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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得晴开见月明(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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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殿内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各位远道而来,朕敬诸位一杯!”平德帝中气十足的端起酒杯,对座下一众人点头示意,而后饮下杯中酒。

众人喝过酒后,只听其中一人笑道:“没想到南疆巫王和漠北汗王也来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意外被拉来喝酒的图勒以酒杯半遮面偷瞄着对面的漠北汗王,虽说是初次见面,可他对此人的名讳可谓是如雷贯耳,能瞧上他姑祖母家的那个宝贝孙女的,该是多么的不长眼啊!是以,图勒对这人也就多了几分好奇。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个正常人没错。

“的确。”平德帝笑道,“他二人当是第一次见面,汗王与巫王皆为青年才俊,理当好好喝上一杯。”

“呵呵。”图勒放下酒杯晒笑着,“确实确实,青年才俊,眼光非凡啊!”

在场的众人,包括苏德在内都因为图勒最后一句话莫名的愣了下神。

有一人好事的问道:“巫王乃是初见汗王,怎知他眼光非凡?”

“啊?”直觉自己说漏了嘴的图勒忙闭上嘴,心里已然将自己骂了数遍,“他奶奶的,真是张惹事的嘴。”可仍是得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汗王相貌堂堂,英气逼人,实乃君子之相,此等谦谦君子眼光又岂会差。”

那人听后,神情似是了然。

苏德虽不曾言语,可眼光却是向图勒的方向不经意的一扫。

此时,平德帝一句话成功的将苏德的注意力转开,图勒方才松了口气。

“听闻汗王最器重的副将不日将迎娶塔库汗的公主,真是可喜可贺啊!”平德帝三分笑容七分威严。

“公主下嫁是他的福气,不过他也仍是我国中重将,日后只得委屈公主随往乞颜。塔库汗汗王本意挑选文武双全之人迎娶公主并继承他的王位,可我那副将素来只是舞枪弄剑的粗人,新婚三日便提出要折返乞颜重回军营,想必此时人已到达乞颜王城,此番倒是叫老汗王不甚遂心。”苏德意有所指的回道。

闻言,平德帝意味深长的浅笑了下,“看来这新驸马主意已定,也罢,若有机会我会劝劝叔父,切莫要为难这对新人。”言毕,平德帝轻抬了下手指,身边的谭公公立刻心领神会的躬身行礼道:“皇上命老奴为其其格公主准备的礼早已备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稍后老奴便亲送至乞颜汗王的行宫之中。”

平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后的眼光素来不差,乞颜汗王,那就有劳将礼带给这两位新人。”

苏德起身一拱手,“多谢皇上美意,本王替他二人谢过圣上。”

“免礼。”平德帝挥手示意苏德落座,而后又招呼众人饮酒赏舞。

酒席近半,一干人等皆喝的面有红晕,惟独平德帝与苏德二人,眼神尚且清明。

但见水袖罗裙漫天飘飞,烛光摇曳,舞步流转。

苏德将酒杯压在唇边,轻眠一口,眼神在大殿上不落痕迹的游走着。同样的还有平德帝。

再看图勒,两颊嫣红,酒嗝连连,一杯酒捏在手上能晃出去大半。

平和详乐的场景就这样被一个少女打断了。

“大胆,连皇上的宴席也敢闯,给我拿……”门外侍卫的声音刚说到一半,就听咚的一声响,一个人影撞开了大门叽里咕噜的滚了进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那衣装,赫然是一名御前侍卫。而后快步走进一名蓝衣少女,她的身后还围着几个持着刀,怯怯懦懦跟在身后不敢靠前的侍卫。

这一连串的响动迅速惊醒了酒宴上摇摇欲睡的宾客,一个个都奋力抬起眼皮看向少女,而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桌子后面缩去。那些歌女舞女更是尖叫着跑到了角落里,抖个不停。

看清来人,刚刚还笑容自若的皇上瞬间冷了脸色。

“皇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女愤怒的眼神只注意到了坐在大殿最前端最中央的平德帝,却没有发现座下一人此时已然呆住,一手捏着酒杯,双眼直直的盯着她。

“放肆!”平德帝将手中的酒杯拍在桌案上,酒水洒出,溅满了袖口。“如此没规没据,还不速速退下!”

“皇上瞒了我这么久,倘若不是偶然得知,是不是到最后一刻皇上也不会让我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走!”少女倔强的回道。

平德帝愤而站起,盯着少女迸声道:“你告诉朕,这是什么场合,你竟然要朕给你一个说法?”平德帝双目冒火,厉声道:“来人,将她拖出去!”平德帝手指一挥,少女身边的侍卫像是得了主心骨,立刻就要兵刃相向。

“皇上,皇上息怒啊!”平德帝身旁的谭公公忙扑上前拉住平德帝的袖口。“让老奴去劝劝,皇上莫要再气,会气坏了身子呀!眼下皇上在气头,一时冲动,倘若日后想起,必定是后悔啊!”

平德帝伸出去的手慢慢的攥成了拳,他咬着牙盯着少女片刻,这才愤愤的甩开袖子,撇开脸不再看她。

谭公公如释重负,提着衣摆踉跄的跑到了少女身前,低声道:“小主子啊,老奴求你了,可别再跟皇上怄气了,这节骨眼上,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连你的命也都保不住了。”

少女撇开头,眼中明显透漏着不甘,脚下也不曾挪过半分。

“听老奴一句,您还是先退下吧,如此闹下去,莫不是要皇上现下就要了那人的命?”

少女闻言,猛然回首,只见那明汪汪的眼中盈上了忧伤,“这和现在要了他的命又有何区别。”

“小主子去御花园稍等片刻,老奴立刻差人去知会皇后娘娘,若是得皇后娘娘相助,这事兴许还有转机。”

少女的绝望里终于露出了些许希望,她缓缓点了点头,在谭公公的指引下,转身缓步走出了大殿。

待少女离去,平德帝方才扶额而坐,一声叹息,这叹息里是无奈,是惆怅。片刻后,他低声道:“歌舞继续!”

谭公公忙应声道:“来呀,继续歌舞。”

那些个舞娘这才胆战心惊的走出暗影,颤颤巍巍的跳起舞来。

御花园的角落里,皇后娘娘轻装简行快速赶来,见到坐在亭边无精打采的少女,便挥手示意宫女候在远处,独自走上前。

“丝羽!”皇后关切的喊了声。

少女回身过来,却是一脸愁容。

“好端端的,你怎么和皇上闹起来了,你平素是最沉稳的,从不叫人担心,怎么今儿个闹出这么大乱子?”皇后忙快步上前,揽住了她的肩。

“我……”丝羽喉咙哽咽,语不成声,只将头往皇后怀中靠去。

皇后一面轻戳了戳丝羽的额头,一面责怪道:“你瞧瞧你,什么日子挑来不好,偏偏是今天,当着那么多王孙贵族的面,你——,哎,想想本宫都觉得后怕。”

“我是真的没辙了,但凡有其它法子,我都不会走这最坏的一步!”丝羽垂下头,嘤嘤的低泣着。

皇后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扶着丝羽的发丝道:“这么多年了,按说皇上的脾气你也该摸清楚了。当初那两个和我们一同进来的姑娘,也不过就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御花园里吵了起来,结果,一个打入冷宫,一个落发为尼。芸贵人的事你也是亲眼所见,原本皇上大发慈悲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可她居然买通了看守的太监,溜到早朝上将有没有的乱说一气,终是引火烧身,当场杖毙。”说到这里,皇后的面容有些许不忍,“刚刚谭公公派人来通传,本宫吓得手脚都凉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吓唬本宫……”扶在丝羽头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两个人相依而泣,而不远处的灌木丛外一个黑影默默转身离开了。

“吆,这不是乞颜汗王吗?”候在宴席大殿外面的小太监是谭公公最为得意的徒儿,他一抬眼就瞧见苏德从黑暗中向大殿而来,于是忙迎上前,“您转了一圈,可觉得舒服些了?”

苏德淡淡的点了下头,继而脚下微转,竟要离去。

小太监连忙关切道:“汗王可是要先行回去歇息?这夜里更深露重的,小的这就去给汗王取来外袍。”说罢一溜烟跑进了旁门。

苏德瞥了眼小太监离去的方向,突然觉得,这样寒冷的夜晚,一个人走着也许更舒服些,说不定心里的烦躁也会被这冰凉的夜所浇灭。于是,他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当小太监兴冲冲的抱着外袍跑出来的时候,苏德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御花园角落里的两人已经渐渐止住了哭泣。

“丝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非要冒这么大险?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冷静的你。”皇后盯着丝羽的脸关切的问道。

“嫂嫂,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上他抓了阿非,三天后就要问斩,我……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那些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阿非?是慕容老板的儿子?”对于慕容非,皇后也是有所耳闻,他和丝羽之间的事情,皇后也是略知一二。“皇上为什么要抓他,还要问斩?”

“我,我听说,说阿非是贼匪头子,被一网打尽,连审都没审,皇兄就直接定了三日后……三日后……问斩……”丝羽已经哭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慕容老板的儿子吗?皇上也是知道的啊,为什么就定了他的罪?”

“爹他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就急火攻心,不省人事,我自己也是乱成了一团麻,根本理不出头绪。”

“好了好了,有嫂嫂在,不怕。”皇后像在哄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丝羽的背。

将丝羽安顿好,皇后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见皇上,帮丝羽讨个说法。她坚信她的丈夫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但今天这一出实在让她太意外了。

“你倒是明白,挑了宴席散了才来。”平德帝听了皇后的来意,不由得嗤笑一声。

“臣妾知道皇上是还在气头上。可丝羽她还是个孩子,难免会有不懂事的时候,臣妾也说了她两句。臣妾知道皇上还是疼她的,不然她也不会安然无恙的走出大殿。”

“哼!”平德帝虽然板着脸,可冰山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

皇后见状,忙道:“臣妾笃信皇上是个明君,绝不会做毫无道理之事,丝羽今日所指之事,可是另有隐情?”

平德帝仍是板着脸,盯了皇后片刻,盯得皇后很不自在,这时,平德帝突然笑了起来。“皇后素来聪慧,怎么今日竟犯起了糊涂。这慕容非朕已确定是绿林贼匪,不日则将问斩,就算他是丝羽的兄长、慕容老板的儿子又如何?他的父亲和家人如何优秀,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是个好人,一个善于伪装的贼匪,祸乱京城,朕岂能留他于人世?”

“可皇上连审都未曾审过就定了罪,难道,难道就不怕冤枉了好人?”一向柔弱的皇后竟大胆的反抗起来。

“你的脑袋莫不是也坏掉了,竟也跟着放肆起来?”皇上面有愠色,“来人,送皇后回寝宫!”

皇后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被谭公公拦住了话头。

“娘娘,先回去吧,公主殿下还有劳您照顾呢!”

皇后当然明白谭公公的意思,丝羽已经冲撞了皇上,眼下她绝不能因为此事被禁足,否则能帮丝羽的人就一个都没有了。

第二日,在皇后的运作下,丝羽来到了天牢。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心就跟着沉一分。

“丝羽!”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男子猛的扑到了铁栅栏前,隔着栏杆深深的望向她。

丝羽脚下一顿,心彻底沉到了最深处。她从未想过,会再一次见到慕容非这副模样,甚至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糟。那一次慕容非被方正山所折磨,丝羽就已经很是懊悔,没能及时救他出来,可这一次,即便她神功盖世,却也使不上半分。

劫狱,那是多么大的罪过,连累的人难以数计,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父亲,而后,赵爷爷,朝晨和宫皓阳,还有许许多多的丫鬟伙计。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恨他,可她也记得娘说过,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以为选择了遗忘就真的可以遗忘,却最终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忍住了鼻尖涌上来的酸涩,一步步的向着那个牢房走去。

“阿,阿非!”这两个字,她在心底默默喊了四年,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真的忘不了。

“放俺们出去啊,俺们是无辜的!”另一侧的牢房里一群人在放声喊叫。而后几声重重的鞭响,伴随而来的是凄惨的叫声。

“是我害了他们!”慕容非自责的将头抵在栏杆上。

“阿非,你为什么要回来?”丝羽握住了慕容非抓着栏杆的手,含着泪低喃道。“你如果不回来,就不会这样。”

“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丝羽想都没想,用力的点了点头。“是,我会一直恨你,用余生来恨你!”

牢房里的慕容非反手将丝羽的手握住,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不值得你这样……是我,是我误了你,而今我要先你一步而去,父亲他,却只能托付于你。丝羽,待我去后,你要找个人嫁了,我不希望你像你娘一样,一辈子守着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丝羽忽的哇哇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小孩,她将这几年的委屈心酸以及这些天的恐惧一股脑的倾倒了出来。

“殿下,该走了!”一旁的侍卫不识趣的出声道。“皇上只许了一盏茶的功夫,误了时辰属下担待不起!”

丝羽恨恨的瞥了他一眼,却又不想连累皇后,只得一甩头,咬着牙关冲出了天牢。

御书房中,丝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平德帝吃完点心。

平德帝倒也不急,一口口抿着,约摸两柱香后,他才放下小勺,接过谭公公递来的帕子沾了沾嘴角,看着丝羽不急不躁的开口道:“今儿个你这性子倒是回复了平时的模样。”

丝羽忙走上前跪在中央,“那日是丝羽莽撞,幸好皇兄不曾责怪,丝羽给皇兄赔罪了。”

平德帝舒了口气,“难得你还知道朕的苦心,也不枉朕这些年关心你。”顿了顿,他又道:“大冷的天,别跪了,起来吧!”

丝羽并不起身,“皇兄,丝羽只想知道,慕容非一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恩?”平德帝脸色开始变了,“刚夸你有长进,怎么又提这让朕烦心的事?”

“臣妹只想知晓,此事可有转机?”

丝羽不卑不亢的模样,看的谭公公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皇上将手中的帕子丢到了谭公公手上,起身来到丝羽身前。“你贵为公主,一个贼匪,值得你为他求情吗?”

“只要他是慕容非,就值得!”

皇上气得一甩袖子,“好,既然你自甘堕落,为贼匪求情,那就用你的自由换他的命吧!”说罢,皇上走回龙椅,将桌案上的一本奏章丢了下来。“自己好好看看!”

丝羽摸过奏章,大略的看了一眼,不由得大惊失色。

“琼花阁的老板早有意和皇室联姻,朕考虑他是一介商人,且年纪已垂垂老矣,一直未曾重视。但这些年因着几个逆贼叛乱,国势萧条,若非有他暗中施以援手,捐助钱财衣食,只怕朕根本撑不下来。虽则他是一介商贾,但却是萧国的恩人。今年他又重提此事,朕未曾给过他答复,朕听闻他近来和几个邻国的君主走动很频繁,只怕是朕这些年的百般拒绝令他心寒。不论为国也好,为家也罢,朕都必须指定一位公主下嫁于他。既然你一心要为慕容非求情,便用你的自由去换吧!明日你大婚之际,朕会大赦天下,放他一条生路!”

丝羽将奏章攥在手中,艰难的俯下身,一字一顿道:“臣-妹-接-旨!”

当晚圣旨到,昭告天下册封慕容丝羽为长公主,翌日将下嫁与琼花阁老板。

圣旨一出,天下皆惊。

大街上的百姓在惊叹皇宫办事效率的同时又不禁替丝羽唏嘘了几句,那琼花阁的老板年纪何其大,居然为了这门婚事,搭上了慕容家大小姐,还美其名曰册封为公主,且明日就将出阁。

慕容府内,慕容老板读清圣旨上写的字后两眼一翻不省人事。慕容良、慕容真两兄弟简直要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只恨自己没有早一天来提亲,也免了丝羽受这番委屈。

而同样懊悔不已的人驿站里也有一个,那就是乞颜汗王——苏德。

白日里,当丝羽允诺了这门婚事,从御书房失魂落魄走出时,恰巧苏德来见。当是时,苏德在百步开外的林荫道上,故尔丝羽并未注意到他,其实,即便苏德当时就站在她面前,恐怕丝羽也不会注意到身前站了个人。彼时,谭公公口呼公主殿下,将丝羽送了出去。当听见公主二字时,苏德不由得一个激灵,脚下似有意志,疾风般冲至御书房。

他直接说出了来意,便是要求娶萧国公主丝羽。

对于苏德如何得知丝羽身份一事,平德帝并没有太过关心。苏德得到的回答只是平德帝神秘中略带歉然的一笑,继而是公主已许配人家的事实。

“朕既已许诺了琼花阁的老板,身为一国之君,此事不可出尔反尔,况且丝羽也未有异议。只能罔顾汗王的一番美意了。”平德帝如是说。

从平德帝的眼中和话中,苏德读到了绝然,这件事没有转机,没有余地,万事已定,怪只怪他来得太迟。

四个时辰转瞬即逝,这一夜有太多的人无法阖眼。

譬如乞颜的新汗王,站在窗前,板着冰块一样的脸足足一夜。

而慕容府内,宫里派来的宫婢、嬷嬷、小太监奔走不停,张灯结彩,热络非凡。

天边刚刚泛白,宫里派来的第二批、第三批人也随之而来。

丝羽像个娃娃一样,眼中无半点生气,安静的坐在屋子里,任由宫婢和嬷嬷们为她装扮。

宫中连夜赶制的嫁衣和凤冠羡煞了不少宫婢,做工、材质都是一等一的,更遑论凤冠上镶嵌的各色稀有宝石。

小叶被限制在屋外,只能隔着重重人影,心酸的看着主子。

好不容易小姐决定要收手过平凡的日子,偏生这时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老天要对恭亲王府一族的人如此绝情。明明是喜庆的大红,映在小叶眼底就变成了惨淡的灰,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哭出声来。

当晚,气晕了十数个时辰的慕容老板终于缓过气来,由着平安扶起离开床榻。他望着天边的皎洁的月,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愿,她不会怨我……”慕容老板无奈的说出这句话。

“小姐她,她会理解主子的。”平安甚为肯定的接口道。

慕容洵自嘲的一笑,“也就只有你和赵黔,这个时候还会劝我放宽心。不过话说回来,此时我若还不能放宽心,又待如何呢?”慕容洵摇了摇头,便吩咐下人为他更衣。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大喜的日子,他务必要出席。

此时,喜娘已经为丝羽盖好了喜帕,吩咐小丫头们搀着新娘子出门。

喜帕下的脸依旧面无表情。

走了几步就到了丝羽的闺房门前,喜娘不急不慢的喊停。似是出门同什么人讲了些话,不多时,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房前。喜娘笑吟吟的声音再次响起,招呼着将新娘子背起来。

丝羽隔着喜帕,隐约可见身前一人背对着自己半蹲于地,那人银灰色衣袍的一角飘入眼底。

这一刻她心中有了裂痕,她念起自己的兄长,那个飘零在外的兄长。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长兄长姐或许当年已经隐约知晓她的身份,但同舅舅娘亲一样,为了她的安危选择了沉默,然而他们还是忍不住关心自己。她还记得,那个温润透亮的平安扣,是她的长兄亲自交到她手上的。当时他说,既然认了花露做姐姐,他也讨个便宜,算作半个兄长。他默默的照顾着她,守护着她。在摄政王府旧宅里,他第一次见到没有易容的丝羽时,便已认出了这个酷似父汗的小女孩,丝羽,他的妹妹,她早该想到,那时哥哥眼中隐隐的光芒既有亲人重逢的悸动,又有苦苦压抑的挣扎。

她多么希望再见一次哥哥,多么希望是哥哥背着自己出门,可这都是奢望,哥哥早已远走他乡,而她,亦不愿哥哥再度卷入这权势的漩涡,既然史书上已记上哥哥被戴齐陷害致死,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直到身边的喜娘低声催促,丝羽才从回忆的深渊游走回来。

“公主殿下,莫要误了时辰。”喜娘小心的说道。

丝羽阖了阖眼帘,向着那个背影走去。

当她稳稳的被人背起时,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对。左手微微的在那人的肩头用了用力,瞬间,整个人僵住。

那人的左臂——竟是空的!

他已仅有的右臂稳稳的拖着她,一步步沉稳有力的向着大门走去。

眼泪一滴滴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打在了那人的后背上。

她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虽说是哭嫁,可大喜的日子,哭花了脸多不好看,等下上了轿子可要好好拾掇拾掇。”那人轻声道,语调也有些颤抖。

哥哥,她在心底呼唤着,同时将圈在那人脖子上的胳膊微微用力拢起。胸口的平安扣跟着一晃再晃,撞得她眼里越发酸涩。

一旁的喜娘也跟着笑道:“瞧不出,你一个男子心思倒细。”

那人笑道:“我的妹妹也要出阁了,做哥哥的最期盼的就是送她一程,让她开开心心的嫁出去。”话一顿,他的声音有些哑,“有时候很感慨,自己没能力替妹妹置办什么嫁妆,但我只希望她能知道,无论何时,哥哥都是她的靠山……”

不用看,光听声音丝羽也能猜得到,哥哥的眼一定也是红的。

她从不敢奢望能让哥哥送自己出嫁,却不曾想,哥哥竟然冒着千万般危险前来。她心中的震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碾碎。

“雨儿。”不远处,慕容洵轻声唤道。

“慕容老板,恭喜了!”喜娘迎上去巧笑道。

“这一路,有劳了。”慕容洵轻轻招了招手,一旁的小厮立刻递上一个红包。喜娘倒也不拒,笑吟吟的收下。

转身,慕容洵来到女儿身前,与那人只匆匆对视一眼,便将视线放到女儿身上,“雨儿,此番你出嫁,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盼着你能早些嫁人,却又舍不得你。”慕容洵怅然道:“不管你是公主也好,平民也罢,这儿一直都是你的娘家,爹也一直都在这里,没事回来看看爹这个老头子,不用多说什么,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爹就心满意足了……”

“老爷——”一旁的平安刚想说什么,却被慕容洵挥了挥手打断。

“爹为你准备的嫁妆早就备好了,却没想到要这么仓促的拿出来。爹知道你不在意这些,更何况同皇上准备的嫁妆相比更不值得一提,不过这些大半是你娘生前搜罗的物品,她说等你出嫁的时候……”说到这,慕容洵再也讲不下去了,他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却不知怎的,总想将这些话讲出来。

喜帕下的丝羽早已泪流满面,而背着她的那人面容亦有些悲戚。

“慕容老板,新娘子都哭的抽泣了,这大喜的日子说些开心的嘛!”喜娘眼珠子一转,忙打圆场。再这么絮叨下去,可要误了时辰了。这可不比寻常人家嫁姑娘,这位主可是刚册封的公主,要嫁的也是京城李响当当的大人物,哪个她都开罪不起。

“呵呵,老了老了,就喜欢絮叨。年轻人,有劳你送新娘子上花轿吧!”

“鄙人之幸!”那人微微颔首,将身后视若珍宝的人送上了门外那顶花轿。

新落成的公主府里,丝羽和素未蒙面的夫君肩并肩而坐。她那夫君刚刚在前厅和客人喝过酒,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

甫进门时,随着进来的一个小丫头毫无心机的嘀咕道,这新郎官都一把年纪了,娶了如花似玉的公主,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立刻就被喜娘剜了一眼,吓得当场噤声。

丝羽倒不在意,她原就知晓琼花阁的那位老板年事已高,不过是于国有恩才能求娶公主。原本,这就是一桩买卖,她用自己的婚姻和自由换取慕容非的命。

也不知新郎官同喜娘说了什么,只听喜娘笑呵呵的回道:“是,我这就领着她们下去,不妨碍驸马和公主安置。”

很快,这房内就只剩下二人,静悄悄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忽的,所有的灯都被人一一吹熄,只余下喜台上的两支蜡烛在奋力燃烧,屋内一片朦胧。

头上的喜帕被人缓缓挑开,丝羽低着头,无心去看那耄耋老者的面容。只听她的老夫君一声轻叹,手中的喜帕已放在一旁,一杯酒跟着递了过来。

她还是毫无反应,老夫君许是看不下去,于是坐在了她身旁,勾过她的手臂,将酒杯放在她手中,一边喝掉她杯中的酒,一边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倾入她口中。

自始至终,丝羽都没转过身去看他一眼。老夫君静默的叹了口气,又端了饺子立于她身前。她还是不为所动,只听得老夫君的叹息更重了。

伸手夹起一个饺子塞到她嘴边,丝羽闭着眼咬了一小口,刚嚼了两下,猛的捂着嘴吐了出来。

“当真如此难吃?”新郎官突然开口问道。

随即将筷子上夹着的被丝羽咬过一小口的饺子送入自己口中,眨眼,他也吐了出来,“生的!”他叫道。

丝羽眸光飞转,飞快的将新郎官按在喜榻之上。

她的老夫君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回过神,随即轻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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