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们尽情享受眼前艳丽的牡丹(1 / 1)
五月的长安已渐渐有了暑意,原本打算月初就抵达东都洛阳的计划因连日的大雨而耽搁了下来,雨水冲断了驿道,计划不得不推迟到五月中旬。当宫中诸人打点好行李上路时,已到了换上单衣的时节。
皇室的出行可谓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车骑,拉开了初夏的序幕。我和檀月自从去年骊山狩猎,这半年多来,还未曾游览过郊外的景色。车队行至野地,满目的葱绿鲜红,鸟雀啁啾,别有一番自然之姿。望着溪流冲刷着鹅卵石,溅起清急的水花,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美感。我放下竹帘,再看皇后时,她竟已酣然小憩。
车子一路蜿蜒向前,沿着曲折的驿道驶向洛阳。车内只有我与张女御醒着,檀月被李潜拉去下棋了。皇后睡着了,因此两人也不敢交谈过密。张女御着一袭淡黄色的襦裙,斜插着一枝蝴蝶钗,手捧着一卷《楚辞》,晨光下她的神色宁静而安详。
初夏美景使人身心愉悦放松,却掩盖了南方动荡紧张的局势。边境节度使频频骚动,以剑南节度使贾敬道为首的范阳、岭南三地招兵屯粮,大有叛国起兵的迹象。皇帝为此劳心伤神,此次到洛阳,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其的掌控。
牡丹却不管国家形势如何严峻,只顾竞相盛开,宛若不更事的少女,在阳光下尽情展露着娇嫩的花瓣。洛阳与长安不同,它更加天然纯美,因为少了些许的政治色彩,便多了一份从容与浪漫。杨贵妃在这里度过了她天真无邪的少女时代,人们因她而更爱牡丹,不如亦可认为,是百姓们永久地怀念大唐盛世。
洛阳的宫殿名称沿袭汉制,皇后的寝殿依然称作椒房殿。我和檀月、张女御一并住在正殿旁的云已斋。李濯住飞鸿殿,李湛住北辰殿,李潜则居紫华殿。渊瑾因名义上是受皇后之邀行至洛阳,因此住在椒房殿的含芳阁。
初夏美丽的牡丹对久未出宫的我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来到这里不过两三日,李湛便提议要去牡丹园。檀月拍手称好,渊瑾少不得依了他们,宛妤和菡真也来了。
李湛每次出游都会带上菡真,似乎成了一种公开的秘密。而钱宛妤虽然被皇后秘密训练,可到底还没有册封,因此也跟来了。
“真扫兴!”檀月狠狠地摔下车上的竹帘,“每次都带上那两个口蜜腹剑的人,真让人受不了!”
我忙咳嗽一声,虽说渊瑾知书达礼,但想来一定不喜在别人背后乱嚼舌头。若是只有我在还好,如今与渊瑾同乘一车,自然该避讳些。
渊瑾却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我们正奇怪出了什么事,李潜竹帘一掀上了我们的车。
“殿下您怎么会……”我诧异道。
他倒是无所谓,笑道:“前面那辆车有些挤,我便过来了。渊瑾姐,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啊。”
渊瑾还没说什么,檀月便不高兴地怪声道:“呦,殿下您这是怎么说话呢,同样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怎么在那边就是款待,到了这边就成了委屈呢?”
我被她吓得够呛,这两个人最近怎么了?忙解释道:“殿下,她……檀月她是有口无心的……您别介意!”
“我没错!本来就是嘛,这叫什么话,我们比钱宛妤差在哪儿了?!”檀月却寸步不让。
“好了!别说了!”我使劲一揪她的衣袖。
没想到李潜并无生气,反而笑道:“我和檀月下棋,因她说她棋艺不精,请我让着她些,而我却没照做,她便怄气了。”
渊瑾扑哧一声笑了。
“好了檀月,还在生气吗?我错了还不行?”李潜饶有兴趣地打趣道。
“你这叫什么话!”檀月火气冲天,“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怎么可能为了两盘棋的输赢就生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就别为了一点小事这么生气了。”渊瑾搂着她,亲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路的欢歌笑语,牡丹园很快就到了。由于是微服出宫,因而无人知晓我们的身份,牡丹园里许多贵族小姐在初夏的明媚阳光下,展露着她们青春的美丽。见到几位俊朗男子的到来,她们用绘着古代名媛的轻薄的团扇遮住如桃花般娇媚的红唇,窃窃私语,悄悄议论着这几个亮丽的人儿。
然而他们到底是皇室子弟,其高贵的气质自然不可比拟。我悄悄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湛,他瘦高的身材像宛若修竹,眼神却炯炯地望向远方,眸子里像漾着一汪清泉,其慵懒的神态透着一股天然的气质。
“空蝉,你发什么愣?”李潜忽然这样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
“你管人家发不发愣!”檀月没好气地说。
李潜一吐舌头,和渊瑾同时笑了。
贺菡真却有些嘲讽地说:“空蝉一定是在羡慕那些贵族小姐吧,她们与我们年纪相仿,却能如此享受大好的青春年华……”
我一时无言以对,细想也对,便只得沉默。
“若你们呆在家乡,跟着做官的父母,必定是千金小姐吧。”渊瑾伤感道。
“小姐此言差矣。”钱宛妤的声音温润如水,“千里之良驹怎可骈死于槽粝之中,在家乡虽则可得小富小贵,然天地狭窄,眼界短浅,来到皇城虽然位于人下,但可得良机,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也未可知。”
这几句话话里有话,我们也不再说话,满园美景尽收眼底。
李濯悄悄移到我身边,刚要说什么,李湛便开口道:“檀月,听说你跟我十弟下棋输了?还闹了些小别扭?”
“殿下说笑了,我哪敢!”檀月打趣道,“不过殿下,我一直有个问题。您说,我和空蝉谁更漂亮啊?”
大家都知檀月是玩笑话,因而皆一笑置之。唯有菡真露出些不屑的笑容。
不想李湛的目光竟在我身上温柔地停留片刻,答道:“当然是空蝉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空蝉是姐姐,我也只好认了!”
檀月突然没头没脑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只是因为,想气一气贺菡真跟钱宛妤?算了,李湛的话怎么能当真。
我们尽情享受眼前艳丽的牡丹,殊不知,一抹乌云正悄悄向我们头顶移来。它裹挟着巨大的闪电、雷鸣与骤雨,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