也叫上。”他嘱咐道。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檀月竟被周宝林支走办事去了，一时无法回宫。于是我和李湛一起先出了行宫。
路上我才知道，说还有其他人不过是李湛的诡计，其实他只叫了我。没办法，看来又会尴尬一路了。
李湛带我来到了不为人所知的百蝶谷，这里位于洛阳城郊，渭水之滨。夏日的阳光下，瑰丽绽放的牡丹，翩翩起舞的彩蝶，使这里美丽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里真美呀！”
看着眼前的美景，我不由得忘记了一切，脱口而出。
“对吧！这是我无意间找到的呢，哈哈。”
李湛的笑容如孩童般天真爽朗。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笑脸，我不由问：“为什么不叫菡真呢？她今天应该没事吧？”
“哦。”李湛却有些心不在焉，“没叫她，不为什么，只是不想叫她。”
我反而平静下来，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她同意与李湛单独出游呢？其实那次清凉寺的事情之后，我和李湛在不知不觉中都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坦诚，无惧，却也有了更深的迷惘。
原来我曾以为，李湛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随着慢慢的相处，我发觉，他其实是有思想，有主见的一个人。只是他不愿表露，即使是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也总是带着假面示人。往往外表看似桀骜不驯，无关痛痒的人，就越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空蝉……”他的眼睛望着远方，尽管周围繁花似锦，但他的神情依然带着几分落寞，“如果真的打起仗来，你会怎么办？”
我一惊，忙接口道：“形势真的如此严峻？不是仅仅有些征兆而已吗？难不成……这是真的？”
“你不了解。”他看着我，眼光里含着温柔与寂寞，“父皇为了稳定民心，因此才没有将实情公之于众。但是贾敬道的谋逆之心，却是路人皆知。”
“殿下，您放心。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然不会离开皇宫自己逃命的。”我无比坚定地看着他。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微笑着握住了我的手，说道：“空蝉，你真是个好女孩。我的身边有很多女子，但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通彻透明，你好象很懂得别人的心，跟你说说话仿佛舒畅了许多。”
我没有挣脱他的手，不知怎的，他的话让我心里感到温暖而充实，就像找到知音那样的快慰。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
一直以为，我曾经喜欢李湛，仅仅是因为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了一个合适的人，然而我现在好像突然明白了，正是因为他时而天真，时而成熟的可爱性格，深深地吸引了我。只是这样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不要总是躲开我，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听他这样说，我笑而不语。
多年以后，我依然时常想起百蝶谷美丽的夏日，那是人生中懵懂而美好的一段日子。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和美好爱情的向往，迎来了人生中最美的华年。
回到椒房殿时，檀月、张女御、徐内侍都在猗凤亭里，我奇怪出了什么事。徐内侍是皇帝身边的人，在此时出现，定然是皇帝有话交代。檀月看到了我，便呼我上去。
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鲜见不安的张女御也有几分焦虑，徐内侍微蹙着眉头，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不知在深思熟虑什么。我坐下来，檀月揭开茶盖，为我倒茶，却不料滚烫的茶水溅了我一身。
“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慌张？！”
檀月下意识地望了望正殿，欲言又止。
“谁在里面？……难不成是皇上？！”我强作镇定，擦拭着身上的水。
“你就别瞎猜了！”檀月按下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渊瑾小姐在里面，皇后娘娘在跟她谈话呢。”
我松了口气，又道：“那你们为何如此惊慌？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啊。”
“剑南节度使贾敬道拒绝了朝廷的钱财，决意联合范阳、岭南两地与我大唐抗衡。陛下不愿重蹈安史之乱的覆辙，于是便召贾敬道之子贾安国进京，名为封侯，实为人质。陛下原想贾敬道是不会让自己的亲子羊入虎口的，然而万没想到他竟爽快答应，足见其准备充分。贾安国本月十四便会抵达东都……”
张女御面带愁容地缓缓说出了这些话，我瞬间感到了战争逼近的气息。
“……那陛下准备如何应对？”
此时却无人开口，张女御不愿再往下说了。
“这跟渊瑾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短暂的沉默。
一直没说话的徐内侍终于开口了：
“和亲。”
“什么？！和亲？！”我心内隐隐已有了预感，却仍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如若李湛知道的话……我不敢再往下想。
“高公子求见皇后娘娘——”
殿外侍女来报，高鸣潇便已走了进来。他步履匆匆，面有不悦。见到我们，便先走进了猗凤亭，问道：“皇后娘娘呢？”
“在接见渊瑾小姐，不让他人进去。”檀月答道。
徐内侍站了起来，问道：“高公子，出了什么事？”
高鸣潇长长地叹口气，才道：
“日期提前了，贾安国明天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