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晴开见月明(上)(1 / 1)
“三少爷四少爷早!”小叶带着几个盥洗丫鬟来到丝羽的院门前就看见慕容良和慕容真在院门外徘徊。
“小叶姑娘早啊!”两兄弟热络的打了招呼。
“你家小姐今日可有安排?”慕容良问道。
“老爷让小姐每月休息一日,今儿个正巧是。”
“太好了太好了!”兄弟俩欢呼着。
小叶纳闷的看着二人,“二位少爷是找我家小姐有事?”
“当然当然!”慕容真抢着说道,但立刻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低语道:“等下你家小姐梳妆打扮好了我们就接她出门,不过这件事你要对她保密。”
小叶会心一笑,“是,奴婢知道了!”
于是乎,刚迈出院门的丝羽就被慕容兄弟拦住,声称京中发生了件有趣的事,要丝羽务必和他们同行。
丝羽念及每月休息这天父亲大人都会在耳边絮絮叨叨要她相亲之事,于是也就应允了。
一行三人坐了马车出门,其实也没走上几步,下了车丝羽发现兄弟二人带她来的便是琼花阁。
“二位兄长是要请我吃饭?”
“不止吃饭这么简单。”慕容真神秘一笑,“还可以看戏呢!”
“琼花阁什么时候开始可以供人听戏了?”这一点她倒是从未听说过。
慕容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进门,“进去了你就知道了。”
慕容兄弟定的便是三层位置最好的雅间——旁边的那间。
随手点了几道菜,又叫了壶酒,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喝着。
看两兄弟嘻嘻哈哈的模样,丝羽心里越发纳闷,却也不多问。
不多时,听见小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又听见门板开合的声响,显见是有人进了隔壁雅间。
此时,兄弟俩齐齐的放下酒杯,踮着脚小跑到墙壁边,贴上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还不忘回头招呼丝羽过去。
这下丝羽终于明白了,八成是这两人在哪听到了什么八卦传闻,所以叫上她来一同欣赏。
丝羽抓了只酒杯走过去,将空酒杯的杯口贴在墙上,自己则将耳朵贴在杯底。
顿时,隔壁房间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梦蝶,来,这个菜是你最喜欢吃的,多吃点!”分明是图勒的声音。
丝羽暗自腹诽着,这小子不留在南疆好好的当他的巫王,居然偷偷跑来了萧国,一定是背着祖坤偷溜出来的,说不定这会儿祖坤正在宫殿里气得跳脚呢。
“图勒,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吃饭吗?”梦蝶的声音格外严肃。
“额……算,算是吧!”
“那就好,吃饭就是吃饭,旁的事一概不许提!”
“梦,梦蝶,光吃饭不许说话,也,也太闷了吧!”
在子民面前一向精明神武的巫王居然在面对一个小丫头的时候磕磕巴巴,趴在墙上偷听的兄弟二人不由得感慨,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要说?”
“没没没!我,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那些话,我不提就是,你千万别走,这菜都是特地为你点的,你好歹吃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图勒磕磕巴巴的问道:“梦蝶,沈大夫,他,他还好吗?”
“不好!”梦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黯淡。“他喜欢的人嫁人了,他现在很难过,所以我要一直陪在他身边,你懂了吗?”
“梦蝶,其实你也应该明白,沈大夫他也是,也是一厢情愿,最终也无法……”
“难道你就不是一厢情愿吗?”
“可上次在南疆遇伏,你以为我死了,还为我哭了,那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梦蝶急切的打断了图勒的话。
“你这么急着否认,难道说……”
“我告诉你图勒,别做梦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再见你的!”说完就听见椅子被推开蹭着地面的声响。
“梦蝶,梦蝶你别走!”
慕容兄弟长吁短叹的收回耳朵。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慕容真感慨无限。“三哥,你说图勒和梦蝶是不是真的无缘了?”
慕容良摇了摇头,“这种事只有天知道!”
丝羽将那只空酒杯在手中把玩着,“也许,人为也有可能。”
“丝羽,你说什么?”两兄弟围了过来。
咚的一声,丝羽将酒杯放在桌上,从窗户一跃而出,眨眼的功夫又折返回来,与此同时,旁边的雅间里有人痛叫一声,明显是图勒。
这声音吸引了正要下楼的梦蝶。那痛苦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作假,略微思索了下,梦蝶还是收了脚步折返回去,发现图勒已蜷缩在地抽搐不止,且手脚冰凉。
“图勒,图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喏,二位兄长,该你们出场了!”
慕容兄弟面面相觑。
“我们?我们能做什么?”慕容良撇着眼问道。
“送他们去济愈堂啊!”
“那你出面不就行了!”慕容真顿时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丝羽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出面了,还用的着去济愈堂吗?再说你以为梦蝶不会怀疑是我做了手脚,所以一直候在这里的?”
“也对哦!”慕容良点头道。
“好,那就交给我们吧!”慕容真正了正衣襟推门而出。
隔壁很快传来嘈杂的声响。
“这是怎么了?”
“图勒他,他……呜……”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送他去看大夫啊!”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待到人去屋空,丝羽放了锭银子在桌案上,也下了楼。
不多时慕容真又驾车归来。“丝羽,梦蝶说要你去给图勒看诊。”
“沈毅这会儿不知躲到哪去疗情伤,她能找的人也只有我了!”说着,丝羽掀开车帘坐进了马车。
马车抵达济愈堂门前时,看热闹的百姓早就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数年前济愈堂被查封,这里就一直空置着,直到今年年初,一位神秘人物又重新盘整,挂出了济愈堂的牌子。
有人说这位神秘掌柜便是当年云游四方的木羽,也有人说这神秘掌柜乃是位世外高人。
但无论做何猜测,没有人见过掌柜的真面目。
才刚梦蝶哭哭啼啼的送了图勒过来,见丝羽没在,情急之下喊道快去叫掌柜的。
这一叫可不好,好事的百姓听了掌柜的这几个字,瞬间如同打了鸡血,纷纷围拢过来要探得庐山真面目。
马车一来,众人齐齐的让开了一条路,只那一双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车门帘。
“咳咳!”慕容真清了清嗓子,微微侧过头冲马车里低声道:“外面围了好多人,怎么办?”
一只细长又不算太过白皙的手探出了马车,掀开了门帘。紧接着,一位长相端庄又带着丁点调皮笑容的少女走下了马车。那少女一身蓝紫纱裙,头上戴着两根碧玉发簪,脖颈间挂着一枚水润的平安扣,眉毛细长,眼珠又大又亮,脸倒是比手白些,举手投足间都受看的很。
“这是掌柜的?怎么这么年轻?”
“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怎么可能是掌柜的!”
“说不定是木大夫的妹妹。”
“这倒是有可能。”
一名杂役从堂内匆匆跑出,来到丝羽面前,躬身行礼道:“大小姐来了,那病人正呻吟着呢,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大小姐快进去看看吧。”
“带路!”
“是!”
这下,众人的疑虑都解开了。
“还真是掌柜的!”
“大夫们都没辙的事,就等她来,不是掌柜的还是谁啊!”
人群中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姐姐,你快看看他,他这是怎么了?”梦蝶见丝羽来了,仿若见到了救星,抓着丝羽的袖子就不肯松开。
“梦蝶,你不松开我的袖子我怎么给他诊脉啊!”
“姐姐,你一定要救他啊!”梦蝶哭得直抽鼻子。
“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
榻上的图勒闻言嫌恶的皱了皱眉,
这细小的动作被丝羽看在眼里,她随手从旁边的药箱里取了根银针,照着图勒脚踝的某处穴位扎了下去。
“嗷——”图勒痛叫失声。
丝羽轻蔑的撇了撇眉头,“亏你还是南疆巫王,不过就是上次遇伏中了点毒,到这会儿还没清理干净。”
“什么?上次的毒?”梦蝶错愕的摇着头,“怎么可能,他当时不是已经痊愈了?”
丝羽瞥了眼眉头越皱越紧的图勒,挑了挑眉道:“那是装给你看的,我猜呢,他是怕你心有愧疚,毕竟是为了救你。”
“怎么会这样!”梦蝶瘫坐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
“梦蝶,你别伤心了!”慕容真劝道:“图勒他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看到你这样。”
“姐姐,他,他还能治的好吗?”
“这个嘛,得看造化了。不过每发作一次,少说也得少个三五载的寿命。”
梦蝶被吓得眼泪都不会流了。
丝羽又继续道:“不过呢,若是调理的得当及时,再不复发也有可能。”
“调理,怎么调理?”梦蝶忙抓住丝羽的袖子追问。
“这方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需得收集南疆白叶上的露水,一碗露水配三滴灵蛇血,煎一盏茶的功夫,趁热服下,一日服三次,连续服用两年即可。”
“那,那不是很简单?”梦蝶拧着眉头的问道。
“下面我要说的就是难处了。白叶上的露水好说,可灵蛇血却不好得。灵蛇盘踞在灵蛇洞中,寻常人不得接近,只有巫王一族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算起来也就只有祖坤和图勒了。祖坤呢,一向忙于政务,没有时间管这事,而图勒呢,铁定是不甚在意。”
“丝羽,你说只有巫王一族的人才有资格?”慕容良插话道。
“是啊!”
“那巫王后算不算?”
“算,当然算,只不过,这位巫王好像没有王后啊!再说了,抓灵蛇放血可是冒着被咬的危险,就算是巫王后,可能也不愿意去呢!”
“你够了,别再说了!”榻上的图勒猛的坐起身,怒瞪丝羽。
“谁叫你自己不济,解不了毒,还怕别人说啊!”丝羽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我,我才没有!”图勒面皮通红,“这点毒,我随时都能解了,再说你说的也不是——”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就闭嘴吧!”丝羽打断了图勒的话。又冲慕容兄弟使了个眼色。“虽然眼下没有解药,可好歹我能以银针暂时保住你性命。二位兄长,请先带梦蝶出去候着,我要给图勒行针。”
“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去。”兄弟二人不由纷说,架起梦蝶就往外走。
“喂喂喂,你们别那么粗鲁啊!”图勒吼道。
丝羽瞄着图勒,不禁翻了翻白眼,“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眼见四下只剩他二人,图勒面露凶光,“你说的也太狠了吧,发一次病就要少三五载寿命?”
“别不识好歹,要不是为了梦蝶,我才懒得理你。再说我说的哪里不对,这毒本就是耗人精力的,就算不折寿,也能拖垮身体,跟折寿有什么区别。”
“那你也没必要说出来让她担心啊!”
“那好啊,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她,你一点事都没有,让她尽快回到沈毅身边。”说着,丝羽作势就要起身出门。
“唉唉唉!”图勒忙伸出胳膊去拦她。“算我说错了,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随后又嘟囔了一句,“真不好惹!”
丝羽也就装作没听见。
图勒砸了咂舌方才羞涩的开口道:“可你怎么就敢保证她最后会选我?”
“喏,机会已经给你创造了,结果如何就看你的了。”
“可,如果她还是不选我呢?”
“那——”丝羽卡巴卡巴眼睛,“你就只好流泪到天亮喽!”说完还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这个魔女,也太恶毒了吧,居然,居然这么说!刚才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我怎么会抽搐不止?”
“哦,这个啊,我试了下我的新药,还挺好用的!”说完,拍拍裙摆上的灰起身出了门,留下图勒一人在屋内瞪眼。
出了门,来到梦蝶面前,又嘱咐了几句,丝羽便准备打道回府。
出了济愈堂的大门,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去。有几个还凑上来问道。
“姑娘,你可是这里的老板。”
丝羽笑吟吟的回道:“正是!”
“那,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啊?”
“城南慕容家长女!”
“哎吆,原来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啊,怪不得有能力盘下这里!”
“听说原来那个方家珠宝铺现在也是慕容家的了。”
“那算什么啊,这街上有三分之一都是慕容家的。”
丝羽但笑不语,不过听他们提起了珠宝铺,她倒是想起了朝晨,眼下还有三个月朝晨就要临盆,她也该去看看情况了。
于是,她吩咐车夫暂不回府,先去珠宝铺一趟。
考虑到朝晨怀孕出行困难,所以丝羽早就免了她每日去行礼的规矩,让朝晨安心在家中养胎,毕竟朝晨成亲两年多才怀上孩子实属不易。所以入了珠宝铺,丝羽也并没有让人通传,而是直奔后院。朝晨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姐,你怎么来了!”朝晨欢喜不已的要去迎她。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都没让他们通传。”丝羽忙快走几步迎上去。
“小姐一向这样体贴,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孕妇为大嘛!”
“要不是我身子不争气,也不至于让大家这么担心。”朝晨歉然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为了救我……”丝羽黯然的垂了眼眸,朝晨在水牢呆了太久,寒气入体,差点废了双腿,后来又始终怀不上孩子,所以她多方寻药配药。好在上天垂怜,让朝晨圆了心愿。他们最初成亲时,因为这事,朝晨险些自作主张替宫皓阳纳妾,小两口也为此别扭了段时日。“算了,不说了。这段时日来,你觉得身体如何?”
“一直很好,孩子也很乖,小姐差人送来的药,我都按时吃。”
“那就好。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立刻去告诉我。”
“就算我不去,皓阳也会去的。小姐放心吧。”
“说起来,刚才进来时,好像没有看到宫皓阳。”
“他啊,听说最近有笔买卖需要他亲自跑,所以多半都不在铺子里。”朝晨解释道。
丝羽不满的拧起眉毛,“你都七个月了,他还乱跑什么,什么事不能交给伙计们去做?”
“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帮他除掉了方家这个仇人,更是替他夺回了珠宝铺,替小姐办事,总得尽心尽力才对得起小姐的恩情。有些事伙计们出面哪有老板亲自出面来的妥当。”
“你总向着他。”丝羽揶揄道。
朝晨也微微红了脸,“自家相公嘛!”
“夫人,该喝药了,老爷回来要查的!”有丫鬟端了药碗进来。
“知道了。”朝晨嗔怪的将丫鬟瞥了一眼。
丝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初我还以为宫皓阳比你小上一些,不会照顾人,可眼下看来,倒是我的判断失误了。”
“老爷把夫人照顾的是无微不至。虽然老爷白日里都不在,可晚上回来都会问夫人白日里做了些什么,药是几时吃的,三餐的菜色,还有夫人的食量,就连菜谱都是老爷亲自拟好的。”一旁的丫鬟接口道。
“恩,不错,朝晨的眼光确实很好。”丝羽点头道。
“小姐,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丝羽笑了片刻,笑容才渐渐收敛,“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说到这,朝晨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是若言她想不开,太过于执着,小姐和皓阳都已经决定放她和方正山一马了,她却偏偏选择了寻死,为何不肯试着和方正山相处下去呢?”
那一年,方正山趁守备不注意带走了若言,可一脱离了百花宫的范围,若言就疯了似的厮打方正山。断了一条腿的方正山虽然不至于敌不过若言的气力,可他怕伤了若言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丝羽带人赶到时,只见到若言将方正山推下了悬崖,自己也跳了下去。
又闲话了些许时候,丝羽才离开。
珠宝铺外,一道白影再次一闪而过。丝羽警觉的看向白影飘过的地方,却没有见到人。
巷尾的角落里,一名白衣女子牵着一个四岁大的孩童在暗处匆匆离去。
“娘,你刚才在看谁?”女孩仰起脖子问道。
白衣女子温柔的笑了,“娘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会是娘失忆前的朋友吗?”小姑娘人小鬼大的问道。
“也许吧,不过,既然忘记了,还是不要想起的好。”
“娘,买完东西我们就回家吧,我听隔壁小带子说村里来了个会认字的叔叔,我想去跟他学写字。”
“好。”
丝羽本想过去一探究竟,可背后的一道目光定住了她的脚步。
她忐忑的回过身,那一袭白衣立于天地间,就站在她面前。只不过那张嬉皮笑脸,让她很想上去撕下,但她更想做的是,抱住那个人,痛痛快快的哭一场!